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11月,我感觉人生无常,10天前还与何家松老师笑谈人生趣事,想不到10天后驾鹤西去成了诀别,心中十分悲痛。
何家松老师是我在20世纪70年代在广州市86中学初读初中时的级长(当时称“连长”),同时也是我的英语老师,2012年11月24日(星期六)早上5时30分,他以76岁的年龄因患病去世。
何老师之前身体一直很好,只是近几年因患上膀胱癌后住过多次院并作手术。他每次住院我都时常去探他,和他聊天,而且都聊得很开心,让病房充满笑声。今年10月底他再次住院时,我去探他。何老师对我说:“东明,这恐怕是我一生最后一次住院了,再也走不出去了。”我安慰他:“不要这样想,你几次度过病危难关,相信这一次也会康复走出医院的。”
不巧的是,正如何老师本人所预见到自己的生命体征那样,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住院。当我从何老师老伴汴老师的电话中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时,止不住眼眶潮湿了。
何老师是浙江义乌人,1936年7月26日出生,1959年毕业于吉林大学。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本是在吉林大学任教的,由于他的妻子(也是他同校的校友)先他之前来到广州的音专学校当老师,随后他也南下来到广州,屈就郊区黄埔的广州市86中学当英语老师。
何老师仪表英俊,身材高大,1·73米高的身材、不胖不瘦,架上副近视眼镜,样子长得有点像歌唱家蒋大为。直到晚年,他的仪表也相当英俊,很有气质。他上的英语课水平很好也很生动,同学们都很专心听。那个年代的学习,是伴陪着“学工、学家、学军”进行的,学校组织去从化建分校,去学农,何老师都与学生一样挑泥砖、石头,建校舍,一起在农田插秧、收割;学校组织“战北江”,筑固北江大堤,他一样挑着泥土带领学生奋勇向前,学军的军事训练也如此。
何老师有两件事情让我记忆很深。第一件事是在从化建分校期间的挑泥砖中,师生们连日肩挑让肩头的肉都被扁担压烂了,痛得要命。同学们肩挑时除了不断换肩外,还往往用手将担子两头的绳往上担,以减轻肩头的负重。学生们都十分留意戴着付近视眼镜知识分子何老师是怎样挑的。只见他除了不断换肩挑外,还将一条毛巾裹着扁担贴着肩头那位置,扩大负重面,让同学们感觉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另一件事情是:何老师还带领我们参加学校组织的“抗美援越”示威游行。1970年秋,当时的美帝国主义狂轰滥炸北越首都河内,中国政府作出了严重抗议,并发表声明:“八亿中国人民是越南人民的坚强后盾,辽阔的中国国土是越南人民的可靠后方。”我们86中学全校师生五千多人,举着标语横额小旗在黄埔港码头内,高呼:“打倒美帝国主义!”、“美国佬,滚回去!”等口号。当时,何家松老师带领我们分别用国语和英语高呼口号,江边船上的汽笛长鸣,场面壮观,我们个个义愤填膺,热血沸腾……
参加工作后,尽管何老师多年担任广州市人大常委会的常委及政协副主席,我们学生也时常与他常来往。他住10多平方的房子时,我们的学生去他家探望他;当他住170多平方市里按职务分配的房子后,我们学生也一起结伴去探望他,当时我是这样对同学们说的:“看看市领导的住房是如何的”。其实,他的房子在当时来看只是比较大,只是书比较多而已,其室内设施和普通老百姓的家没有两样。多年来,我们师生一起喝茶聊天,亲密无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我们那个年代毕业的学生,普通工人居多,一般干部居多。多年来,我们许多学生时常去探望他,也从没有送礼物送给他。在这个物欲横流、拜金主义比较严重的社会,何老师对我们十分理解,也不会因我们的社会地位低、工作职务低而疏远我们、看不起我们。他说:“这都是文革的过错、社会的过错而造成的,要是当年你们都能上大学,社会地位和工作都不是现在这样了,这些我都理解,我们都是师生、都是朋友啊……”
但是,我们许多学生也相当争气,我和其他一些同学一样,在做好工作的同时,积极参加继续教育的学习,完成了大学的各科学习并毕业,没有在社会的大潮中落伍。
2002年事9月,我出了本《风雨人生路》的个人文集书,他欣然为我的书写了《笔耕不断写风流》的序,并与市交委副主任叶波以及羊城晚报黄寿庆、广州日报刘亦凡等部门负责人参加了我的书座谈会,对我作了热情的鼓励。
何老师的文化知识底蕴很深,对历史很有了解,我与他一起,常谈民盟的历史,谈民盟领导章太炎、罗隆基等爱国民主人士对中国革命作出的贡献;谈文学、谈写作……就在10 天前,在他的病房,他被癌病折磨得十分痛苦时我去探他,我告诉他我刚在《羊城晚报》的《花地》栏目发表了篇文学作品《故乡的老榕》,我将这棵故乡的百年老榕的经历简要说了一下,谁知何老师就接上我的话笑着说:“在这棵榕树下发展新党员,举手宣誓;在这棵榕树下绘制村里的现代化蓝图……”将我在作品中的内容说了出来。我俩都开心地笑了。
其实何老师是没有看过羊城晚报及我这篇作品的,因为他在医院没有订晚报,只是心有灵犀、有文学相通罢了。之后,我们一直聊得欢声笑语,痛疼的愁眉也不见了,这让陪伴他的太太很开心。何老师留下了他的病房电话号码,让我有空打电话给他聊天……
几天后我再去探望他,他很痛苦,气弱声低地说:吃不了、拉不出、睡不好。后来我两次打过电话到病房给他,接电话他的太太或亲戚说他昏迷或说不出话。一周后我再去探他,他已不能言语,坐起时身体任人摆布,我陪他坐了一个多钟头才离去……
我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当晚打电话给我同班的另一个同学告知何老师的情况。这是我班的一个女同学,他与同班级一个男同学结为夫妻,两个都是何老师的学生,她的丈夫对何老师有如干儿子般亲呢,这些情况她们都知道了,近期都探望过何老师多次。
事隔几天,当我再一次打电话到他病房没有人接,再打他太太的电话,说他已经走了……我的脑袋一下子有点空白茫然。
何老师一生,为人勤勤勤恳恳、一生清白。教师育人,知识丰富,重于表率,因而桃李满天下;长期为官从政,从不以权谋私,比如他太太从学校后来转到广州地铁公司当技术干部到退休,享受的还是企业退休待遇,经过多次调整退休金,现时才拿到三千多元的退休金。但在他太太退休的前期地铁公司职工,却享受到事业单位的退休待遇,退休金比她多出一倍。对此,何老师没有哼声,也没有出面指示下面的人或托人去办。要知道,在他住的市里干部大楼,楼上楼下住的全是现职市里各套班子的领导。在他认为:政策在不断变化,这事还是按新政策办吧。在学生的眼中,他不是什么政协副主席,还是我们可亲可敬的何老师。
2012年的11月30日,天空阴沉,不断下着大雨,下午3时,在广州市宾仪馆的青松厅何家松同志的遗体告别仪式上,聚集了他生前工作过的领导、同事、学生和朋友。
有他任教过的广州市86中学、广州外语学校、广州师范学校的学生;有他工作过的民盟广州市委员会、广州市人大、广州市政协的同事和下属;有他中国共产党、中国国民党、中国民主同盟、民主建国会、九三学社等各党派的朋友。
那天,我所认识的现任政协主席苏志佳,前政协主席陈开枝、副主席冼若瑶,民盟广东省委常委、现任省政府参事王则楚等人是何老师生前的领导和同事也来了,并同何老师的亲属及我们一一握手问候。参加的人很多,一直站到告别仪式的大厅外。
告别仪式现场,摆满了花圈,我浏览了一下,单位的有各党派、各部门的(包括市委统战部的),个人的有广州市长陈建华、及何老师生前许多领导和朋友及学生。
哀乐低沉,参加告别仪式的全体同志向何老师的遗体三鞠躬。主持告别仪式的同志介绍了何家松同志的平生,指出:何家松同志在担任民盟主委期间,带领广大民盟成员认真贯彻执行党的统一战线方针和政策,认真履行参政党职能,大力开展社会服务活动,组织并参与了对增城畲族村的智力扶贫工作。与共产党同心同德,勤奋工作,积极为多党合作事业和广州改革事业作贡献,曾先后获“广州市文明市民”、“广东省优秀盟务工作者”称号。
当选为广州市政协副主席后,曾分管教育文化、体育委员会及学习和文史资料委员会,工作认真负责,带领专委会积极开展调研,坚持贞政协委员们深入现场、走访群众、做好第一手材料的收集,为市委市政府决策提供参考意见。为顺利完成新老交替和政治交接,2001年11月,何家松主动提出辞去民盟广州市委员会主委职务,他的高尚品格受到广大盟员的赞誉。
何家松同志人领导岗位退下来后,仍然关心国家大事,关心广州市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事业,并为此积极贡献余力,还担任了第四届广州市政协委员会联谊会副理事长兼法人代表,与其他老领导一道为联谊会的发展做了大量的工作。何家松同志为人正派,低调谦和,平易近人,识大体、顾大局,一生简朴清廉,值得我们尊敬。
悲痛之中,何老师的长子何纯十分感谢他父亲生前各位领导、同事及朋友前来对父亲“送最后一程”,并对其父的一生的为人称其为:待人宽厚,对已严律。在学习中度过一生,是教育和培养子女的好父亲……
风雨中,哀乐低鸣,参加告别仪式的全体人员绕何老师的遗体前一周,憩睡中的何老师似乎梦迥到他的浙江义乌故乡,那里小桥流水,风景秀丽;梦迥他的童年、他曾经火热工作过的地方……大家向他作了深深的最后鞠躬,愿他一路走好。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近7年了。7年来,每次在学生的聚会中,一些同学都时不时提起这位尊敬的师长,称赞他后来从政做官,但对学生却十分热爱、生活朴素,严于律已,宽厚待人、是新时代做人的典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