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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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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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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头鱼尾

孙儿见幺爸挑鱼尾巴吃,急忙以筷子拦住道:“鱼尾巴是爷爷最爱吃的,你不准吃。”奶奶急忙说:“爷爷把鱼身上最好吃的部分让给我们吃了,他只有啃鱼头鱼尾啦。”孙儿才予放行。

孙儿的话让我感动很久,已然不似当年我儿子跟他爷爷争鸡头吃。

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鱼尾”。川东北地区有个风俗习惯——鸡头,只请尊者、长者吃。当年,生活非常艰难,自家一年难得杀一只鸡吃。因而只要杀鸡,鸡头都是一家之主的专利。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鸡头多刺多骨,不宜给小孩子吃。

小儿当年争吃的不外是鸡脑髓。

站在前者意义上讲,我的大儿子初为长孙,没有资格吃鸡头。但我的大儿子当时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孙子,不但他们爱着他,让着他,就是全家人也都惯着他。孙子要吃鸡头,大家自然也让他吃。

吃鸡头却有许多麻烦。鸡的头皮、鸡头的肌肉、鸡头上的软组织,只要煮得烂,容易拔拉下来。而要吃鸡脑髓,小孩子却难以敲碎鸡头骨。这时,家人撬开了鸡头,再把那花生仁一般大小的鸡脑髓夹在孩子碗里。

中医有论,“像啥补啥,缺啥补啥”,若缺智慧而吃鸡头,岂不误人子孙,留下笑话?

其实他不过是听大人说鸡头好吃,便争着要吃,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习惯;或者久而久之,便都淡忘了。

若不是长孙在桌,大人们一般是在吃掉大部分鸡肉之后,碗里还剩着一个鸡头,在多双筷子的搅动下滚来滚去。这时,晚辈们再把鸡头往老人碗里一夹,并笑笑嘻嘻地、恭恭敬敬地说:“请您老人家看看财,我们家来年是内财还是外财,多不多?”老人高兴,全家人都高兴。

傍着鸡嘴甲内槽而生,并沿上腭连接一体的一个呈倒立“U”形的软骨,其末端有一小段细而短,半透明的须子,若向内而弯,俗称内财;若向外而弯,则为外财。

讨吉利话是祝祷文化的一个重要内容。他二爷爷对此风俗深有感触,专门写了一篇《失了鸡头》的散文发表在本市广播电视报上。这既是爷爷爱孙子的体现,也是一个小家庭破除迷信,打破小传统的一个小小的变化。

父母退休后居住蓉城十多年,见老家修聚居点,立马回乡购置一套。住下两三年,身体、精神面貌都日渐好转,天天快快乐乐。妈妈闲不下来,在水塘前二三十米远的公路边田坎下空地上,用铁丝网圈起十几平米的鸡舍,就着残汤剩饭,每年能养出二三十只鸡。

年前,族下亲戚朋友约定,在大年初一来团年。腊月三十上午,爸爸叫我杀了四只鸡。以往都是开水烫过之后,再慢慢的将鸡身上的毛一把一把地拔去,扁毛之下那非常细绒的毛是很不好拔的,还要拈去潜伏在鸡皮内初生的黑乎乎的嫩毛尖。最后一手抓住鸡的双腿,一手用火钳夹着鸡头,把鸡身悬在明火上燎一燎。今年他二爷爷从网上买来一个小巧实用的天燃气喷火器,对着残留的绒毛一阵乱喷,不到一分钟就烧出一只鸡来,干干净净,既不滴油,也没气味,更没有油烟满屋乱飘乱蹿。

若要吃鸡头,还要多些工序。鸡头部的毛很短,滚水烫过之后,要仔细地拈毛,还得拔去嘴甲外壳,抠掉粗糙的舌头外层,掰开鸡口,将鸡口腔、鸡咽喉冲洗冲洗,再剔除食管、素囊。煮熟之后,端上席来一看,哦,还有稀稀糊糊、黑黢嘛孔的鸡眼珠子的色素层——也得去掉。

我的感觉是,鸡头既没有什么啃头,又费时费神费力,啃着还有点恶心。

我当爷爷第二年,新一代长孙也来争鸡头吃。这时,我突然想起我小时在农村常常见过的一个怪现象——有些小媳妇子很开朗,一开席就把鸡头夹在叔叔伯伯碗里,嘴里还甜言蜜语的说:“他伯伯今天帮忙辛苦了”,“犒劳犒劳他叔叔”,搞得叔叔伯伯面红耳赤,欲言又止。时过半晌,大家把鸡身上大块大块的好肉抢光了,那个鸡头还没有理麻干净。

这时,如果你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那些小媳妇子正躲在一边,偷偷地笑。

是不,理麻鸡头真是烦琐活儿,也是一件“明凑火,暗捯人”的事。

但今天——鸡刚被杀死,还未及烫毛,爸爸就果断地说:“不要鸡头,把它砍掉。”

爸爸的举动令我惊讶。在传统农村居民眼里的一道美味,随即进了垃圾桶。随后,我在杀鱼时,因为鱼尾巴没多少吃头,不过是抿抿味道而已,就毫不犹豫地剁掉了,也剃去富含胶原蛋白的鱼鳞、鱼翅。

今天的农村,随着生活条件的逐步改善,生活习惯也与时俱进,悄然发生着变化。

(20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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