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爱

                                            缺失的爱

　“快点，再快点”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在雨中飞驰，车上的中年男人一脸焦急，他明白时间就是生命，早点拿到钱，女儿的性命就有希望。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在雨中快速行车，不料在一个三岔路口，因为车速过快来不及转方向，车连带人一起掉进坑里了，所幸的是洼坑都是泥浆，人无大碍。中年男子立马扶起摩托车，继续向前行驶，还有三公里，两公里，一公里，一路风雨不停。到了果园，翻箱倒柜找钱，拿起一堆散钱来不及数，就匆忙忙开车走了。

返回家中，让妻子抱起发高烧的女儿一起奔去村里的诊所，诊所老医生一看说：“小孩瞳孔散大，脸色苍白，唇色泛白，高烧不退，我无能为力啊”，男人听完，站不稳了后退一步，挨着墙双手遮面，掩面哽咽，说：“无论如何赶紧给她打一针强心剂，快，快，快点”，老医生慌忙地拿药水准备打针，一针见血，而小女孩连哭声都没有，老医生说：“赶紧去大医院，马上送去”，中年男子和他妻子抱起小女孩骑着摩托车，一路上风声狂啸，雨水狂打在男子的脸上，身上，但他毫不在意，他那瘦弱的身躯，只想着为妻女挡风遮雨，他凝视远方只想快点到达医院。妻子抱着小孩躲在他身后的雨衣中，默默祈祷，他的内心备受煎熬，他很痛苦。

一个小时后，到达乡镇大医院，中年男人抱起小女孩就往急诊室跑：“医生，快来医生，救命啊，快救救我的孩子”，医生听闻马上赶来抢救，送进抢救室开展救治，男子头发湿漉漉，脸颊水珠一颗颗往下滴，不知道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在抢救室门口站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紧盯着抢救室的大门，眉毛拧到一处，满脸愁容，双手紧紧地握着，有一个护士向他走过来，提醒他在去挂号登记，他快步地赶去。妻子也跟着，他对着妻子怒吼着：“今早给二十块钱你，让你带娣娣去看病，你拿来买鸭蛋干嘛，差点害死娣娣了。”妻子僵直地立着低头不语。几个小时后，医生出来了说：“孩子命大，度过危险期了，可以转普通病房了，你们放心。”中年男子听完喜极而泣，“太好了，谢谢医生，真感谢你们！”，男子抱起熟睡中正打着吊针的女儿，小心翼翼地往普通病房走，进入一间房间刚坐下，隔壁床的中年女人就大哭起来，原来是她发高烧的两岁儿子熬不过死了，中年男子抱起小女孩立马换房间，他心里默念：老天爷一定要保佑我孩子，一定要保佑，她才三岁啊。

五天后，中年男子摸摸她的小鼻子，笑着对病床上的小女孩说：“娣娣，我们今天可以回家了，我们回去见爷爷奶奶了”。小女孩眨眨眼睛，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骄声奶气叫着“爸······爸爸”，中年男子面露笑容双手抱起小女孩，说了一句：“回家啰”。

时光悠悠，绿了芭蕉红了樱桃，转眼三年过去了。“各位同学你们好，我叫谢娣娣，爸爸叫谢宝丰，奶奶叫赵兰，爷爷叫谢东升，家住渚集村，希望能和你们快乐玩耍，结交成好朋友，每天开开心心”娣娣一脸真诚地站在讲台上说，台下的同学鼓起了热烈的掌声，老师疑惑：娣娣为什么没介绍妈妈呢？原来她爸爸和妈妈一年前就离婚了，据说她妈妈是精神疾病发作了，有一次背着娣娣去河里洗衣服，洗完衣服居然把娣娣也放进河里泡着，说这是帮她洗澡，幸好当时有人看见急忙救了娣娣。娣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家里爷爷奶奶整日都去果园忙干活，都没空照料她，她爸爸也外出打工了，家里只剩一个七十多岁的祖母陪伴照顾她。

“娣娣，这阿姨名叫黄娇，快叫阿姨好”身穿整洁西装的光头中年男子指着一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黝黑瘦弱中年妇女笑着说，娣娣怯懦地低声说：“黄阿姨好”，“爸爸，这次回来买有好吃的给我吗？”娣娣眨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跑到宝丰身旁，抱着他大腿，“没有，你想吃什么呢？爸爸可以给你做啊”宝丰一边说一边帮黄娇拿东西去放，娣娣心情瞬间低落了，但她没有说什么，低着头走到一边去坐了。祖母闻声慢慢地走过来，然后再细细地打量一下眼前的这个中年妇女，约一米七高个子，比宝丰高一个头，脸色青黄，脸颊没什么血色，腿脚瘦细瘦得皮包骨似的，说话很大声，约三十来岁的人。“阿婆好啊”黄娇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祖母笑着点点头。黄娇转身向娣娣走近，“阿姨买了一套新衣服给你哦，快来试穿一下”，娣娣有点不自然地站着，没有回应妇女的话。“你穿这套衣服一定会很好看，变小美女哦”黄娇笑嘻嘻地说，说着拿衣服帮娣娣穿，娣娣慢慢地接过衣服，穿上后被一顿夸赞，但娣娣却没有开心，面对突来的陌生人，永远都是没法一下子适应，她依旧呆呆地站着，低头摆弄着她的指甲，不说一句话。“娣娣，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阿姨，阿姨买衣服给你，你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态度，你是欠教训吗？”宝丰怒气冲冲朝娣娣吼。黄娇拉着宝丰低声说：“别这样说孩子，吓着她了，我们以后还要一起住，这让她记恨我怎么办？”，说完然后就去拉起娣娣的小手，说一起去外面走走，娣娣就这样不情不愿被拖着走出大门，她嘟起小嘴巴，眼里噙着泪水。

黄娇到来的这一天，娣娣的童年也在这一天永远地消逝了。黄娇搬进娣娣的家里后，渐渐地越看娣娣越不顺眼，应了那句“后妈总归不是亲妈，永远隔层纱。”黄娇和娣娣一起去河里洗衣服，洗到娣娣的衣服时，倒点洗衣粉随便搓两下，然后放进河里一漂就拿起来了，娣娣在一边看着，轻声说：“我的袖子还黑黑的，没有洗干净”，黄娇顿时生气了，“要不你来洗啊，这么多抱怨，伺候大的还要照顾你，而且吃苦还不讨好，我可不是老妈子。”娣娣低头沉默，像个做了错事的人，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格外让人心疼。回家后，黄娇就对宝丰说：“让你闺女娣娣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吧，这个年纪是到了让她学会独立，勤奋做事的时候了，现在不教，以后她形成懒惰的习惯，害的还是你。”听完宝丰若有所思，最后点点头，用手示意娣娣过来，“娣娣，你现在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大人去深山里砍柴挑担子了，你现在就试着洗自己的衣服学会独立，这是为你好。”娣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爸爸，觉得好像很陌生似的，难道就像别人说的爸爸娶了后妈，亲爸也变成后爸了吗？娣娣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她的声音颤了。转身闷闷不乐地回自己的房间，“我是不是累赘？为什么他们都嫌弃我？不喜欢我？我觉得很痛苦，啊，要不离开这个家吧，去找妈妈”娣娣脑海里浮现这些念头，委屈地泪水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关上门躲在被窝里低声抽泣着，生怕被后妈知道。

南方的冬天永远都是湿冷的，那天风很大，北风由细而粗的刮起来，在空中一阵阵的哨子响，好似从天上射来的千万响箭。天下着蒙蒙细雨，风刺到人的面上，不单是疼，还冷进心窝。娣娣放学回家，淋着细雨，在路上小跑起来，半路看见白发苍苍的祖母拿着伞向她走来，娣娣远远地就大喊：“祖母，祖母，我在这呢，太好了”快乐地像一只小鸟飞过去，一手楼住祖母，接过祖母手中的伞，笑嘻嘻：“祖母，您真好！”祖母笑着应和：“快回去吧”，接着边抱紧娣娣边摸摸她的后脑勺。

回到家里，娣娣看见爸爸的房间窗门紧紧地关着，不留一点儿缝隙。祖母在一旁发话了：“只顾自己的家伙，她正睡着香呢”，沉重地叹息一声。娣娣轻手轻脚地去厨房，拿了碗筷，打开电饭煲看见里面有一个小碗，盛装着还不到碗一半的几块肥猪肉和几根青菜，饭菜还是热乎乎的，可是娣娣心里觉得冷冷的，饭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吃完了那几根青菜，就把碗里剩下的饭倒在鸡棚里，突然她看见鸡窝里有两个鸡蛋，她在想：要是现在有一碗热乎乎的鸡蛋汤给我喝多好啊，不觉咽了一下口水。祖母看见娣娣正在鸡棚发呆，过来问：“今天喝了鸡蛋汤，还想喝啊？”娣娣惊讶地看了看祖母，低声说：“我没看见有鸡蛋汤啊”，“不是，我今早见那个人放了好几个鸡蛋去煮汤啊，没留点给你喝？”祖母急着解释，娣娣摇摇头。“这个黄娇太过分了，我去厨房看看”，祖母赶去厨房，翻看了一遍，拿起一小碗的肥猪肉问：“她就给你吃这个？”，娣娣点点头，祖母气愤地感叹：“今早见炒一大盆的猪肉，瘦肉那么多，居然给你吃这种，真狠心！今晚宝丰收工回来，我一定要跟他说说”，娣娣分明看见祖母眼红了，眼里含着泪水。娣娣听到这些，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如开闸的洪水，用手擦了又擦泪水，鼻涕擤了又擤。祖母温柔地安慰到：“别哭了，祖母给你煮鸡蛋汤喝，吃饱了去上学，乖，不哭！”娣娣喝着祖母煮的鸡蛋汤，心里慢慢地暖和了，笑着说：“祖母也一起喝”，说着舀了一碗送到祖母手里，“乖，我不饿，你多喝点”，说着又把那碗汤放在娣娣面前。娣娣眼睛又湿润了，端起汤咕噜噜地喝下去，祖母慈祥地又摸摸娣娣的后脑勺。

“宝丰，娣娣现在也十一二岁了，马上就上初中了。你看她，矮个子，瘦弱像根柴杆，脸色青黄青黄的，分明就是营养不良，你是怎么当爹的，你能说你没钱吗？每个月都有两千多块钱，有时还打柴来卖。可你看看你的好媳妇儿，皮肤嫩白，脸色红润，比刚来时不知道胖了多少斤，整天吃饱就去别家闲聊八卦，要不就用洗脸奶啊黄瓜胶面膜之类搞那张厚脸，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她虐待你女儿，有好吃的自己吃，丝毫不顾你女儿，越南人没一个好东西，这种人怎么能娶进门呢”祖母愤愤不平地说，宝丰听了眉头一皱，说了句：“我搞清楚后，再说，她心眼儿没这么坏的”。宝丰找娣娣，问：“阿姨虐待你了吗？她打你了吗？还是不给饭你吃？”，娣娣摇摇头，“都没有，她不管我，煮鸡蛋汤没留给我吃”，“这样啊，那好办，我叫她以后煮汤留给你，好吃的都留一份给你。不管你是因为大人有大人的世界，小孩就跟小孩玩，有什么困难找爸爸就行了”宝丰风轻云淡的说着。一家三口吃晚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宝丰特意提了一下让黄娇以后有什么吃的都留一份给娣娣，黄娇听了特不舒服，嚷着：“什么意思，是我虐待你宝贝女儿了吗，我打过她吗？我辛辛苦苦地做家务，做饭给你们吃，还说我不好，你们这一家子真难伺候”，宝丰立马怂了，说：“老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理解错了，你挺好的，做事井井有序，娶到你是我福气”，娣娣赶紧吃完最后一口饭，拿自己的碗去洗，不想待在厨房了。

秋风起了，娣娣小学升初中了，扎起马尾辫，一脸青涩的样子，看到瘦弱的身体，惹得祖母心里难受，“寄宿制的生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回来，要听老师的话，不要打架斗殴，知道吗？出街的话，要结群结伴，不要自己一个人，不要去河里玩……”祖母语重心长地交代着，娣娣使劲地点头，有一丝难过，但更多的是开心。“我从来都是在爸和后妈的距离之外，我厌倦了这种冷冰冰的关系，初中生活，意味着我长大了，可以独立，再也不用听见那个人尖刻的话，也不用再见到她了，虽然没有爸爸妈妈的爱，但我有祖母的爱就够了，祖母等着，我以后要赚好多好多钱给你花，买好多好吃的回来给你吃，等着。我知道没有父母爱的孩子是可怜的，所以以后要是遇到和我一样家庭遭遇的同学，我一定要多关心他们，毕竟缺失的父爱母爱这种痛，只有我们才懂”娣娣沉思着。

太阳暖洋洋的，微风拂过，娣娣背起书包，宝丰开着破旧的摩托车送女儿上初中，嘟嘟……车发出嘟哒嘟哒的噪音，但娣娣觉得这噪音也很好听，看着一路上的风景，她心情特别好，到了学校门口，娣娣准备进去了，宝丰说了句：“有什么困难的话，跟我说就行了”，娣娣点点头，大步向前走。跨进门口那一刻，娣娣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再看一眼爸爸呢，算了，现在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一切重新开始了，要向前走，向前看，我要独立……”娣娣笑了，脚步也轻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