第一章
“我觉得我有病。我说的是真的。”
现在的我正身处于一间心理咨询室内。明亮的太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在窗外,声音也被双层的夹缝玻璃隔绝,整个房间只有桌上的小台灯亮着,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咨询师的半边脸,且安静的出奇,甚至能听见我的心跳和呼吸。
我看不清面对着我的咨询师的面庞,从他下巴的皮肤和皱纹判断,绝对是在三十岁往上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外套,斜上方来的灯光照亮他托着下巴的衣袖和领口,呢子面料看上去价格不菲。
“哦?发生了什么呢?”
咨询师的声音缓慢且低沉,听的我昏昏欲睡,于是很快就放松下来。
其实我在决定进入这个房间以前,就提前看过了这位咨询师的信息,他姓陈,陈道光,二级咨询师,照片我也看过,但忘了是什么样子,不过下巴上的美人沟犹外显眼。
对面的咨询师的下巴似乎也有一道美人沟,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我…”随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时间在这间房室内体现的并不明显。实际上,我也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有些事情被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没事的,很多人第一次来都是这种情况。”陈道光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回响在房间内,“你的面前有一杯水,喝下去似乎会好一些。”
房间很快又恢复寂静。我端起面前的透明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感觉沉闷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我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在尽力组织措辞,“应该说,我不知道从哪开始说。不过我应该能够给你个定论,我患上了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并且我会经常做噩梦,醒来后明明很害怕,却怎么也记不起梦见了什么,包括昨晚。”
“你是说你觉得自己可能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吗?能举个例子吗?”
他在桌上的笔记本里用笔写下什么,这种举动让我有些烦躁,他的语气中带着戏谑,并且没在听我讲话。
“呃…我,我的妻子…”
我能感觉到眼角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伸手一揩,手心一滴并不算清澈的泪珠。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大哭起来。明明应该很冷静才对。
陈道光缓缓将纸盒沿着桌面送过来,大概还有半盒的样子。我抽出纸来擦眼泪,越是止住眼泪,眼泪就越是掉的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过了很久,直到我再次把水杯中的水喝光后,才停止哭泣。
“我的妻子叫刘婷婷。我们从大学就相互认识,毕业后没多久就结婚了,住在父母给我准备的婚房里。”
一旦说出口,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直说下去。
“毕业后我找了个工作,但工资只能勉强够我一个人用。于是结婚后,我换了个工资高的工作,刘婷婷没找到工作,便一直在家里待着。”
“我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像早春的熊见了蜂蜜那样的喜欢。可是…”我感到胸口似乎要迸发出暴怒的火焰,吞噬掉整个房间。我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努力的想要将情绪平复下来。
“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怎么样?”
“不!”我大声说道,随后又感受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小声的继续恳求道:“我想继续说下去,可以吗?”
陈道光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嘴角的皱纹随之颤动,伸出手示意我坐下来。
坐下后,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或许会让我的尊严受到损害,犹豫了好一阵。终于吐出一口沉重的气,说道:“我爱她。直到我在屋里发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痕迹。”
“我很确信刘婷婷出轨了,十分确信。毕业后她几乎没有工作过,她一直待在家里,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和其他男人幽会。”
“至于动机,我猜是因为她不爱我,从来没有。光是这点就足够了。”
“我买了相机和一个长焦镜头,向公司请了几天假。之后开始了我的计划。每天早上我都会装作要去上班的样子,出门之后便一直在楼道里等着,直到等到她出门,就一直跟在她身后。”
“这么多天下来,她完全没发现异样。”
此刻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脸上的肌肉用力的把嘴角向上扬起,笑着说道。
今天早晨出门真应该带手表的,不然就能看看现在的时间了。窗帘并没有拉的很严实,明亮的阳光从缝隙中倾斜下来,照亮桌子的一角,似乎已经到中午了。陈道光也注意到我的视线,椅子一转将窗帘阖上,遮住阳光,见我久久不说话,便问道: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我们一同养了一只叫乐乐的三花猫,是结婚前在新房楼道捡的,见她可怜便带回家养到现在。早上十点左右,婷婷会带着猫出门逛超市,或者去公园遛遛弯,并没有男人和她一起。”
“到了第四天,那天她并没有带乐乐出门,而是一个人到小区门口打车。我意识到不对劲,拦下一辆车租车跟着,大概十多分钟的路程,到了一家酒店门口。一个男人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了,手上捧着一束鲜花,两人手挽手走了进去。”
“我立马用相机拍了下来,男人和她的笑被清晰的记录了下来。我很怕看见这张照片,让我心痛的喘不过气,哪怕是现在,仅仅是回想都让我心痛不已。”
“万幸,那个男人似乎在社会上有些影响力,网上能够直接查到。他是一名画家,艺术学院毕业后办过几场画展,人也十分阳光帅气,我能理解婷婷,也能理解那个画家,我都能理解。可是…”
我像是魂被抽走了似的,坐在位置上直愣神,好一会儿才用自言自语的口吻,呢喃道:
“可是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一声呢?”
陈道光没有急着说话,房间顿时又陷入了寂静。昏黄的灯光仍然在亮着,只是我觉得里面闪烁的发着亮光的灯泡遥远的仿佛来自上个世纪,窗帘也像是一块冰冷的铁板阻隔了外部的一切,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啃着大拇指上的指甲,上次剪指甲留下的尖刺使我心烦意乱,我只想赶快把指甲磨平,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
“然后呢?你是怎么做的?”
柔和取代了低沉,他似乎也开始动容起来。
“我的天塌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脑子里一直闪过我们大学时期的场面,还有我们结婚的那天,在婚礼现场的舞台,她明明承诺过的。我在家里一直等着她回来,但她一直没回家,直到下午五点左右才姗姗来迟。”
“见我在家里,她似乎非常惊讶。我说我请假了,于是她开始咒骂起来。”
“然后呢?接着发生了什么事?”
我歪起头,露出十分病态的笑容,紧接着房间内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愈来愈狂妄。
“于是我把她给杀了。”
第二章
近日,网络上爆出的一则新闻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关注。一名男子将新婚妻子杀害后,将尸体藏于床下。三天后在心理咨询室忏悔自己的杀人行为,随后遭到警方的逮捕,并且在家中的床下找到了其妻子的尸体。
这场事件在网络上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刚开始仅限于圈子内的小范围讨论,后来不知为何瞬间被冲上热搜,不少网络红人也都跟着参与讨论。到最后,甚至许多不明所以的人也都跟着发表观点,宣泄着情绪。
经过专业的精神科医师的鉴定,凶手确实具有精神疾病,于是被转入平山精神病院进行心理治疗。
在此之前,警方多次对凶手进行案件细节上的询问,凶手都一言不发。无奈只有邀请案件第一知情人陈道光,与凶手一同前往平山精神病院,对凶手进行心理开导,尽可能的还原作案过程。
官方案件细节的文档是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发送到我的邮箱的。我立马点开,并详细的阅读起来,和我的陈述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我推测或许是凶手一概常态,毫不透露案件发生经过,所以官方只能无奈采取我的口供。
案件细节里面包含了凶手和死者的介绍。凶手和死者的关系确实为夫妻,如今结婚已经满一年半了,两人并未生育。
死者名为刘婷婷,和凶手年龄基本一致,都是刚满25岁没多久,从照片上看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女孩,履历上也并没有值得过于关注的地方。凶手叫林少平,毕业后在一家小型私企工作,半年后跳入一家中型企业做小组主管,月收入翻了将近一倍。
精神病院派有专车来接我,阅读完细节后没多久,车子就已经停在病院的大门口了。我走下车,病院的门头和招牌都有些破旧了,能够看得到上面的铁锈。
在来之前我对这家病院做了大致的了解,修建于本世纪初位于平山县的一家精神病院,病院内一共有三栋互相连通的住院楼,病人的来源基本上都是类似林少平情况的人。
说实话,如果没有官方的邀请的话,我也会主动申请加入此次行动中。在此前与林少平对话时,我判断他并不具备反社会型人格,从他的介绍来看也并没有童年创伤,虽说有明确的杀人动机,但我认为这件事并不是他所为,应该其中有什么隐情。
况且这件事的影响还挺大,要是顺利解决了,我的知名度肯定会更上一层。
下午的时候林少平才会被转运过来,所以现在我无事可做,于是一路走到了院长办公室。
经过询问才得知,院长办公室在三栋的第三层,最右边的那栋房子。
三栋房子紧挨在一起,将中心的花坛围住四周有几张木椅子,不少护士带着病人在这走动。
在上三栋楼梯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护士,我注意到她腰间和腿部的位置上有血迹,鲜红的血像是玫瑰一样,被种在纯白的花园里。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将没有血渍的半边身子侧对我,快步走开了。
院长的办公室估计是整个精神病院唯一一处没有刺鼻消毒水味道的地方,或许是房间内种植盆栽的缘故,房间内空气都要清新不少。
院长名叫陈清平,是位年过百半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办公室外的门牌写着他的名字和职务。房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左边的白墙摆了一排文件柜,对面放着沙发,靠窗的角落放着一株绿植。白纱被吹起,随风飘扬。
“你就是陈道光吧,实在是有事走不开,否则我就会在门口迎接你了。”
陈院长起身走到门口,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坐下。他的态度让我受宠若惊,只有尴尬的笑了笑。
“社会上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和我说,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
陈院长笑着对我说。
随后我和院长提出了我的要求,他想了好一阵,最后点头同意。
我的要求如下:
我需要有随时进出病院的权利,并且有时还需要车辆进行接送。
我必须有和林少平谈话、接触的权利,这是工作需要。
若是出现某些与院方有冲突的意见,最好按照我的办法来,并且可以不用汇报。
交谈完毕,陈院长仍旧很客气的将我送出门。
到了下午,我是在病房内见到林少平的。他穿着一身蓝白竖纹的病服,双手垂放床沿,目光呆滞的坐在床边。那是我和他在心理咨询室交谈后的第一次见面。
我端着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他连头也没抬。
看得出来,他消瘦了不少,眼窝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还记得我吗?”
我小声的试探性的询问。
他没有回话,只是呆呆的坐在那,连动作也没有。过了很久,我注意到他的嘴唇似乎动了动,于是马上凑上前,想要听听他说了什么,可是什么都没听到。
“我陪你去外面散散心吧。”
我叫护士将推车拿进来,把林少平抬到车上后一路推着下楼。走到花坛,刺鼻的消毒水味终于消散了一点,我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推着他,绕着花坛一圈一圈的走。
花坛里的花盛开着,蜜蜂和蝴蝶绕着花蕊不停的飞。走的累了,我便坐在椅子上休息,林少平就坐在我身旁。
我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来,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正准备点上。
“你要来一支吗?”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还是一动也没动,于是我将烟都放了回去,烟盒重新放回口袋。他仍旧死气沉沉。
我站起来在他面前蹲下,注视着他的面庞,慢慢地凑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这都是你装的吧?”
果不其然,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显然听到了这句话,但只有一瞬间,我很确信我捕捉到了那一刻,他的瞳孔猛烈的收缩,这意味着发生了让他感到震惊的事。但转瞬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他又回到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此刻的我非常肯定,他想隐瞒住什么事情。
第三章
我和陈院长说,接下来几天我可能都不会在病院,麻烦护士多照顾照顾林少平,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及时和我联系。便坐上专车去往林少平的家。
在触摸到真相以前,估计他还会一直持续着那种情况。
林少平本来患有严重的情感障碍,如今又更是主动地切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只是靠一味的脱敏,希望林少平能够自己恢复正常,希望并不大。只有找出让他发病的契机,或许才有一丝希望。
林少平的婚房是他父母买的。
两口子奋斗了一辈子,卖了老家的房子,才让孩子在城市里安了一个像样的家。
他的家在一栋筒子楼内,一共六层,一层两户人家。上到三楼,301的大门被紧紧的反锁住,拉也拉不开,估计现场已经被封锁,不让任何人进去。想要进现场,估计只有翻进去了。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翻墙,难免会被怀疑,根本就是自找麻烦,最终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是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我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老头扶着栏杆颤颤巍巍的下楼,见我站在301的门前,出于好心,开口劝道:
“小伙子,你是来找这家人的吧。他们可把我们给害惨了哟,快走吧,他们不在家,以后估计都见不到咯。”
“莫非他们搬家了吗?”
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回答道。
老头走下来后,看了一圈周围,靠近我十分谨慎的说:“这户人的男人把他的老婆杀了,就藏在屋里,这件事还上了新闻。”
“啊?”
我惊呼了一声,之后赶紧捂上嘴巴。
“那这件事情岂不是对你们影响也没非常大。”
“谁说不是呢?公园那些下棋的老头,一听到我是这个小区的就不和我下了,我又没招惹他们。”
老头绘声绘色,煞有其事的说道。
“小伙子,你跟这家人是什么关系?”
“就只是朋友而已,今天本来想着联系他们的,但电话怎么都打不通,这不,来找他们来了。”
我心虚的将头移向一旁,怕和这认真的老头对视。透过楼道处的漏洞,我看见楼下的椅子坐了一个特别奇怪的人。
从体型上来看应该是个男人,如今虽然还没到夏天,但空气也算比较闷热了,他戴个黑色针织帽,眼睛处挂着墨镜,一张口罩把整张脸捂的严严实实。并且一直在向四周张望,似乎再寻找着什么。远远的,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我有种预感,他是为了我来的,或者说为了这间屋子。
回过神来,大爷的声音在我耳畔愈发的清晰、洪亮,这才注意到大爷刚刚似乎对着我说了什么。
“我就说嘛,这家人没一个好东西。男的皮包骨是看上去唯唯诺诺的,没想到这么心狠手辣。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天天带其他男人回家,谁知道她在外面做些什么…”
“等一下。”我打断道:“301家的女人经常带男人回家?大爷你认识吗?”
“害。要是带回来一次两次我可能记不清,但我每天下棋回来,刚好会碰见有人从301的房门走出去,有时候只有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
“那个男的开着一辆豪华轿车,听说有好几十万呢,反正住在这里的住户肯定是买不起。几乎每天都会停在楼下,一来二去我们都知道这家人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了。反正,不好说。”
大爷摆了摆手,脸上也做出夸张的表情,语气中十分的惋惜。
“好了,小伙子。我也该走了,听大爷一句劝,这家人以后你就别联系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好嘞…”
我连忙点头,目送着大爷下了楼。
当我走出大楼的时候,坐在木椅上的男人已经走了,估计也是从楼道的缝隙见了我,趁着我和大爷交谈的功夫溜走了。
但不知为何我有种预感,接下来几天他还会来的。
我的家离我的工作室没多远,只隔着两条街道。为了工作方便,加上刚好相中了这套房子,即便电梯公寓的有些贵,也还是一咬牙租了下来。楼层和工作室所在的楼层对应,都在三楼。
我向来有写日记的习惯,办公室书柜里的笔记本其实是我的日记本。回到家,我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写了下来。完毕后,我给自己做了顿晚餐,好好的洗了个澡,把多天没洗的头发也给洗了,吹干头发后便上床睡觉。
一条深邃幽黑的隧道,一个男人在追着我。但隧道过于黑暗,我看不清男人的脸,甚至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凭借着脚步声判断他的方位。我不知道男人是谁,但心里莫名有种预感,我要逃避。
我在这深邃的黑暗里奋力地奔跑,哪怕是喘不上气也不敢停下,若是被抓住只怕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我一直跑着,但脚步声一直在我的四周响起,像是从来没离开过我,又或许是我一直在原地踏步。
但更恐怖的是,我竟然具备完整的意识,还能够思考,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身上的每一根寒毛,于是我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当我停下来,黑暗中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了,于是我只能再一次奔跑起来。隧道似乎没有尽头,空间的改概念在这里似乎荡然无存,尽管跑了很久四周也依旧是一片黑暗,男人也似乎正在逐渐靠近着我。
…!
我惊恐的叫了起来,猛的坐起。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家里的床上,于是长舒口气,惊魂未定的大口呼吸。白色的床单被冷汗濡湿。
窗外的天还黑着,正是半夜,但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做了个莫名的噩梦,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第四章
艺术学院毕业的男人,还开过几场画展,并且还常住在本市。
仅凭借这三个线索,加上他还经常在公众场所露面,在网络上轻而易举的就能搜索到。本来现在这个时代开过画展的画家就不多,加上常住在本市,我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刘彬,艺术类院校毕业,某直辖市绘画协会的副会长,偶尔举办画展,有个人的社交账号。他的社交账号正在直播,我点进去里面正在举办他的画展,又在网络上搜索今天展览的所在地,于是很快就确定了位置,打了个车过去。
这是个主题展,挂满一面墙的海报上红色字体的“死亡”二字额外扎眼,大门处林散的游客进进出出。幸好不需要门票,于是我径直走了进去。
画展里没有顶灯,只有画作下方有一盏小灯亮着,大致能看清脚下的路。我没有艺术细胞,对艺术一窍不通,看不懂这些画究竟想表达什么。但有一幅画,画里画着一位身披薄纱的女人,整个身体泡在蓄满水的浴缸里,鲜红的血从手腕的割口里冒出,染红了整片浴缸。
画中的女人已经死了,整张脸已经失去血色,苍白的可怕,头无力的垂在缸沿上。
画中的女人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停下想了一下,便将她和案件细节中刘婷婷的照片重合在一起。
莫非这幅画是照着死亡现场画的?
我找到展厅里的安保人员,按着他指的路线上二楼,一路走到一间办公室,推开门,刘彬正坐在办公椅上冥思。没有过多的介绍,我直接道明了来意。
当提到刘婷婷的时候,他的的脸颊有阵不易察觉的收缩。
“你和刘婷婷是什么关系?”
他也许已经认出了我是谁,也明白没有隐瞒的必要,重重的吐起,犹豫了很久,终于说了实话。
“我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她像我抱怨自己的老公很窝囊,什么也不会做,我们就这样走到了一起。但我得先说清楚,刘婷婷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图色,不害命。”
刘彬的头摆成拨浪鼓,看样子没有说谎。
“那你的画是怎么回事?”
“画?”刘彬想了一阵,“哦,你说的是那张吧,女人躺在水缸里的那张。我是个画家,难道都没有创作自由了吗?”
“画上的女人确实是刘婷婷,可这并不能证明她是我杀的。这件事已经定论了,凶手就是他的老公,和我没有关系。”
“可是你难道没想过他啥人的动机吗?新婚妻子出轨,导致丈夫暴怒杀人。这种逻辑听上去非常合理。可是,你是个公众人物,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估计会对你造成不小的影响吧。”
“我…”
刘彬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借口,于是闭上了嘴巴。没过多久又开口。
“好吧,我承认这种丑闻是会对我有挺大影响,可是,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完全没必要费这么大功夫。”
“聪明。”我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同时关注着刘彬的微表情。此刻他的情绪紧张、不安,他的镇定是强装出来的。这场对话已经是我占据主动,那么接下来,事情就要好办许多了。
“我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说说吧,你和刘婷婷是怎么认识的?”
刘彬只有照着问题回答我的份:“我和她是在一个绘画兴趣小组的论坛认识的。她很喜欢我的画,于是主动联系上了我,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你知道的,那种女人…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应该结婚,否则就不会…我说真的,你应该去听听其他人对她的评价,你就知道一切都是她活该。”
“我了解。”我说,“就像凯蒂小姐和包法利夫人,总是不满足自己的现状,总想着自己应该配得上更优异的人。不光是女人,所有人都一样,这就是人性。”
“我确实和刘婷婷有一段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但我们就仅限于此,我也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她也没有离婚的念头。有一次她也和我提过离婚的想法,或许我以后会结婚,但绝不是和她。”
“为什么?”
刘彬冷笑了一下,没说话。随后点燃一支烟,顺手递给我一根,但我没接。
“你见过刘婷婷的老公吗?”
“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你去过刘婷婷的家吗?”
他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躲闪。他在说谎。
“好的,我知道了。”
我起身走出门,顺着来时的路走出场馆。我隐隐认为,他在说谎的同时,还隐瞒了一些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
我去咖啡厅里点了杯咖啡,坐在桌上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记录着今天发生的事。一杯拿铁端上桌,我向服务员道了谢,抬头却看见不远处有人正在监视着我,他正在看着我,正巧约哦目光相对。
是昨天楼下的那个男人。他还是和昨天相同的打扮。
一股寒气瞬间从头淋到脚,我瞬间跳起来。男人见自己已经暴露,双手揣进衣兜,缓缓的站起准备离开。我追了上去,等跑到男人刚才所在地点的时候,他早就已经隐入人群。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底翻滚而出,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被人戏弄的感觉,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真相。
回到家我把现在已知的线索整理出来。
刘婷婷的身体有多处刀伤,但真正的死因是死者的肺部穿透伤,凶器是林少平客厅中的水果刀,可以推断林少平是在冲动之下拿起水果刀不停的刺向死者,其中一刀扎进肺部致死。随后林少平在已知刘婷婷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将尸体拖到床下。
凶器上的刀柄处只有林少平一个人的指纹,家里的结婚证可以证明,两人确实是夫妻关系,说明凶手拥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林少平,可我总觉得在病院时他的申请不会是假的。
肯定是我遗漏了什么,那个跟踪我的男人是谁?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了精神病院,直接去到了林少平所在的病房。他还是那样,呆滞的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就连我坐在他的身旁他都浑然不知。
“这两天他还是那样,没有一点好转。”三栋护士站的护士对我说。
“吃饭呢?”
“吃饭也还是要人喂,而且只能是流食,他根本就不吞咽。”护士双手撑在桌面上,语气中透露出无奈,“继续这样可不行啊,早晚有天身体会垮的。到时候就更问不出什么了。”
之后我就一些细节问题上对护士进行询问,例如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话、他的反应如何、大小便应该怎么办等等,都一一得到了回复,也都没有值得在意的地方。
重新回到病房,我故意凑到他的眼前挥挥手。
“还记得我吗?”
他一动不动,没有说话。
“我去见了刘彬,哦,也就是你老婆刘婷婷的情人。”说话的时候,我也在仔细的观察他的反应。“照片倒是看不出来,没想到亲眼一见还真的是一表人才。名牌大学毕业,自己也是小有成就。说真的,比你好多了。”
“如果我是女人,我估计也会选他的。”
林少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语言上的刺激看来非常管用,我从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便接着刺激道:
“你和你老婆应该是大学毕业后结的婚吧,靠着父母的资助在本市买了套二手房,也没怎么装修就住了进去。不知道你去过刘彬家里没有,靠近市中心的别墅,比你家的条件不知道好了千倍万倍。”
“你看看你吧。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拼了命才读个像样的大学,毕业后连个能养家的工作都找不到。为了让你结婚,你老家的父母还只能把祖屋卖了,凑钱给你买一套才行。你看看你,从上到下,有哪一样能比得过刘彬?这做人呐,很多时候还是得认清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你说对吧?”
“啊咿呀…”
还没等我说完,林少平便暴起将手边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股脑摔在地下,因为太久没说话,嘴里也只能发出咿呀咿的声音。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应激反应吓了一跳。值班的护士听见房内的声音,都跑了过来,在我的帮助下将林少平按住,强行给他注射了一支镇定剂,这才稳定下来。之后又变成了最开始的那副样子。
随后我回到了工作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本能的察觉到,这间屋子有人来过。估计任谁也不会想到,我是故意将书架的一本书斜放着,如果打开书架,书就会掉出来。而现在,这本书正好好的放着,这意味着有人动过书架,有除我以外的人进到过这个房间。
我瞬间警惕起来,有可能闯入者现在还在屋子里。或许我应该先通知物业或者报警,但或许已经来不及了,闯入者或许会趁着这个时机将我给干掉。又或许只是小偷跑了进来,但我转头又否定掉这个想法,这间屋子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况且乍一看工作室内什么都没少。难道是…
我的内心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我快步冲出门,一路狂奔到楼下,打车去往林少平的家。一路上我心急如焚,如果这个想法得到印证的话,那么整件事情就有头绪了,也说明我即将揭开真相。
快到的时候,我叫司机停车,自己跑过去。
果不其然,在同样的地方我见到了那个男人。他没看见我,我是我趁着这个间隙,混在人群里悄悄的接近。眼看着快要靠近他,没想到他刚好回头看见了我,便立马逃走。我只好不再伪装跟在他的后面。
由于疏于锻炼,没跑多久便累的喘不上气,喉咙有血上涌。所幸,那个男人也是这样,没过多久速度便慢了下来。追逐戏码发生在多处无人的巷落,他想利用地形将我甩开,我一直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直到跑到彻底跑不动,他终于认命似的停了下来,我直接将他扑倒。我将他的双手绑起,随后扯下眼镜和帽子,那一刻,我真希望会是我想的那个答案。
那个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竟然是刘彬!
他对着我一脸苦笑。
“怎么是你?”我感到不可思议。
“你先把我放了吧,怪痛的。”
我带着他回到了工作室。刚进门,我用戏谑的口吻调侃道:“这个地方熟悉吧?”
刘彬耸耸肩。既然已经被抓住,那他只好干脆承认了。
“本来想来警告你的,只是在你的桌面上放了一张卡片,其他什么也没做。”
我走到工位上,上面确实多出了一张红色的名片,上面什么也没写。现在的身体非常疲惫,我干脆坐了下来。
“为什么会在林少平家楼下?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可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你知道的,我是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的。”
“可是你还是私自闯入我的工作室,不是吗?”
我盯着他,他心虚的把头转向一旁。
“我那只是为了告诉你,让你别搅和进来。本来就何必没关系,凶手是他的老公,不是已经定性了吗?你就只需要什么事都不做,像往常一样做你的心理咨询,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本来这一切就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没难不成是你杀了刘婷婷,于是你就想快点结案早点让他定性成杀人凶手?”
“不是,真不是我杀的。”刘彬脸色苍白,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不是我”,看样子他的精神遭到了很大的冲击。
我的时间很充足,可以一直陪着他耗下去。等了好一阵,他才接着说:“人不是我杀的,是她自杀。”
“在酒店的床上,我刚准备穿衣服回公司。她冷不丁的对我说,她已经和他的老公提出了离婚,准备和我结婚。可这怎么行?回去后我就和她提出了分手,可她却死活不同意,用自杀来要挟我,发来一张手腕割痕的照片。没过多久我就在新闻上看到了她死亡的消息。对了,那幅画的灵感就是来源于这个。”
“我害怕极了,我害怕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导致的她自杀。可是有人告诉我,刘婷婷真正死因是肺部的贯穿伤,这说明我这件事没关系。之后我又了解到你在调查这件事情,怕你查出这件事情来,就…”
刘彬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继续说,但我已经猜到了他后面想说的话,他只是为了隐瞒自己才选择跟踪我,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可是,凶手难道真的是林少平吗?
杂记1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面贴满纯白色瓷砖的墙壁,被白炽灯照得发亮。
此刻的我正坐在地上,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入眼处都是一片白色。这是一个密闭的房间,白色的门也被上了锁,并且内部没有把手,似乎只有从门外才能打开。我被困在了这里。
我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于是用力的继续不断地敲门,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于是我躺了下来,背部不断传来地板的冰凉。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回来到这里。我努力地想要回忆起之前做了些什么,可是脑袋空空,什么也记不起来。
认识到再怎样敲门也是无用功后,我开始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内部完全封闭的密室。没有装潢,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只能从外部打开的大门。这意味着如果没有门外人的帮助,我是无法通过大门出去的。头顶处有一节亮着的长形灯,散发出蓝白色的光。
过了这么久,整个房间也不觉得闷,说明有连接外部的通风系统,这意味着我可以顺着通风管道爬出去。我抬头向上望,果然在高处的墙面上看到了换气网。可是这么高的地方,我应该怎样爬上去呢?
房间里没有桌椅一类可以踮脚的东西,我试着扣着砖缝爬上墙,可是墙面太过光滑,完全不可能爬上去。偌大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想要出去只能凭借外面的帮助。外面有没有人,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地方,与其说是被关,不如说成是囚禁更为适合,我被囚禁在这个房间。
可是我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个地方?我回忆了很久也没有想起,大脑一片是被什么人强硬的拖拽进来的。
在房间内,我只具备基本的空间的概念,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意义,无论外面的天空是黑夜还是白昼,这里都一空白,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名字,只记得我
如往常的明亮。
我想起一个著名的心理学实验,把一个人眼睛蒙住,用木片在他手腕处一划,随后打开水龙头,让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身体其实并没有流血,而大脑却认为手腕在流血,甚至会因为失血而休克。但这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没有水滴声,没有风声,没有说话声,甚至都听不到我的呼吸。
我的脑中响起音乐,就像唱片放上了唱针,音乐在自动的播放。这使我微微好受了些,可身体传来的饥饿感让我明白这里是现实,中了子弹就会死的现实。
我无比的希望有什么人给我送点吃的来,打开一丝门缝把吃的扔进来,哪怕是一块干噎的面包也好。我满怀期望的等待着,可是没有面包,甚至没有一个活物。
我到底是怎么了?
第六章
我没想到刘彬仅是因为这个理由不惜代价的跟踪我,真是搞不懂当代艺术家的想法,为了他们的羽毛,甚至能够去杀人。这样一来,我便没了头绪。
我去了一趟精神病院,再次见到了林少平。他还是坐在床沿上,只是看上去比上次更加的憔悴。
我坐着和他说了说话,他的表情仍旧呆滞。
值班护士告诉我,自从那天之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发性的暴怒,无缘无故的砸东西,声嘶力竭的吼叫。直到注射镇定剂后才会安静一段时间,但没过多久又开始砸东西。
林少平的身形越来越瘦,刚住院的时候还能站起来,现在腿部肌肉萎缩的已经不能支撑他站立了,发病的时候只能砸手能够得到的东西,所以床头柜被摆放在离床很远的地方。
我注意到墙上写满了字,是他用黑色画笔写上去的。护士向我抱怨,等林少平离开病房,他们还得重新将墙面粉刷一次。
字写的歪歪扭扭,但他在肌肉严重萎缩的情况下能写出来已经很不错了。他试图告诉我些什么,可说不出话来,只好通过写字的方式,可是墙上的字我怎么都认不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我试探性的问他。
“呀咿…”
林少平明显听到了我的话,用尽全力的嘴巴微张,从露出的缝里挤出了这两种声音。他已经失去语言能力了。一滴浑浊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我替他拭去。
告别林少平,我来到了院长办公室,郑重的向院长道歉,自己似乎搞砸了,林少平变成这样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同时也害让病院受到了牵连。
院长没有责怪我,反而还安慰我说我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原本这件事情就是很简单的杀人案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死者的丈夫,死者的致命伤、凶器上的指纹、作案的时间、动机,不可能出现太大的反转,即便是什么都不做,这件事也都会这样盖棺定论。
这件事和我并没太大关联,只是作为第一知情人来帮助调查,现在无论是病院、官方还是社会各界都认为,这是一场情杀,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
我还想再说什么,又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好。
“有时候你看到的不一定真实,也许世界都是虚假的,所以你认为的正确的不一定正确,不然有我们做什么?”
陈清平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令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向陈院长致谢,离开了精神病院。又一次来到了林少平的小区,在他家楼下的木椅上坐了一会儿。301家的玻璃窗紧闭着,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我忽的有些感慨,前段时间还是美满的一个家庭,到了现在竟然变得支离破碎,物是人非。
我拿出烟盒来想抽支烟,想了想又收了回去。转过头看见楼梯角落里一直脏兮兮的猫,身上的毛发一团团的打结,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我注意到它的脖子上有一个粉红的项圈,但已然变成灰白色。
它眼睛睁得大大的,警惕地看着我。它的身影和阴暗肮脏的楼道融为一体,若不是仔细看,我不会注意到这个小家伙。
它看着我一步步的向它走去,它害怕的不停的后退,同时朝着我不断地哈气,这是猫的进攻行为。直到身体抵住墙根,它便往往旁边跑,一溜烟走了。
很显然,这只猫本是家猫,是后来被人弃养的。
这些人可真是不负责任。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想着既然都走到这里了,还是上楼去看看。301的房门仍旧紧锁着,估计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来了。
刚下楼,便在门口的步道旁见到那只项圈,估计是它逃跑的时候遗落的。我便捡起来,项圈上刻着猫的名字,“乐乐”。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乐乐是林少平和刘婷婷共同养的三花猫。回过头想要找它,可它早就不见了踪影,或许它会伤心的认为,是主人不要它了吧。
买了些食物,放在楼脚处,它看到了就会来吃吧。
这也是目前的我仅能做到的事。
过了好些天,我回到我的工作室开始工作,临近晚餐时间,送货员给我送来一箱快递,我拆开里面装着一本黑色皮革的笔记本,翻开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带着好奇我翻到了第一页开始阅读起来。
这是一本男人的日记,但说成是一本情书也毫不为过。
日记里非常清晰又含蓄写出了男孩对女孩的暗恋,到第一次制造机会和她搭话,怎样互换电话。随着接触的深入,男孩了解到原来女孩和他是同一类型的人,喜欢看同种类型的书,喜欢听同样的音乐,看同样的电影。
男孩很爱女孩,但女孩的态度暧昧不清。
在大学暑假的前一晚,男孩送出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礼物,操场的角落铺满了玫瑰花,中间的彩灯摆出女孩的名字。于是他们在荷尔蒙与多巴胺的刺激下,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他们就像天生一对的恋人。他们共同在校外租了房,女孩放学回家时,男孩已经做好饭菜在家里等她了。女孩不喜欢吃甜食,男孩便很少吃甜品了,但她又有天生低血压,男孩就每天在她的口袋里放上一颗糖果。
他记得女孩几乎所有的习惯,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她会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床。男孩会煮一大碗面条端在床前喂她,明明只是用最基本调味料做成的糖醋干拌面,女孩却怎么也吃不腻。
女孩抱怨自己没有衣服了,从来没在商场买过衣服的男孩,带着女孩在市中心的店铺,用攒了很久的生活费,买了件白色连衣裙。
不过男孩有时会忘记她的生日,两人之前也难免会爆发争吵,可这都只是平淡生活中的调味剂罢了。
大学四年里,在他们之间发生了不少事。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大学三年级的一天,男孩在女孩手机里看到了本不该被他看到的东西,女孩出轨了。
男孩愤怒的找到她,质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可女孩始终一声不吭,一个劲的哭不停,这种态度让男孩更加恼火,像是用尽全力的拳头打在了一块柔软的海绵上。于是第一次,也是这三年来的唯一一次,男孩提出了分手,女孩哭闹着挽回,可这种态度却让男孩当时的内心更加坚决。
可是啊,命运总是会给所有人开个小小的玩笑。
第七章
分开了一段时间,男孩还是没习惯没有女孩的生活,在女孩的哀求下,两人和好了。
可是男孩不再像以前的态度对待女孩,女孩也明白着接受,两人的关系再不像从前那样。男孩不再费心思的为女孩准备礼物,但还是会给刚睡醒的女孩做早餐,端在床上喂她。而女孩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无理取闹,两个人很默契的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就像结婚了很多年的老夫妻,即使一句话不说,也还是能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
但两人的关系再也不会回到过去。
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尖刺,深深的刺入男孩的心脏。一旦记起,尖刺便往深刺入一分,于是两人绝口不提此事。只是男孩偶尔还会想起,却只是当往事一扫而空。
时间是个好东西,让人遗忘掉许多东西。在男孩眼里,女孩似乎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她,逐渐的开始接受她,开始和她畅想未来结婚的生活。
他们约定,列了个结婚前一定得去的景点的清单,他们打算共同攒钱买辆越野车,这样一来,生活中即便没有诗,也有远方。
他们幻想在璀璨的星河下躺在漫无边际草地的帐篷中,两个人手拉手聊到天亮;幻想在云雾缭绕的山顶,看黄金般的太阳从东方的云层里探出脑袋;幻想在陌生的繁华都市,从高楼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可是…
后来男孩毕业了,而女孩因为论文没通过延毕一年。
但当时的就业环境对大学生来讲并不友好,连续面试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他几乎快要失去信心了。但最终还是靠着自己找到了一份较为合适的工作,只是那微薄的薪水并不能支撑两个人的开销。
男孩的父母见男孩毕业,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便擅自做主地,卖了老家的房子,又拿出自己的积蓄,给男孩在他所在的城市买了一套房子。这样男孩和女孩搬进家里,就不用额外的付房租,减轻了男孩不少负担。
女孩毕业了,在双方的家庭都商量好以后,两人就那么结婚了。结婚那天,他们很隆重的布置了新家,累了一天的他们坐在红色的婚床上,两个人看了看对方,都笑了。
男孩换工作了,工资比上一份工作翻了近乎一倍,但相对的,这份工作会比上一份累一些,但生活总体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买了一辆二手的越野车。所以他们开着车去过许多地方,那些有名的景点几乎都没落下过。
他们的出行一般都是临时决定的。总是前天晚上还在家中呼呼大睡,第二天早晨起床匆匆的收拾行李决定去旅游,几乎将那辆越野车当成了第二个家。
每当男孩休假的时候,女孩总是会兴致高昂的陪着他。而男孩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女孩开心。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件事。
毕业后女孩找不到工作,男孩便扛起养家的重担,于是更加的努力。
平淡的生活也能他们也能过出诗来。在家里的女孩会把菜提前买好,等着男孩下班回家做饭,有时会自己尝试着做菜,等着男孩回家吃饭。偶尔会下馆子改善伙食。周末的时候,两人或是出门游玩,或者在家各干各的事。男孩以为,他们会就这样永远的在一起。为了女孩,男孩的社交圈干净了许多,甚至连朋友也没有,他的生活几乎只剩下工作和女孩。
没过多久,他家的楼角有个流浪猫。它在那里很多天了,可怜兮兮的趴在那里,又渴又饿,和男孩商量后,他们将猫抱回了家,给它取了个名字。
猫很乖,抱起它时没有猛烈的挣扎,平静的握在怀里,就连洗澡也十分乖巧。猫在洗澡后露出它原本漂亮的毛发,女孩喜欢极了。这样一来,她在家中就不孤单了。
猫的加入让整个家多了不少欢声笑语,他们会带着猫一起出门旅行,在家时猫也会逗他们开心,哪怕看它一天也都不觉得无聊。
男孩原以为他能慢慢忘记,装作不知道,到后来自己都已经忘掉了。直到他再次在女孩手机里再次看到了那些本不该看见的东西,但男孩没有大吵大闹地质问女孩,只是默默的关掉她的手机。
这些天,男孩的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
明明女孩之前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过,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再发生,可后来还是发生了。生活中突如其来的打击绝不仅于此,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在快要睡着时甚至能见到从前的女孩穿着那身白色连衣裙,站在校园铺满黄色银杏叶的步道上,伸出一只手,笑魇如花地看着他。男孩跑上去,紧紧握住女孩的手,迎着黄金色的斜阳一步步走去。
在某天一个平凡的清晨,男孩将女孩叫醒,郑重其事地说自己想要个孩子,女孩没说话,翻个身继续睡。从那以后,男孩再没提过想和个话题。
男孩会经常性的做噩梦,醒来后常常记不清梦里的内容,身上全是冷汗。他开始失眠,整夜睡不着,某一刻他真的想过吞下一整瓶安眠药,但想到老家的父母,还是狠不下心来。
于是男孩去看了心理医生。
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一篇动人又无可奈何的爱情故事。
明明已经读完有一阵了,我还是停留在故事里没回过神来。真就没有遇到让我一口气读完,还回味在其中的故事了。看完后眼角处有些湿润,我伸手擦去。
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我将笔记本揣进怀里,关上灯走出办公室。夜晚的冷风吹的生冷,街道上只有我一个人在路灯下孤零零的走,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出长长的拖影,我裹紧身上的衣服。
饥饿感不合时宜的传来,街边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只有零星几家小卖部的门头还亮着灯,应该也快闭店了,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回到家,疲惫的躺在沙发上,猛喝一大口水,休息一会儿起身去厨房煮面条,碗底只放了些很简单的调料,这些年来我都是这样煮面条的。面条煮好了,盛出拌匀,稀里糊涂的吃起来,身体要暖和不少。
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做了一个漫长又无厘头的梦。
杂记2
我躺在房间的地板上,来自头顶明亮的灯光让我烦躁不堪。我把手搭在眼睛上,缓解了些许灼烧感。
封闭的环境让我有些呼吸不过气来,口渴难耐,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完全静不下心来,我在地板上翻来覆去,迫切的想要入睡,可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干脆坐起来,在原地发呆。
就在这时候,大门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我没急着冲着出去,而是先等了一会儿,一切都静悄悄的,等确认不会有什么东西闯进来后,才试探性的往门的方向走去。
心脏怦怦直跳,刚才门从外面打开的时候,我并没停到有脚步声,有可能门是遥控着打开的。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我现在是安全的,不过在门后等了很久,也没有什么东西进来,于是我壮着胆子将门打开,一股脑的冲出去。见终于踏出门,便长舒了口气。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面的颜色也都白的发光,往左右两边一直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
这样一来我就将面临选左边还是右边的两难抉择,这两个选择并没有什么不同,谁也不知道选择会带来什么。凭借直觉,我走了左边的路。
大概是走了挺长时间,从右边延伸出来一条新路,我又将面临选择,于是我选择往右走。
这里似乎是个迷宫,我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走过的弯都已经记不清了。突然有那么一刻,我想回到最开始的房间,可是向后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长廊,我已经失去了回到原点的权利。
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将会到达什么地方,我一概不知。
我感觉身后仿佛有着什么,一直追着我,即使我回过头什么也没有。那是一股面对未知的恐惧,我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慢慢的跑了起来,我感到身后的什么东西仿佛离我越来越近,我不能被抓住。
此刻我很想靠着什么东西确认时间,可是什么也没有,这里一直都是同一个时间。
我不停的往前跑,直到彻底跑不动才停下来。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扇白色的门,和最开始那个地方一样的门。我蹑手蹑脚走上前去,尽量保持安静,门没上锁,轻轻一拧就能打开,我将门轻轻推出一条缝,凑近缝隙处看里面的房间。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四周的墙面都被贴上白的发亮的瓷砖,在地板的最中间,躺着一个跷着腿的男人,穿着蓝白竖纹的衣服裤子,他似乎也在警惕的朝着门的房间看着我,于是我赶紧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喘,像来时一样的轻轻地离开。
最终章
工作室的房租快要到期,我已经没钱再续租了。所以房东勒令我在租房合同到期前搬走,我在办公室里,将所有东西打包好,又将每个角落都仔细打扫干净,依依不舍的看着工作室。看来一切还是迟早还是得要说声再见。
我坐在工位上迟迟不愿意走,还想再坐一会儿。此时电话却响起来,我接通了。
“喂,你好。”
“我是刘彬,想找你谈谈,有空吗?”
我没想到他会给我打电话,从那天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知晓我的电话号码的。
“有什么事情电话里说就行了。”
“我想和你说的事情,三言两句可不能轻易说清楚。你爱玩的侦探游戏,现在看来已经没人继续陪你演下去了。”
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傲慢,能轻而易举的想象出他在电话另一头翘着二郎腿,一脸喜笑颜开的神情。
“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讲这些,那我就挂了。”
“林少平死了。”
就在我刚准备将电话挂断的时候,他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或者是昨天?我不知道。总之就是这几天,我也是在新闻上看见的。”
我总觉得他下句话就有可能反问我,难道你都没看新闻的吗?我不太喜欢他那种人,甚至可以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地步。
“林少平一死,这件案子就算是结了,也就是死无对证了。难道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没有为什么,我就只是单纯觉得你会是那样的人。像你这种人,不论在别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都只会关心你自己。”
“我赞同。”电话那头微微一愣,喝了口放在桌子上的酒,斟酌了会儿说道,“在这一点上,我们会有共同语言的。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
我在想他这句话的深意。
“我想我们还是见了面再说吧,喏,地址我发你手机短信里了,我在那个地方等你。”说完,还没等着我回答,他就挂断电话。真没礼貌。
我点开手机短信,里面果然有号码发来一串地址,在一条河边。那条河我记忆很深,不知道河水多深,大概宽四五米,以前这条河边小道就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
我立马赶去这个地方。
在即将到达之前我下了车,慢悠悠走过去。一个背影坐在石块上,似乎等我挺久了。
抬头望去就是熟悉的大桥,上面来往熙熙攘攘的车流,但今天的只看得到零星几辆。我们离桥洞不远,我坐在他的身旁。
刘彬转头看了我一眼,“才来?”
我点点头。
“我都在这等了挺长时间了。”
“你想说什么?”
“就只是想找人说说话,就想起你了。”他将一块石子扔入湖面,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他又扔了一块,溅起点点水花。
“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看到的新闻,起初也不怎么相信。”
说着,他将手机打开,把新闻截图拿给我看。
我接过手机,排头那“本市情杀案凶手已确认死亡”放在整个版面最醒目的位置,作者是某新闻社。没有看具体内容,我将手机还给他。
“我确实不知道,陈院长没有通知我。”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生活中死了一个人罢了,反正每天都会死这么多人。要是都挨个悼念的话,那么人生绝大部分时间都无聊至极。”
我没有回话。刘彬深邃的眼睛痴痴的望着平静的湖面。
“你知道吗?小学的时候我每天都会走这条河边。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哪天不小心掉了下去,或者一头栽进去,我会死吗?我的父母会因此伤心吗?生活还是会像往常一样一尘不变吗?”
“快毕业的某一天,我用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了点零食,买了一瓶可乐。就坐在我现在坐的位置上喝。那时我真的想过跳进去,明明往前一倒,身体就会落下去,但我始终没有勇气迈出那步。等我回家之后,爸爸才回到家,手里握着的的手电筒还没关。我问他去干什么了,他却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说完,他猛喝了口带来的啤酒,给了我一罐,但我没接。
“我真的很讨厌那个家,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只是…不想待在那里。但我没办法,人是没办法自由选择出身的,很小我就明白这个道理,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于是我装成一副自己都感到恶心的模样,每天浑浑噩噩的生活,想着迟早有天要逃离这个地方。”
“那后来你实现你的这个愿望了吗?”我凑近,用手碰了他一下,打断道。
他朝我举杯,“之后我上了高中,因为离家太远,家里不得已给我办理住校。六个人挤在一间寝室睡觉,但能让我脱离那个家,再差的条件我都能接受。那几年,我过得很开心。”
说着说着,刘彬埋着脑袋,低声抽泣起来。我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起身准备离开。他并没有拉着我,于是我准备去其他地方散散步。
高中因为成绩不好,家里私自给他报了艺体,三年后强迫他读一所艺术类高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故事接下来都会这样发展。
我一路踩着石块,准备往桥上走去,但用余光见到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十分恐惧的东西!
那个男人,戴着针织帽墨镜的男人,站在那片杂草丛里,正望着我。
我不敢多想,加快了脚步。我看见他也开始移动,我走到什么地方,他便一直跟在身后。我跑起来,他便跑起来。转过头,刘彬还坐在那里,我对着他大声呼喊,他却根本没听到。就像一道透明的墙将我们分割开来,声音传不到那头。
他不是跟踪我的男人!
可是他明明已经亲口承认过。但现在我又看见了那个男人,并且刘彬真实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说明他和刘彬并不是同一个人,刘彬撒谎了,那男人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桥上空无一人,我跑到桥中间,死死抓着栏杆,男人离我朝我慢慢走近,一步一步,脚步声在我脑海里清晰的响起来。
可他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他准备拿我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问题,见男人离我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翻越栏杆,径直跳入河中。
一切都被无限慢放,我从桥上落入冰冷的河水中,似乎过了很长很长时间。落入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四周传来的冰冷的触感,越过皮肤表层直击心脏,声音被彻底隔绝,我什么也听不到了。直到越来越冷,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还在水中。
艰难的睁开双眼,在水里拼命地挣扎着游向岸边。我奋力的把头伸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我看见刘彬站在岸边,手指着我捧腹大笑,拿起一块大石头用力朝我砸来,我赶忙往旁边躲,可是由于在水中只是移动了一点,万幸只是砸到了我的大腿。我愤怒的质问着,问他为什么扔石头砸我,而他完全没听到,笑的越来越大声。
“呼…呼…”
我尽力调整呼吸,用完全身力气朝岸边游去。视角在水面处随着水波一上一下。浑身的力气仿佛已经用完了,但我不敢停下来,刺骨的冰冷告诉我自己还活着。
我的浑身已经湿透,无力的爬上岸,我拾起一块石头,对着刘彬扔去,可石块只是在空中短短的飞行了一阵,就落了下去。于是放弃掉这个念头,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哈哈哈哈…”
刘彬病态的尖声大笑在我的脑海响起。
我站了起来,抱起一块石头,拼尽全力扔到刘彬身上。石块砸到了他的胸口,倒了下去,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一拳又一拳地朝他的脸上招呼。他的嘴角不断地渗出鲜血,可依旧在笑,笑的渗人。
“你很想知道刘婷婷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告诉你吧,是我杀的。”
刘彬如此说道,我加重了拳头的力度。直到将他打的奄奄一息才停下来。在我的眼中,他的嘴角不停的向上弯曲,眯起眼睛,黑色的犄角从额骨里冒出,他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彻头彻尾的恶魔。我要将他给彻底杀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身旁站着不少人,我环视一一看过他们熟悉的面孔。刘婷婷、林少平、戴帽子的男人,还有的人我已经记不清了。他们看着我的拳头不停的砸在刘彬的脸上,他们注视着我,像刚才刘彬那样捧腹大笑。
“你们都是魔鬼,你们都不是人!”
变成恶魔的刘彬被打晕过去,脸上全是污红的血,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我不关心。已经解决掉这个杀人恶魔,接下来就是他们了。
我朝他们走去,用石头砸他们,可他们很轻易就能躲开,我追他们,他们就逃,刺耳的笑声充斥着我的脑海,刺激我脆弱的内心。我恨不得奖他们所有人都杀死,可是他们像故意戏弄我一样,永远也抓不到。
“噗通…”
脑袋被刘彬扔的石头狠狠地砸中,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们都不断地朝着我围过来,拿着石块要打死我。不知为何,我竟然也忍不住的发笑,像是酣畅淋漓看了一场喜剧电影,于是放肆的笑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大声。嘴角开裂成非人的弧度,犄角也从我的额头冒出来。
他们都在打我,而我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畅快。
我疯了,他们都疯了。
“病号937,第二次深入治疗,结束。”
精神病医师陈清平合上了他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