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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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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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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高铁梦


01

方敏和李望、柱子、“老刁”这几位共和国第二代铁路老职工,他们少年时一直就有两个梦:一是建设更多的铁路,让中国的列车行驶得更快(那时还没有“高铁”这个名称);二是四人一起到黄果树瀑布合照一张相。这想法是缘于少年时铁路电影队到基层单位放电影《上甘岭》,影片中女战士在坑道中唱出那首优美动听《我的祖国》歌曲时,显示的黄果树瀑布相当美丽。为此,这几个少年发誓长大后要一起到黄果树瀑布下合影一张照片。

当他们退休后回眸一看,前一个梦已经实现了,铁道线不但多且高铁技术世界领先。而另一个梦,虽然各人之前都曾去过几次黄果树瀑布,但从没有四人一起去,为此感到遗憾。

他们退休前,方敏是广铁集团线路室主任、副总工程师。李望是一线车站站长,柱子是动车运用检修所所长,“老刁”是电务和信号工程公司经理。他们的父辈是新中国第一代铁路建设者,曾在黄埔港口火车站一起共同工作过。

那时的方敏、李望、柱子和“老刁”这四个少年随父母同生活在黄埔铁路宿舍小区,他们与其他孩子一起学会在线路爬上行驶的列车,上山烧马蜂窗口,到河里游泳,友谊很深。长大后,这几个铁路子弟经历上山下乡,内招或考上大学,子承父业回到铁路系统工作,成了第二代铁路建设者。

世间的事情真的有点怪,虽然都是在铁路系统工作,但他们离开了父辈们所住的黄埔,全都在城区中心工作,后来福利分房,鬼使神差又同住在铁路一个新小区,那关系就更亲近了。柱子在微信中建了个小群,将他们拉进来闲时聊聊天。

时光有如白驹过隙,世事宛若白云苍狗。“世界变化很大,当年的少年如今我们都退休啦”。对此。柱子不时在群中感慨一番。

柱子的一翻嚷嚷,引来了另外几名好友的同感。

“现趁刚退休我们乘高铁一起去贵阳吧,圆我们少年时的梦,若等到再老些就会走不动了。”柱子倡议。

“广深动车和贵广高铁及‘广九’高铁这几条线路的完工,是我人生参与设计路轨铺设的几条线路,我的追梦完成了。好!贵州这地方很美,我同意去!”方敏也表态了。

这提议得到了全体人员的赞成。因为他们几个都知道,这条铁道跨越中国第一、二阶梯,穿越珠江三角洲、南岭山脉以及云贵高原;途经密布的断层、岩溶、河流、高峡深谷、生态敏感和建筑密集的区域,因其建设难度高而被称为“超级铁路”。在职时能参与这条铁路的建设,这真是莫大的荣幸呀。

“说走就走,过两天就出发。”李望一锤定音。

 

02

两天后,方敏和李望他们几个一起来到广州铁路南站,眼前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再熟识不过了,列车头的外形似子弹头、列车身的流线形让人感觉震撼、有种让人弹射腾飞的感觉。

他们几个一生中因工作乘坐过的列车种类并不少,比如货车尾节挂的守车、绿皮车区间慢车、城际慢车、京广线上的快车或特快列车,甚至还有部队运送兵源或者运送抗洪救灾物资的客车和货车的专列……但最终还是感觉乘坐高铁无疑速度最快最舒服。

“和谐”号列车车厢内的卫生很好,设计十分精致合理,航空式的座位可与飞机媲美。列车启动后,无声无息地似箭般射离站台向前行驶,车厢内的时速显示屏在不断跳动,从最先的60/时、120/时、160/时、220/时跳300/时,这些变动只在短短的几分钟之间。

此刻,他们几个心情相当高兴啊,虽然相识于少年,友谊长达一个甲子,长大后四个人相聚在一起并外出旅游的机会其实并不多的,那股亲热劲是难以言表的。

几个好友一边交谈一边凝望窗外,列车瞬间飞驰过一个个城市,进入岭南广袤的原野中奔驰,一下子就窜出省外。中国铁路技术跨越式的进步和发展,达到世界领先水平,与他们的努力奋斗是分不开的,因此每个人从心里感到无比自豪。

 

03

在西行飞奔的高铁列车上,个在喋喋不休。老刁说:“沿线线路及车站的信号工程建设都有我的参与。” 说的时候表情相当自豪。

李望禁不住也说:“沿线所有车站的设计方案我都份有参与讨论和论证”。接着他补充道:“也别说,领导最终采纳还是我的意见居多呢。”这也难怪,他父子两代当站长,对于站场的具体设置地点及管理等方面的理论和经验,还真有独到之处。

柱子也说:“几乎所有动车和高铁列车的维护及检修,都必须经过我们。也只有经过我们所签发合格的列车才能参加运行……”。他们说的一点也不假,方敏也笑了。

方敏爱静,他闭上眼睛,用耳朵静静地听铁轨与车轮发出的响声,感觉车身基本没有什么晃动,车轮与铁轨的摩擦也远没有之前绿皮车发出的响声大,这是中国铁路技术的巨大进步啊,他很满意。

方敏再望着眼前几位同事在交谈,感觉时光过得真快,思绪如泉涌—般。他和李望、柱子、“老刁”这几个童年好友,出身在上世纪的50年代末。那时方敏的爸爸是线路领工员,李望的爸爸是车站副站长。柱子叫杨柱,他爸爸是扳道工,工作就是电影《红灯记》中李玉和干的那种。

“老刁”爸爸是车站的调车员,工作就是脖子上系一个哨子,手持红绿黄三色信号旗,在慢行的列车中爬上跳下,指挥火车司机停下或者向前和倒后,从中将车厢之间连接的牛鼻铁钩摘掉,这样反反复复,使一些车厢调到另一条线路将列车整编好。因此,每个调车员都练就了一种熟练爬上爬下行驶中列车的本事,指挥火车司机对列车进行编队。当时人们普遍都将调车员称为“田鸡佬”(广东人称青蛙为田鸡),意思他们有如青蛙般敏捷能跳。这工作胖子是干不来的。由此少年们对“田鸡佬”十分敬重。

 

  04

方敏和柱子的爸爸来自广东农村,李望和“老刁”爸爸同来自湖南省的农民。新中国建立初期百废待兴,共和国铁路技术人材奇缺,在铁路内部掀起了文化课学习的同时,也先后输送不少工作骨干到铁路局和铁道学院进修。于是,这些从农村出来,文化并不高的青年农民通过进修,或者经过培训学习,很快就成长为铁路的基层领导干部和技术工人。

当年黄埔港是华南地区最繁忙的港口,万吨货轮停泊很多,货物呑吐量十分之大,因此进出黄埔港这条铁路专线就显得格外繁忙。另外,这个地区还派生出鱼珠煤场专线、鱼珠木材厂专线。货运列车的往返频繁,更显这个地区经济的高速发展。

随着事业的发展和工作要求,原来广深线只有一条铁路显然不适应时代的发展,之后方敏的爸爸调到铁路局负责广深二线、三线的线路扩建工作。当这些都完成后,再被调去参加建设“衡广复线”(衡阳至广州)的工作。

这几位老一辈铁路工作者,为发展和繁荣祖国的铁路事业,各自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发挥聪明才智,功不可抹。

 

05

20世纪70年代,那时的社会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都较为匮乏,每个月铁路局电影队总会定期到车站的露天球场放一两次电影。播出的老影片中还有《铁道游击队》,当听到影片中那首脍炙人口的主题歌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时,这一群在铁路边上长大、年龄十二三岁的孩子们心里就十分痒,于是就模仿调车员进行爬火车。

进出港口的货运列车,因港口外一段铁路为弧形而速度比较慢,方敏、李望他们就模仿调车员爬火车玩,还相互介绍爬火车的经验。于是小区几乎全部少年全成了爬火车的高手,玩得十分开心。

“老刁”由于身轻如燕,动作灵敏,他爬火车的技术在童年朋友中是最好的。而且是第一个从加速后的火车飞身爬上火车,因此他一时间成了这群少年中的英雄。

其实“老刁”姓冯,叫冯子健,为什么同伴们不叫他小冯而叫他“老刁”呢?因为《沙家浜》中的反面人物习德一长得很瘦而奸诈,由于冯子健人也长得很瘦而且机灵,故同伴们全都称他为“老刁”,子健本人对这个称呼并不介意,故后来长大后也一直这样叫。

 

06

铁路系统广大干部职工中有着一个共同的理想:“建设更多的铁路,让中国的列车行驶得更快。”

中国的铁路事业在不断发展、在飞跃。在第一、二代人铁路人在追梦的同时,第三代铁路人也成长起来,参与进来了,共同向着更高的目标前进。

在方敏、李望他们几个即将退休之前,他们几个孩子也都进入铁路系统工作,后继有人。所不同的是,他们的孩子进入铁路的范围更广,除地上的,也有地下的(地铁),更有在铁道院校任教的。

李望的女儿进军城市地铁,在地铁总公司担任工程师。柱子的女儿在《铁道报》当编辑;老刁的儿子爱动,在高铁当列车驾驶员,先在武广高铁线,后来调到新开的贵广高铁线。方敏的儿子在铁路学院当副教授,以培养更多的铁路各种专业技术人材。如今他桃李满天下。

 

07

方敏结束了他对往事的追忆,回到同伴对铁路发展的讨论。

他说:“铁路虽然变化很大,但具有铁的纪律和管理具有半军事化的性质一直没变。不变的还有——标准轨距为1435mm,无论是普通旧线路,还是动车、高铁,甚至连地铁都是按这个国际标准轨距,都没有变。而邻国俄罗斯用的是宽轨,越南用的是窄轨。

而变的就多了。比如早期线路南方全是单线的,客货列车共用一轨。现时是客货分开的,因为客车提速对线路质量的要求更高。再比如线路道床:绿皮车时代从原来的枕木改为耐用和环保的水泥枕铺石渣,高铁则是整体道床,无需铺石渣。而且铺设轨道有铺轨机,比原来人工铺轨要快得多和精准得多。所用铁轨从早前的38kg/m、39 kg/m、 43kg/m、50kg/m,到现采用60kg/m甚至75kg/m ,每米的重量在不断增强,增厚。由国内钢铁厂生产的铁轨钢质甚至超过日本、美国。当然,列车的仪器与沿钱的信号、通讯设备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火车头从原来烧煤的蒸汽机车、柴油内燃机车到电力机车;车头造型从原来呆头呆脑长盒式改为子弹头式。就是线路,也是从原来是客货两用改为专用,客运列车从绿皮车箱改为更为美观的动车和高铁车组,舒适程度可与飞机座位媲美……”

方敏这个线路桥梁专家,对铁路线路和桥梁的知识十分丰富,说起来滔滔不绝。不过,李望、柱子和“老刁”他们几个对他所说的话完全赞同。共同的自豪感展现在脸上。

 

08

这四个铁路老建设者在列车上感觉只聊了一会,很快便到了贵阳北站。

贵广高铁全程为857公里,途经省份为粤、桂、黔,共设个车站23个,总行程共用4小时。

贵州好玩的景点很多:黄果树瀑布、万峰林、百里杜鹃、梵净山、赤水丹霞、青岩古镇、花溪、黔灵山、安顺龙宫、镇远古镇、织金洞等等,让他们几个玩得十分开心、流连忘返。

其实贵广高铁开通之前,他们几个都因工作先后分别来过贵阳,那时因工作在身,无过多的心思花在欣赏景色上。那时的云贵高原给人们的印象是千山万,关山重重,还给人有着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印象。

大自然给与贵州的天不晴、地不平,人们一时难以解决。但贵广高铁通了后,这次他们再去看时,已经是路通财通,不平的地面都错落盖上了漂亮的洋房,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

在美丽的黄果树瀑布下,方敏、李望、柱子、“老刁”他们几个一字排开,笑逐颜开地合照了几张照片,圆了少年时的梦。

这张照片,距他们少年时看电影《上甘岭》中显示的黄果树瀑布,整整过去了半个多世纪。

嫣然回首,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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