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多天来,天气每天一派晴和,与前半月相比,让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变得略微松弛了一些,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如同从一片光明中瞬间跌入无边黑暗,在缓慢地不断适应当中,度过了一切归于静寂的不寻常的日子。
无论如何,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得与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伍,这几日,社区又有了新的购菜方式,每三天在规定的时间去买菜,每次给菜店打过去电话,都是忙音不断,好不容易打通了,店主只说一句“忙死了”就挂了电话,又到了规定取菜的时间,这次我取的菜是昨天下午订的,临近中午,我去规定的地方打电话联系,还未走到门口,就看见那里已经零零星星站了一些邻居。
我照门口广告牌上的电话打过去,店主说已经给大家分装好了菜,没时间接电话,正在装车,等所有菜装好后就送到大门口来。
在管理人员的安排下,我们每个人相互间保持一米五的距离后,排成了两排。大家都望向一个方向,各自等着各自的菜来。
在长久的排队等待里,小区里到处显得十分安静,甚至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响,有一种细微的声音不紧不慢连续不断地传来,虽然这种声音并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但我却觉得它是在强烈撞击我的耳膜,我环顾四处,墙角边、楼顶上、草地间,那声音由小变大、由慢变快、由弱变强,好像是循环敲打着节拍似地四处回响,有敲打玻璃管的声音、金属的声音、急行军的声音、小河流水的声音,它们全都在同一时间的四面八方响起,我仍在跟其他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坚强地经受着这声音对我的影响,我多么想只用一个跨步转身的动作,暂时离开我排队的地方,去寻找去探望这种让人心动的声音!但是,这时候过度理智的我又告诉另一个有点懈怠的我,这个特殊时候,哪怕多走一步都是一种伤害。
几十天来,尽管疫情四处蔓延,活在时令当中的的春己经从容不迫地来到了小区里了,是的,来了、它来了,它滴滴嗒嗒地不紧不忙地走着,我循声看去,那滴嗒声是脆响在洋铁桶上的,细微的“噌”、“噌”作响的消融声是潜藏在积雪覆盖在下面的草地里的,它是横穿楼顶从楼顶的引流管顺管而下滴落在地面的一声声响!这些声音犹如大自然组成的一个乐队,它们全都随着春天挥舞起的总指挥棒,都和着它的起落有序的节拍,发出着柔和曼妙的声响,苦难过后是春天、是希望,希望的声响就这样“纵纵铮铮”如期而至!
我努力地伸长脖子,仰头望见有几只肥硕的黑鸟已经在树枝上跳来荡去,有两只开始啄寻着滋养了一个冬天的地下美味,我刚才过来时,看见一只麻雀就衔着一条小指长的虫子在一旁独享,它旁边的积雪很厚的地方下面,也响起冰雪的消融声:嗒――、嗒――、嗒――。
我站的位置,正是疫情前热闹非凡的小区北门广场,我听见,广场后的几棵树上不断传出远远近近的鸟们相互呼叫的声音,这种声音忽高忽低、好像夹杂着鸟妈妈给鸟宝宝们说话的声音,也有鸟宝们在给鸟妈妈柔声细气的呼应声。
这要是往常,我一定会追随着鸟雀们去偷听它们的春之语,一路追寻着拍下它们轻捷的身影,可是,当此之时,我也只能趁买菜的机会,珍惜这金子般的分分秒秒,让菜店老板的脚步慢点、再慢点,听雪融的滴嗒声四处轰然响起!看春之脚步轻盈地清响在小区的每一个角落,我顿时感觉这几十天来包裹在我和每个人心头的阴云被驱散一空,排队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拿走了自家的菜,也能从口罩之外的眼睛里看出来,有的人眼里充满着一些红血丝、有些人的眼里有困惑,但也有眼里闪亮出的一种光泽,大家的心境也渐渐在平复当中。
电话响起了,菜己经送到了大门口,我沉醉在春之声中的汇流中不愿走开,还如在梦中般回想着年年此时的景象中,给老板扫码付了款。
我两手提着两大袋菜,一路尽量走一些角角落落的不与人接触的地方,听着无数种淅淅沥沥的、唰唰流泻的清响声,走到背阴的地方,尽管还有些早春的寒意砭人肌骨,地上的陈雪在日日变少,那些自楼顶下落的点滴声,那种冰雪消融时的砉然声,地上流成了一条又一条小溪,寂静了多日的大自然,又即将为人类上演一幅春天的明媚画面。
在沉寂的日子里,在悲伤和泪水、感动和柔情交织的日月中,能听到来自时光交替季节更迭的大自然永不退缩的脚步声,听到前线不断传来新好消息时,心情显得轻快多了,毕竟我们除了爱护自己,更日夜牵挂着远方的他们!
我从单元门往回走时,正在从楼顶消融下来滴嗒着的水滴把地面清洗得异常干净。
二〇二〇年三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