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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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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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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在筑窝


 

春天来了——这是我期盼和预料之中的事。但有些事可以预料,却未必能耳闻目睹。

今年清明节时,我在参观“白山寺烈士纪念碑”的归途中挖得一株兰草,顺便抓了几把毛绒绒的地衣包裹着,带回家来栽好兰草后,便把地衣偎在兰草边,以作保湿之用。十多天后,地衣因没有接触盆土就干枯了。

窗台尽量伸出楼体,努力拓展家的空间,也扩大了种植面积。一天下午,我正在室内看书,玻窗半开,一缕斜阳艰难地从高楼林立的缝隙钻过来,照在我家东南窗的兰盆上,空气中既有少许柳絮飞来,也弥漫着一些不可名状的花香。窗台上的植物经反春寒之后,又开始变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了。

突然,一只不知名的小鸟飞过来,落在窗台边的栏杆上,它如一颗李子大小,黑白相间的纹身。

就叫花斑豆雀吧。

花斑豆雀很机灵,非常轻快地跳动着,迅速从栏杆上跳到兰盆边沿,轻轻地摇几下长尾巴,又跳到花盆中,用嘴甲理顺地衣,横叼着一小撮飞走了。

从犯罪现场来看,花斑豆雀不是初犯。

花斑豆雀一定在筑窝了。

我坐在窗帘后,处在逆光里,虽然它看不见我,但我还是生怕打扰了它。

没想到,过了两三分钟,花斑豆雀又来到窗前,从兰盆里叼走一小撮地衣,向东南方飞去。它的影子随一阵微风飘去,在错罗无致、高耸入云的城市森林里,来不及留下它轻盈的轨迹。

也不得而知它们的窝筑在哪里,在基牢固吗?周围有没有危险?方便寻找食物么?

“别忘了转向哈,花斑豆雀。”我想。

第三次,第四次依然如此。只不过它有时是直接落在花盆里采集地衣。它始终没向四周看看,旁若无人,在它心里,地衣没有主人。

花斑豆雀来来往往,孜孜不倦,看得出它很高兴。“子非鸟,安知鸟之乐?”这都是老生常谈了,我真的一眼就看出来,它很快乐。

花斑豆雀,一定是在恋爱了。

它在外寻找建材,而爱鸟在家筑窝。

那么小一只鸟儿,它的生命也不过三四年吧。它离开妈妈的窝才多久?不得而知。它也知道筑巢引凤的道理?它是如何找到心仪的爱鸟的呢?如何知道什么时候该筑巢,以及筑巢的位置、材料、步骤和建筑标准呢?

先搭支架,再垫细绒,筑成瓢形,或呈球形,只留一个可进出的小孔。这些都是困扰智慧人类的问题,对花斑豆雀而言,可能完全是随激素的生理作用而动。

它找到或遇到好材料便衔回筑窝,这是可以理解的。但花斑豆雀怎么会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去同一地方采集同样的材料呢?我虽然为它们的聪明才智感到高兴,但首先还是使我非常困惑。

这说明它们是有记忆的,心里有建筑标准,也知道选材和用量,有系统完整的筑巢程序——它那不及樱桃大的脑壳里能装下那么多知识么?真是不可思议啊。

它们出生后,就享受着父母为他们筑就的窝,它们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学到筑窝的呢?难道也像人类一样,请专业工人或父母姑舅、兄弟姊妹帮助建造吗?这其中有些人必定具有一部分或很多建筑知识,或者从书本上把几千年的建筑经验都搬来,集思广益,精工细料,完美修造,最终达到宜居标准。

当然,花斑豆雀与爱鸟将在一起生活,或一生相依相伴或至少一个春天,“鸟生一世,草木一春”,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双飞双宿,直到白头。从基本生命形式来看,它们与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从它积极、热情的生活态度上,我似乎看到了花斑豆雀的爱鸟的倩影。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地方,每时每刻都发生着优美而又感人肺腑的故事。它们将生卵育雏,那嘤嘤之声,尼喃之音,也揪人心肺,让人怦然心动。

记得在卫生局工作时,办公室窗外一条走廊边,纵行一个小小的花台,在一株腊梅旁有棵侧柏。在高不过人头的浓郁的柏枝中,不知何时住进了一对小鸟——黄豆雀,“鹪鹩巢林,不过一枝”,在枝桠上一个鹅蛋大的地方筑了一个窝,就悄悄地、静静地度过了它们一个幸福的春天。

喜鹊在高大的银杏树巅,筑很大一个窝,层层叠叠,用去很多树枝。而朱鹮,捡几根树枝就开始下蛋,鸟蛋在树枝间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因风或振动而掉下地来。

小鸟们爱的天地不需要那么大。

它们不需要设计生活,不需要爱情备份。

那时,在蓝天的背景下,我常常看到一只小鸟身后拖着一根几倍于身长的干草,径直钻进小树丛之中。它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嘴甲上叼过枯草,叼过虫子,那亲情让人怦然心动。我从不敢去打扰它们,怕新叶挡住了视线,怕蛛丝挡住了鸟路,也防小孩去捅它们的爱巢,捣它们的蛋,更怕猫儿偷偷地去“一锅端”了。在大风大雨的时候,我总是不经意地要望望,替它们担惊受怕。

好在行人过路时,小鸟儿悄无声息,因此,过路人都不知道树丛中有一窝鸟。后来,大鸟回来时,小鸟儿便叽叽地叫个不停。我很为它们高兴,因为,新一代生命降临了,而且不止一只。

它们是防着人类,还是因语言不通,不愿与人类交流?大鸟选择在那里筑巢,是对人类的信任,还是对人类的轻信呢?

我又想,小鸟儿将来对老鸟儿将如何呢?鸟儿会反哺吗?难道它们长大之后,真的会各奔东西?

细菌、病毒是最小的生命体,但它们以分裂完成繁殖,不能分辨母体与子体,也就没有生死界线。科学研究得知,生命最短的动物应该是蜉蝣,成虫的寿命只有几个小时,“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朝生暮死”就算是长寿了。

各种生命,时时刻刻在重新开始,重复演绎。即使朝生暮死,也要抓紧享受,抓紧拼搏,抓紧恋爱,抓紧生活。生命的坚强,不仅体现在个体的强大上,更体现在生命的延续上。

鸟儿的食物很简单,几条棉虫、几只螟蛾、几颗蛹蛆,或者几粒小型种子,它们就能得到满足。但它们不知道储备,每顿都面临食物需求。它们一旦生了病,或受了伤,或者是大雪封山的冬季,谁给它们提供食物呢?“老吾老,以及鸟之老”,老鸟儿临终时,小鸟儿一定会回到它的身边,并带去一点食物吗?——它们没有常住户口,没有移动电话和微信,怎么联系呢?我又为它们生命的脆弱、无助,感到悲凉。

大约一个月之后,星期一上班后,我的第一件事是从窗后看看鸟儿忙碌的身影。见树上许久没有动静,我急切地从科室来到树前,双手轻轻掰开密密的树枝——一座空巢!原来,利用星期天没有过路人,老鸟儿带着小鸟儿悄悄飞走了。

我怅然若失地望着空巢,心里百味俱生。至少对我这个虽然没有给过它们任何帮助却天天牵挂它们的人而言,它们是不辞而别,扬长而去了。

它们顺利地完成了历史使命,又使我免于尴尬,苦笑一阵。

这些鸟儿都没有名字。鸟的世界纭纭众生,鸟生又那么短暂,谁给它们起名字呢?又何必要个名字呢?

我停止了遐想,唯期盼花斑豆雀再到我的窗前来叼些地衣去,把爱巢筑得更加坚固,更加温馨。

2016年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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