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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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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家中跌倒

那天,我隐隐听到一种哭泣般的哀求声,“我跌倒了,快拉下我......”,倒了又咋啦?倒了就倒了!躺一会儿吧。我仄着耳朵往四下转了一遍,后面说话的声音是从上房的耳房里发出来的。

我的头“噌”地响了一下,如中电了似的,飞一般跨进耳房子的过道,眼睛往黑暗的过道搜索过去,啊?刚才那微弱的求救声音正是我的父亲发出的,他直挺挺地在黑暗的地上躺着,眼巴巴地期待着站在一旁正提裤子的我妈拉他起来!

我惊恐地大喊着扑到父亲身边,“快过来!快帮我扶我爸起来”!我想我妈会比我还焦急,会第一个扑过来扶起我爸。可是,我妈看上去一点没有平时急三火四的劲头,她很平静地把两只手一直放在腰上、缓慢地压摸着,好像她的腰里藏着珍宝似的,脸上见不到一丝惊恐紧张的意思,更没响应我叫她帮我扶的意思。

我跪在地上,声音里充满了惊慌,我尽力抱着我爸的上身让起来,可是,我爸的身体就如一块沉重的钢板,硬挺挺地在地上,全身没有一点力量支撑。

求不来母亲的帮助,我在慌乱和惊遽中大声喊叫着弟弟的名字,平时低眉顺眼的弟弟这会儿好像也聋了,我一连狂叫了几十声,都没等来弟弟的脚步声,在等待弟弟的时候,我心中的愤怒和恐惧拧搅在一起,一会儿愤怒占踞着我的心、一会儿恐惧包裹着我,我的心跳得几乎要震碎我的胸膛!我在顺带骂弟弟的时候,说了一些有意让我妈听的话:唉,不要太过了,都到土埋脖子的岁数了,尽互相帮助着都没几天了!在我竭尽力气往起来扶父亲的时候,母亲一直平静地远远地站着、看着,就像看别人倒在地上的一堆土,连一根指头都没往出伸,只是在骂父亲的时候,用手指着父亲:老怂,你一辈子就是个挛人,你就会在女孩面前装,你不要管,叫他装,我就是不管你!

我几乎用哭泣的腔调说,人命关天啊!你还在这儿有时间骂人呀?我扶不起父亲,我妈又不愿搭手,我只得放下父亲去叫弟弟,弟弟正坐在屋外小房子的门槛上,耳朵里插着耳机,在专心地听抖音。我声嘶力竭地边喊边骂,你死了吗?你知道家里出了啥事吗?爸摔倒在地上,头都摔破了。我叫你来帮忙,咋就请不来你?弟弟扯下耳机当即就跟了我来。

我叫弟弟的这个时候,父亲仍然躺在漆黑冰凉的地上,我妈跟没事人似地瞅着,一直等到弟弟进来,我和弟弟一左一右把父亲缓缓扶着,父亲慢慢地、慢慢地站起来了!

父亲的两条裤角在”簌簌“地抖,我们扶着父亲跨过门槛,走到小房子的床边,父亲用微弱的声音说:我走不成了,我在床上、歇患一会儿。我和弟弟把父亲扶在床边上,父亲连一点挪动的劲都没有了,我给瘦得只要稍微用点劲就会弄断胳膊或腿的父亲身上盖了一件我的棉衣。我说,爸,你就在床上多躺一会儿,我给你倒点淡盐水喝。

我们刚忙乱完,邻居郭姨不知啥时候站到小房门上来了,我见到她如同见到救星似地,赶紧激动又难过地把父亲摔倒在地这一重大的事情说给郭姨。郭姨说,啊哟哟,不得了了,我的娃,你把你爸搭救下了,麻利给你爸叫一下魂,快叫:回来了!回来了!

听到郭姨说话,半天没管我父亲的我妈,突然热情地快步走了出来,我以为我妈要为我父亲叫魂哩,她两手拉住郭姨说,没摔个啥嘛,瞎叫唤啥呢!快走,咱到那边房去说。

我妈把郭姨拉走了。

在我妈见到郭姨后,好像刚才我们家任何事都没发生,,倒是郭姨的这一来,是一件喜出望外的大事似的,如同她跟分别了多年的亲姐妹似地拉着郭姨的手问长问短,好几天没见你,我想你得很,想着让你给神佛老人家带点香蜡裱纸哩。郭姨说,你每回都捎钱哩,把神佛老人家忠得很,嫂子,你这样的好人肯定有好报呢。郭姨说。然后就说着一些她在寺院修行的一些事。我妈客气地笑着、谦和地应和着。

我气得胸膛跟气球似的,感觉着连呼吸都困难,随时都会爆炸!我给蜷曲在耳房里气息微弱的父亲说,这个老泼妇,太没人性了,咋能这样对待自家人?父亲用细弱的声音给我说,不要说了,秋千,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是你妈!

我的眼泪热辣辣地一串接一串地滑下来。

我妈在跟郭姨热烈地说着一些话,我的心却如百爪在挠,想起我回家的几个月来,父亲的老胃病三天两头地犯,动不动就呕吐,昨天中午刚想下床,还没来及拿个东西接,赶紧往床下溜的时候,就吐了一身,更多的都呕到了砖地上,我赶紧跨前一步一把抓起垃圾桶给父亲接上,可是父亲已经吐完了,父亲就靠着炕沿边子跟个干了错事的孩子似地,呆呆地站着,等着挨我妈的训,我妈的恶骂就开始了,你吐得比屎还臭!你粑就粑到厕所去!一天挣死憋活地吃哩,你以为憋上好么?吃进多少要粑多少,见啥都吃,除非狗屎不吃。自己收拾去,我不管你!我气得嘴唇都在打哆嗦,全身的血流直往头顶涌,再也忍不住了,我大声说,你不收拾我来收拾!人都病成这样了,亏你还能骂得出来!

昨天夜里十二点多,我又再次听到了父亲的那惊天动地的呕吐声,那声音简直像一把粗粝的长剑要刺破长长的黑夜,我自被父亲的那一声呕吐惊醒,一夜未曾合眼,我在黑暗中不停地哽噎着、抽嗒着,我真想去掀开父母房门的门,哪怕倒一杯开水,让吐脱水了的父亲喝了,可是父亲晚上睡觉有个习惯,总喜欢把门从里边反锁,就是掀门,母亲不会起来开,还得父亲费劲巴力地起来,每次从呕吐开始到结束,都是父亲自己收拾,而在一旁观看的母亲,除了咬牙切齿的咒骂,还会往父亲的脸上吐唾沫。

父亲这会躺在小床上,听着发出轻微的鼾声,我给父亲找了点我夏天晒干的生姜,大枣,放在养生壶里,煮上,倒了一杯盐开水,让父亲喝上。我让弟弟在跟前陪着,又倒了一茶盅壶里正熬着姜枣茶,我让弟弟等父亲醒过来时喝上,父亲的胃太寒了,我要去超市买点红糖。

我从超市回来,就看见父亲己下了床,又开始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走过来又走过去干着平时的一些零碎活,我把刚从超市买来的一包红糖打开,给父亲冲了一杯说,爸,你刚摔倒过,身体太虚,要在床上好好躺着。我扫了一眼端蔌蔌地坐在炕上跟电视上看到的傲气的阔太太似的我妈,她正把两眼瞅向窗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似的。

我以为今天父亲摔倒的事,就在母亲的不闻不问中悄悄过去了。

下午,妹妹和妹夫来家了,我急切地给他们说了今天父亲摔倒的事,妹妹说:啊哟哟,看多危险呀?要没你在,那可真就不得了了。我妈听到妹妹说的这些话,突然脸就从红黑色变成了紫酱色,两只干涩的眼睛里气鼓鼓的,她放开底气很足的声音响亮地骂了起来,人都摔哩,谁没摔过?他摔了就势重得很!我明说了,我就不管他!我就要报复他呢!我前几天从廊沿边上翻下去,把腰都差点摔断了,还是我侄儿看不过把我拉起来的,侄儿说,姑姑,你不要怕,我有在哩。这个老怂心咋毒哩,把门帘揭起眼睛定定瞅着哩,没管我,我就要报复他!我妈用了“报复”这个词,我们都很惊奇,我看到,在她说“报复”的时候是头朝上想了一下的。然后,她就揉着两只冒火的红眼睛,给妹夫哭诉着,你看你这么年轻,知道把自家的女人心上体贴着哩。我这辈子命咋这么苦呢,没遇上一个攒劲男人,男人是个呆子、儿是个傻子......再后面的话,就如同我妈正架着一盆炭火,架在我和父亲的心上不停地灼烤着,我感觉我全身的怒火已跟火山般地熊熊燃烧起来!

我站在房间,感觉房子的灯光如同三伏天的火辣辣的太阳,以至于我感得如果我不走出房子,我就要烤熟在房间,我看见我的父亲两手紧握身子紧紧蜷缩在沙发里,眼睛不停地眨动着,我手里正在往热水瓶里灌着水,拿着抹布不停地擦洒在桌上的水。听着我妈骂的让外人听了都咬牙切齿的话,我父亲却依然定定地听着、他那不停眨动的眼睛里仿佛要被骂出血来。

我强装着笑了半天,我妈的骂声仍然有增无减,并且趁着家里有人,连哭带骂,骂声越来越大,我装笑装不出来了,我妈骂我父亲连同我的每一句话如同刀子,刀刀都扎在我的心上,我真想扑上去捂住我妈的那张烂嘴,让她不要再这么没完没了地骂下去。

天这么晚了,应该是我的父亲躺在床上安静地歇患的时间,也应该骂人的是我父亲才对!我过去用讨好的动作拉了一下我妈的胳膊,她把胳膊使劲往回一甩,把我甩趴到了床板子上。

我的愤怒已经没法再控制下去了!

我今天就想把话说明了!

机灵的妹妹拉起了趴在床板上的我,用她的手套着我的胳膊走到门槛跟前,问我明天几点走?她要把我一直送到仙明火车站,我说你们都不用管了,我走南闯北,哪里没去过,我自己走。我妈当即用一种小时候经常喝叱打骂我的声调说:

让去送!

送到车站!

去,送去!

妹妹领命似地说,好!我去送!

接下来,我妈又再次进入到骂我父亲的正题,因为妹夫还在房间坐着,她不想把这拥有听众的好机会错过,就反复把骂了一辈子背都能背出来的话又骂给妹夫听,我看妹妹在给妹夫在手机上发表情,妹夫仍没反应过来,还在认真地当着听众,我便把我妈平时爱听的佛乐放出来,以转移下她骂人的兴趣。

但妹妹说她要走了,我知道她也是对我妈的这种骂人行实在听不下去,看来怪都怪我给父亲前天买的那一双鞋,如果父亲天天穿着他的那双偏了鞋后跟的鞋,我妈心里就没这么多的气,可今天她心里的气出不来,是因为我爸让我硬逼着穿上了那双新鞋,本来是为了让他穿上是为防滑的,谁知穿了非但没防滑,反倒摔倒了。我心里也很郁闷。

不是我没长心,我去年给我妈买的名牌皮鞋还在耳房的柜箱上面摆着呢,这眼看到我临要走的最后两天了,父亲却摔倒了,我怎么能走得了么!当妈的你就不能忍一下么!

我出去送完妹妹,在巷口呆站了有半个小时才回来,心想人都走完了,我妈的骂人会停歇下来,但一掀开大门,我刚舒展开的心又紧缩起来了!我看见,妹妹给我拿来了一大袋核桃,被我妈边砸边指着我爸骂!我便把桌上剩余的核桃故意在桌上拖得嗤啦啦地响,然后就拿到弟弟的西房。

太过份了!真没见过自家人还比仇人心肠狠的,已经做了对不住我父亲的事了,还没完没了地骂人让大家听,这世上还有没有老天爷?我心里想出了好多这样指责我妈的话要说给弟弟,自那一年你跌倒在巷道里被两个学生娃扶进家门,将近五年时间我在相隔几千里的地方一直给你网购着奶粉,用你的话说,是我用奶粉救了你的命。可是,你现在仗着你是我妈,想骂谁就骂谁!就因为我看不过父亲的跌倒,扶起了父亲,你就馍馍卷葱一齐骂,这是一家人么?要是你走在大街跌倒了,要不要人上去扶一把?还别说我父亲跟你是从年轻陪到老的夫妻!弟弟像个受了刑罚的人,一直把脸对着墙角,好像恨不得钻进墙缝里去。但我只是气得像一只皮球,躺不倒、坐不下,感觉全身鼓囊囊地,坐在弟弟的房子里生着闷气。

妹妹走时给我说,让我不要在房子里呆,但我不呆在房子,我的父亲就有受不完的气,我咋能不管不顾地为自己着想呢?本来父亲昨天连呕带吐、今天又接着摔倒,需要安静地休养。可是,可是家里竟连一块安静的床都没有。想让父亲去妹家去睡,又怕我妈会闹得更大。我也不能去,去了就会说是妹妹给我教坏话,再一方面,我还得在家里保护父亲,不能让我妈把父亲给整死。

骂声在我父亲和我妈睡的北房里响亮了起来,我便在弟弟的房间有意地跟弟媳说这说那,以阻断我母亲的骂声,可是,直到我俩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完,弟媳瞌睡得直打哈欠,我妈的骂声还在我家院子上空漂来荡去,我也就只能去睡。睡到十二点时,我被吵得实在无法睡着,就把手机里的佛乐打开,佛乐放在我父母睡觉的北房外窗台上,佛乐的木鱼声敲打着唱着,要是平时我妈就会说,这佛爷老人家念的太好了,听得人心上畅快得很,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可是,在这个时刻我放的这佛歌一点也没用,以至于更加激怒了我妈,我妈把由骂我父亲转移到了骂我上面,只听得声音在空气里丝啦丝啦声地咬牙切齿地撕扯着,在这沉睡的半夜里更加清晰地传入我的耳孔。

早上起来,我照常去给父亲茶壶里灌开水,我趁机看了一下我妈,我妈的脸乌黑着,眼睛也不看头也不抬头,嘴角紧闭着。

我明天即将要走,今天我决定给父亲做一些他最喜欢吃的猪油坨,我一路小跑着去东街的店铺里买了点肥肉,回到家在锅里把油榨出,把面放在油和油渣里炒熟,然后,就把发好的面擀开来,一个饼子一个饼子地包裹上油面,放在电饼铛里烙,一直等烙得金黄,我让弟弟端了两个给父亲和我妈吃,父亲说他吃得太香,又酥又软,吃一个能饱一天,顶饿得很!

郭姨又进来了,我赶紧上去,把一个猪油坨掰开两半,一半给郭姨,一半给我妈,我妈看也不看,很生硬地说出了一句:“不吃”!

我积攒了几天的愤怒伤心都一齐涌到嘴边,我当着郭姨的面大声说:谁把你咋啦?我爸摔倒了,你没管,是我跟弟弟扶起来的,我来家这近百天,每天从天亮跑到天黑,一分钟不停地给家里置办这置办那,就差把一颗心掏出来放到你眼前,一不小心擦着碰着你,就给我甩脸,到底咋哩吗?我妈竟说:咦,咋哩?你还想打人哩?年年你来一回,打一回,你来打哩!

面对我妈的横搅竖扯,还有三年前大年三十她咒骂我父亲,让出门就出车祸让血染汽车时,当时正在包饺子的我,我后脑的血管“噌噌”地直响,就因为父亲当时正在贴大门上的对联,这样贴不行,那样贴不对,从来不会生气的父亲,那天气得两手直打哆嗦,气得嘴巴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我怕父亲气出个三长两短,为父亲说了两句公道话,我说,一家人不缺吃不缺喝,这一年到头的最后一天了,就图个和气,你老是骂人干啥?我妈就直接把一只凳子向我踢来,说我骂了她,叫着父亲的名字说是父亲教的,然后就又扑向我父亲,将父亲一把拽倒,抓住父亲的左手把父亲的手背硬是掏了个深坑,父亲大喊着“出血了”!“出血了”!一会儿鲜血染红了父亲的胳膊和砖地,我当即用我的口罩包住了父亲血肉模糊的手,看见她还躺在地上,死死拽着父亲的手和裤裆,我就用拳头砸她的头,她仍然不放手......

想起这一切时,我真希望老天爷快快让父亲走了,或者让这个恶事做尽好话说尽的我妈早早地死掉,让我的父亲好好地过几年安静日子!

我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再有两三个小时,我就要离开父亲,离开这个家了。

弟弟弟媳都提着行李出去了,前来送我的妹妹也在等着我出门,可是,我放不下父亲,父亲呵呵给我笑着,缓慢地说着一些宽我心的话,说这次靠我着没吃的吃了、没见的见了,心里了然得很!我扶着父亲的胳膊,我说,你走不动,加上昨天摔了一跤,千万不能出去了。我们就坐在沙发上,我再给父亲说了一遍他要吃的一些药,让妹妹给父亲和我照几长最后的留念照片,我的眼泪在不断地往出奔腾着,我给父亲指着那一盒”温胃舒”让他早晚吃上,我紧紧拉着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就像跟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

妹妹让父亲在沙发上坐下,我也在沙发上坐下,我跟父亲说着虽然没用但还是要反复说的话,希望父亲喝上我买的姜糖茶,把呕吐的根取了。

我妈本来急着要叫人刮厕所里的粪,听说我要坐的车快到了,她说,她先不刮了,就等着要送我。

除了父亲在家,我和妹妹最后缓慢地从巷道走出去。

我妈和二妹弟弟弟媳们都站在巷道口等车,我妈让我认上来的车哪辆是拉我的?我说,不急!它上来会给我打电话,停下等我的,这时的我妈一点都没了在家的那种厉害,反倒像个孤独的出门在外的“陌生人”,好像她跟两个妹妹和弟媳都不认识似的,我妈孤零零地远远地站着,显得孤独而又可怜,此时的我给我妈同情地说:妈,你时间长了站不住,要不你先回去吧。

车很快就到了,我放上行李,坐在副架驶的位子上,我积攒了近一百天的别离悲伤,马上就要在这个时刻喷涌而出,我向窗外的我妈和妹妹们弟弟们招着手,要是往常我还没招手眼泪就很不争气地横流满面,可是这次的我,竟然一点眼泪都不出来,除了愤怒、还是满腔的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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