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九战旗红

岁月无情，历史远去。二战时期，在香港九龙半岛上空、日军的“心脏”地带，曾猎猎飘扬着一面鲜红的“港九独立大队”军旗；在那群山环抱，丛林密布中，两座高高的抗日英烈纪念碑静静地伫立在香港新界西贡区的斩竹湾及乌蛟腾村，相望于企岭下海。深埋于此的，是港九独立大队出生入死的历史记忆。

一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东方主战场中国，日军进攻香港，英军抵抗18天便宣布投降，国民党军队望风而逃。在民族危难时刻，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武装——广东抗日游击总队（后改称东江纵队）属下几支小部队，尾随日军同时挺进香港，一个月后，在敌人心脏成立了一支英雄部队——港九大队（随着队伍的发展壮大和发展，一年后改称港九独立大队，本文之后一律称“港九独立大队”）。

香港九龙，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日军重兵驻扎，地方陕小，周旋困难。但这支英雄部队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中取得了重大的战果——惩治汉奸恶霸、神出鬼没地袭击日本军营，摸掉日军岗哨；扮成敌探，击毙汉奸特务队长肖九如；化装成日军小部队，设计消灭日军多名密探和特工，包括活捉日军大特务东条正之大佐；营救著名爱国民主人士和著名文化人士、营救盟军被俘人员包括营救美军飞行员，在城区开展“纸弹战”（撒传单），炸九龙大桥，在城郊和在海上开展武装游击战，大队属下的大屿山中队摆脱了四五千名拥有大炮、飞机、军舰支援的日伪军在大屿山的围剿；大反攻中与盟军合作，收集情报提供给盟军轰炸启德机场和海面的舰艇，杀得日本鬼子鬼哭神泣，最后在香港多地接受日军的投降，在特殊的斗争环境中作出了特殊的贡献。

港九独立大队在抗战中谱写出一曲曲的英雄赞歌，以至后来人们称抗战期间，我军有两支名声十分显赫的游击队，北有“铁道游击队”，南有“港九独立大队”。解放后我军在研究编写武装斗争中，一般只为纵队修史，而港九独立大队作为一个单位被修史，说明了这支部队对敌斗争与其他部队有着不同的特点和贡献。

这支英雄部队在香港坚持武装斗争共3年8个月，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军无条件投降，次年部队根据党中央指示，在深圳大鹏的鲨鱼涌与东江纵队一起登船北上山东烟台组成两广纵队，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序列，参加全国大反攻，解放全中国。

二

历史回到当时的1937年7月7日的“七•七事变”，日军全面侵华。到1941年，中日战争进入水深火热的阶段，半个中国已被日军占领，广东大部分地区亦早已被日军侵占，接着对香港虎视耽耽。

这年的12月25日，天气寒冷，战火连绵不绝。日军以酒井隆中将为司令官的第23军属下第38师团，计有步兵、骑兵、炮兵和辎重兵总数估计有两个师团近2万人，渡过深圳河南进，逐步进迫香港。当时，香港驻军人数只得4000人左右。

日军对港岛攻势中，并对所占之地的妇女奸淫，对学生、平民百姓及战俘任意杀戮，惨绝人寰。日军进攻香港第18天的傍晚，战火才告停止。港督杨慕琦及司令莫德庇将军被逼于九龙半岛酒店向日军总司令酒井隆宣告无条件投降，随后两人被俘。随着英军的弃械投降，悉数被关入集中营之后，香港居民陷入了三年零八个月的苦难日据时期。

当深圳河畔战云密布的时候，中共广东省委根据延安党中央指示，成立广东人民抗日游击总队东江纵队。东江纵队曾生任司令员、王作尧任副司令员、尹林平任政委、杨康华任政治部主任。

会议还决定，由早前从内地派遣并尾随日军挺进港九地区的几支武装工作队统一成立港九独立大队，委派蔡国梁任大队长，陈达明任政委，黄高阳任政训室主任。

组织工作落实了，武工队也已经挺进港九地区了，一支英雄的部队由此即将诞生。

三

1942年2月3日夜晚，寒风凛冽，在西贡偏僻的黄毛应村教堂的煤油灯下，年仅23岁的香港新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同时又是香港党组织青年学运领导人的陈达明带着广东抗日游击队总队领导的命令来到这里，向参加会议的蔡国梁、黄高阳开了个3人会议，宣读了上级宣布成立“港九独立大队”这个命令。

命令任命蔡国梁为大队长、陈达明为政委，黄高阳为政训室主任。命令要求迅速将队伍统一建立起来，消灭土匪、锄奸反霸，和日军展开殊死的战斗，逐步把侵略者赶出中国。

参加会议的三个人神情十分振奋，讨论了当前的形势，表示坚决执行上级首长的命令，迅速将队伍组织、壮大起来，尽快打开局面，坚决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鲁风副大队长是1942年底任职的，他原是广东内地一支抗日游击队的负责人。

港九独立大队的成立，让香港罐头厂领班出身的游击队大队长和日军正规军出身的中将总督斗智斗勇的斗争便展开了。

队伍成立几个月后，由于成功组织了国际大营救，抢救出署名文化人士和署名民主人士，抢救出国际友人和英军战俘及美军飞行员；盟军提出加强联系，互通情报，因工作需要，大队领导决定增加国际干事，以便和盟军联络并合作，黄作梅任干事。后来随着和盟军的情报合作扩大，这个机构扩大为国际工作小组，黄作梅任小组长、林展等任成员。

港九独立大队的成立，将队伍统一起来，捏成了一个拳头， 狠狠地向敌人砸去。队伍从原来只有百余人，一年后，队伍迅速发展到一千二百多人。大队部机构的设置后来按地域发展成六个中队：分别是元朗中队、市区中队、海上中队、西贡中队、沙头角中队、大屿山中队和直属大队部领导的沙田短枪队。从此，港九地区的情报工作和抗日武装斗争掀开了新的一页。

四

这支抗日部队有着鲜明的特色。青年人多、工人渔民多、知识分子多，女战士多。

以蔡国梁大队长为代表的工人、农民、渔民，社会的底层为主体。他本人原是香港淘化大同罐头厂的领班，厂的党支部书记，他将不少产业工人都拉进了队伍，如邓俭、陈志贤、陈安定、邓志积以及他的弟弟蔡仲敏、妹妹蔡冰如等等，后来游击队根据地建到那里，那里的农民和渔民就踊跃参加革命队伍，以至许多后来都成为队伍的骨干。

以陈达明政委为代表的是青年学生、知识分子的代表。他出身富有家庭，担任中共香港市委青年委员会书记，领导香港进步青年进行抗日救亡运动。

港九独立大队国际工作小组负责人黄作梅、翻译谭天、李兆华等则是毕业于皇仁书院大学英文专科的学生，林展毕业于香港庇理罗士女书院，陈冠时是香港大学新闻学院的大学生。市区中队长兼指导员方兰，西贡区的区委委员兼民运干事张婉华等都是小学教师。这当中有不少是家境富裕的青年，如陈达明、陈冠时、黄冠芳、罗汝澄家族、李兆华等等。

队伍中女战士多。不泛夫妻、兄弟姐妹、姨与姨甥女一同参加革命，像蔡国梁与王铁峰、陈力辉与蔡冰如夫妻；蔡国梁与蔡冰如、蔡仲敏三兄妹亲属共六人；全家共有九人参加游击队的沙头角罗汝澄家几兄弟姐妹；姨与姨甥女的梁雪英、蔡松英，曾发与钟灵夫妻，陈亮明与巢湘玲夫妻等等。他（她）们随着时代的洪流，以火一样的热情参加革命，参加反法西斯战争，将一切都献给了党，献给了民族的解放事业。

五

1945年8月15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战胜利了！香港同胞纷纷奔走相告，欣喜若狂。

精彩受降，尽显港九独立大队风采。

8月10日，日本政府外务省通过驻瑞典公使向美、英、中、苏发出了乞降照会。同日，中共延安总部武装部队朱德总司令发出《关于接受日伪军投降的命令》，命令强调：如日军拒绝向我军投降，应坚决消灭之。各部队长接命令后，立即与敌方进行接洽受降事宜。

斗争极其复杂。同日，国民党蒋介石下达了要我解放区人民军队“就地驻防待命，不得向敌伪军擅自行动”等命令。

港九独立大队坚决执行党中央、朱总司令和东江纵队司令部的命令，立即部署，全线出动，命令敌人投降，对于拒不投降之敌，坚决消灭。

在元朗迫降区：元朗中队指导员杨江负责全队压境，迫使洪水桥日本警备队1 名军官带领4名日本兵向游击队投降，交出三八式步枪200余支，机枪数挺小钢炮3门，军车5辆。此外，这个中队还接受了以黄公杰为首的100多名伪军的投降，收缴长枪100多支，短枪10支，机枪10多挺，迫击炮2门，炮弹数十发，电扒小艇4艘。这些伪军原来在澳门、淇澳、流浮山一带活动。

在沙头角受降区：因为日军据点较多，中队长邓华、指导员陈海把武装力量和民运工作者分成若干组，分别到上水、粉岭、大埔等地的日本宪兵、警备队驻地，出示朱德总司令及东江纵队司令部的命令，收缴武器。

粉岭龙骨头守军交出仓库存放的物资，沙头角中队从那里接收到军服、布匹、蚊帐、毛毯、皮鞋、胶鞋、药品、粮食等等一大批物资，用两部汽车运去大队部，整整忙了一个星期，余下一些非军事物资交给当地群众。此外，这个中队还接受了大埔日宪兵队队长和数名士兵投降，收缴了一批枪支弹药。

在大屿山受降区：中队长陈满，副中队长陈亮明、陈顺，指导员王鸣率领主力部队通知驻梅窝的日军向我游击队投降，遭到拒绝。游击队发起攻击，战斗中，击毙日军10多名。土气低落的日军逃往九龙市区。而该部日军曹长带领两2名士兵携械从梅窝乘橡皮艇向海向大屿山中队投降；中队政治服务员欧伟雄、副小队长李友率队迫令驻东涌的20多名日伪军投降，

……

抗战胜利了。在这三年零八个月中，为了抵御外族的侵略，为了保卫香港，港九独立大队牺牲了115名指战员，英治时期，这些抗战事迹和牺牲的英烈没有很好地得到广泛的宣传，自从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后，香港特别行政区对这些在二战时期曾经保卫过香港的抗日游击队的事迹得到重视和宣传，在作战中曾经负伤的每月给与经济上的抚率，并将这牺牲的115名烈士安放在特区大会堂纪念龛内，每年的重阳节期间，特首都会率领行政长官进行瞻仰。

六

历史的转折真快，日本投降后，1946年国民党挑起内战，根据国共协议，这年的6月29日,一首离别歌曲响彻大鹏沙鱼涌,两千多名东纵战士在此登上军舰北撤山东解放区烟台，其中包括港九独立大队大部分指战员。

1947年3月，中共中央决定以东江纵队为基础组建两广纵队，部队增加兵源，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的序列，随着战争形势的发展，两广纵队后来编入第三野战军，1949年3 月转属第四野战军。期间，两广纵队参加了江淮、南麻、临胸、诸城、豫东、济南、淮海等战役，配合主力兵团打了许多大仗、硬仗。

部队过黄河、跨长江，要南下解放广州了。这支大军当中就有当年的港九独立大队的许多指战员。其中就有两广纵队二师参谋长蔡国梁，华东野战军第八纵队政治部组织部副部长陈达明，第三野战军司令部科长鲁风等众多的指战员。

中国人民解放军打败国民党军队势如破竹，时间仅用了3年。

……

1949年10月14日，广州解放了，整个南粤大地解放了，最后，连海南岛也解放了。解放后，这支部队的官兵分别在南疆陆海空部门任要职，蔡国梁担任广东省军区惠阳军分区司令员，陈达明担任北京航校党委书记，后来在担任新华社驻香港分社副社长直到离休，他于2017年7月逝世，终年98岁，现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为他提写了挽联“悼念陈达明同志——习近平敬挽”；鲁风担任中南空军高炮司令员，期间他参加了内地剿匪、抗美援朝、指挥高炮部队在汕头沿海一带机动作战，先后击落敌机9架。1955年，被授予上校军衔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

港九独立大队海上中队的许多官兵成了南海舰队的骨干，他们为捍卫祖国的国防和海疆作出了重要和贡献。

很少人知道，这个中队部分游击队员，后来成为新中国的海军骨干，原东纵司令员曾生，后来成了海军少将、南海舰队司令员。还有海上中队队长王锦、短枪队队长江水、翻译谭天等等，他们为巩固国防、为中国人民海军的建设和成长，立下了赫赫战功。

江水1955年授衔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中校，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装备部修理部副部长，1963年授衔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上校。

海上中队队长王锦是中国海军的传奇人物，他16岁参加游击队，以“槽仔船”大战日军巡逻炮艇。新中国成立后的1965年发生著名的“八•六海战”，王锦时任汕头水警区参谋长，他在“海上先锋艇”指挥海战，经过顽强作战，击沉国民党军海军“剑门”、“章江”两艘猎潜舰。这场战斗是王锦和副司令员孔照年共同指挥的。

这次战斗，取得了新中国成立后人民解放军海军最大一次海上歼灭战斗的胜利，生俘“剑门”舰舰长王蕴山以下34名，解放军阵亡4人，负伤28人。参战部队英勇作战，国防部通令嘉奖参战部队，授予麦贤得战斗英雄荣誉称号；海军授予611号护卫艇、119号鱼雷艇“海上英雄艇”、“英雄快艇”称号。中共中央、中央军委高度评价这次海战的胜利，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领导接见了“八六”海战部分作战有功人员，陈毅副总理亲临前线，慰问参战官兵。

……

历史虽然远去，然笔者与蔡国梁的大儿子蔡建中曾为同事，他经常邀请我参加他组织港九大队联谊分会开展的各种活动，先后认识了这支游击队30多名老游击战士，包括游击队老政委陈达明、103岁的女游击老战士张婉华、近百岁的女战士巢湘玲，以及情报站曾发夫妻等，在各种刊物报道这支队伍的辉煌战绩。

历史虽然远去，但人们不会忘记港九独立大队它的曾经的丰功伟绩，这面鲜红的战旗永远在祖国的南疆上空高高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