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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道.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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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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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试图自杀的女学生

一个妄图自杀的女学生

 

消防员没办法,一步也不敢靠近,因为只要她发现他们的脚向前摸了哪怕半公分,她就会相应地往退半公分,她一共试验了三次,总计一点五公分,都成功了,这一次过后,他们终于不再低估女孩敏锐观察力,刹住了脚边流动的空气。她点名要见我,就在此时此地。

“她是我的学生,不,是我的病人……”,“都一个样,她在哪?”在这所高中做了十年清闲的校医,她是来我这里看病次数最多的学生,我想大概没人知道我和她的朋友关系,现在,她走到这一步,着实令我心惊。

“教学楼的天台,要快,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来的教务处主人焦急地说。

“边走边告诉我吧,”我鞋都没换和他一路狂奔,“那里还有其它人?”

“几名消防员和警官,她的妈妈好像也正在赶来,从没见过这么倔的小姑娘,一直喊着要见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顾不上说话,恨自己的腿上没按两个轮子。

我来到她面前时,她已经站了起来,脚跟悬空,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我头上无云的蓝天。

“同学?同学?”我轻声细语地叫她,生怕惊到她,她看天空的样子实在像一位哀伤的小诗人,眼睛里荡漾着痛苦和诀别。

她蹲了下来,在场所有人为她捏了一把汗,除了她自己,大家都能看到她身后的悬崖,稍有差池,或者说脚下打滑,她就会像高空坠落的瓷罐,五脏六腑摔的粉碎,永无机会黏合成原状。她抱住双膝,将鼻子和嘴深埋进黑暗,只留下两个失望的瞳孔,死死逮住了我,直到她的妈妈出现,她也没将视线偏移。她给我的尊重有别旁人,在我想凑的近一点和她说话时,她只把上身轻微地后拉,脚却一动不动。我也识相地定住了。

“我们能谈谈吗?”我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起伏,以一个亲密普通朋友的口吻向她征求平等对话的机会,“像平常那样,聊会天怎么样?”不管有没有效果,这是当前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总好过束手无策地等待,要知道一个悲惨的结局往往都与焦虑心态下的干等息息相关。

我不能更不敢轻视她对我的信任,随意地把眼睛乱转,抓耳挠腮这些愚蠢的毁灭行为绝不可出现。虽然身后有些人已经想殊死一搏地冲上去强行把她从石栏上拖下来,但冒险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许是一条命,也许是他们的饭碗。年一晃而过,这一分一秒本和过去的流走的时光没有本质的不同,可为什么给我的感觉是一切都在她刻意的操控下失去了走下去的信念,还是她根本就不想再往前走走看了。她的眼珠湿润了,这很少的尚未溢出的泪水好像在祈求我别去管她,我回想起她会在每一周的某个下午,上完三节课后的课外活动时间来到我的医务室

她抬手指了指我们这群人,然后无力的垂下,把自己抱成一个露孔的蚕蛹,孔里斑驳着危险的亮光,她在示意我周围的人离开这里,想让和我单独交流,她不想让她的心事被其它人听见,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个安慰,换言之,她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将掌握在我的手里,一旦我将这些无可奈何的说客支走的话,所有的责任将落在我一个人的肩头。回忆起那天的事,我仍然觉得我做了一个傻瓜般的决定,是什么影响了我的权衡我不太明白,反正我那一刻脑海里汪洋一片苍茫“我真的想继续了解这个孩子。

我拍着胸脯让他们回避时,她的妈妈差点就从消防员手里挣脱扑向了我,来之前有人一再向她阐述这件事的严重性,关乎着她女儿的生命安全,告诫她冷静面对,为一个单身母亲,她失去理智的时间来的似乎晚了些,她用激烈的言辞不断地低声诅咒我,眼里喷着仇恨威胁的火焰,好像她女儿的遭遇是我一手造成的,不把他救下来的话,她便会和我同归于尽。纵使她满腹怨气,不适合终究是不适合,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妈妈在女儿眼里的份量和一根羽毛差不多,女儿或许都没发现她的妈妈已经来这儿看她了,在她决意去死的时候。

“你站那里不要过来!”这是好的开端,她扶着墙的边沿探脚移了下来,“否则我会立马跳下去,而且我会瞄准到一个软垫子接不到我的地方。”楼下的消防员早已就位,为防止意外发生,他们特地准备了一个超级大的垫子,好在最危难的时候挽救轻生者,曾经好多失足的胆小鬼都得感谢这个柔软的充气弹簧垫。

“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待在这里不动的,不过你也不能再爬上去,”我假装轻松地笑了笑,“下面这么多人看着呢。”

“让他们看好了,明天大概就看不到了吧。”她的背死死贴在墙上,不肯放下石栏上的手,显然她对我的戒心还没完全消除。

我掏出一包烟,盘腿坐在原地,我想尽量还原在我办公室,我们畅快聊天的场景。见到她过来,我会不自主的抽上一根烟,其实是想听她今天能编出什么样的有趣的谎话骗我帮她签一张病假单。“记得吗?我不是每一次都会帮你,得看你的玩笑开的怎么样。”我向她吐了口烟圈,它在空气中扩大,渐渐消失。

“我不是每一次都会说谎,比如现在,人人都该相信这是真的。”

“的确,但不太好的是,你把你的秘密公布于众了,它就不是秘密了,总有多嘴多舌的人喜欢玩泄露的游戏。”我在地上抖掉烟灰说,“他们会到处宣扬你的事,因为这件事真实到令他们热血沸腾。”

“那就让他们闭嘴。”

“你想怎么做?”

“跳下去!一旦我听不见就等于他们闭上了嘴!”说着她就撑开了手臂。

“等等!”

“怎么,你也怕我会从这里跳下去吗?”

“老实说,是的。”

“那你和他们有多少区别,我本以为你是来听我说完最后一点东西的,那叫什么……对了,遗言,我语文从没好过。”她背对向我,爬回原处,我估计从下面仰望,高空上的崖尖就像要倒塌似得。

正如你说的,我是来听你如何对朋友坦白的,即使我能猜到一些,但不妨碍你亲口说给我听,我听着呢。

“我怕你身后的人偷听。”她眼里突然射出一道光,穿透了我机警地扫向天台的门。

我下意识地回头确认是否真有人把门开出一条细缝窃听我们的谈话,我说:“很机密,你大可以把这里想象成一个废弃的烂尾楼,大家都走光了。”我奋力吸完烟头剩下的部分,用力过猛呛着了喉咙,失态地捂着胸口发出剧烈的咳嗽,眼泪咳痰的我好久说不出话,在原地喘息。

“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想你还是下来说吧,我不像他们,一天到晚逼迫自己用那无休无止地的絮叨恐吓你的心灵”我模糊的双眼看见她坐在了石栏上,膝盖对着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记得有对你说过的谎话里有这个。”

“我是医生,显而易见,闲暇之余,我也读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发现那里面和我的职业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你知道的,我很少给来看病的学生开一些治疗精神的特效药

“我还知道,你开的那些药便宜的要命,光靠挣学生这点零花钱,你早晚得饿死”她顽皮地踢腿。

“所以,我需要这份外快过活,想想我也过的挺不容易呢。”我说,蒙眼擦了头上的虚汗,接着抱怨,“好歹我也是个声称救死扶伤的医生,我的抱负不该被忘记。”

“你的心理疗法也不怎么样,我依然看不到理想的尽端,究竟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忍辱负重?我办不到,我只是个没用的学生,我改变不了她(妈妈),甚至改变不了自己挑食的毛病。”

“挑食是个不错的优点,把它看成坏毛病的话牵强了点,食物被尊重了,如此一来,你也得到了食物的尊重,选择了你想吃的并获得了最简单的幸福。”我想了想,又口无遮拦地说出一句荒谬的废话,“没有逼迫和压榨,即使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也会找到开心的活法。

“你说我应该恨她们吗?”

“你是指老师,妈妈还有苍蝇一样围着你的缺点团团转的同学们吧。”

“不是她们还会有谁?从出生我就没为自己活过一天,连现在我想跳下去,他们都想上前阻止我,想让我按照她们的意愿走,今天,就今天!这是不可能的。”她的愤怒篝火般愈烧愈烈。

“当然,换做我也会对她们恨之入骨,谁让她们剥夺了我双脚上的自由。”我试图靠近她,还是被她发现了,她勒令我道:“你得遵守你说过的话,我始终不想把你和她们放在一块。”

“原谅我!我刚才很激动,”我只好退了两步摊手,“可是你就是不让我过去。”

“你过来也没用,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不,不,不,你错了,我会跟你一起。”

“你说跳下去?从这里?”女孩笑了,她第一次这样高兴地嘲笑另外一个人的谎言,她说,“你绝望了吗?”

“即使没有,也快了,我不想等到那一天,因为再也没有哪个傻瓜会陪我一起。”

“你说我是傻瓜?”

“在外人看来,我们都是,都到这个时候还介意这种事做什么?”我气呼呼地往朝她蹬脚。

“你过来,我去你那儿!”女孩和我交换站位的时候非常的气氛,看到我走过去才放下她咄咄逼人的架势。

不过这时,门外等候多时的这群人破门而入,她获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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