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河西村高速通车庆典之前
/郭伟
河西村通高速公路了。
河西村,包含在县名里一起曾被贴上了一个标签,这个标签叫“老山边穷地区”。听说,一度时间,这个标签就是一张响亮的名片,曾是地方领导到上级或中央要项目要钱的快捷通道。换句话说,在心里,或在私下的小圈子里,说不定有一点点沾沾自喜,还有一点自豪。因为有了这张很有“面子”的名片,外出办事,高效,一定高效!
穷是“老山边穷”一词组的核心,穷字没有什么歧义,自然是指人民群众收入少,生活水平低下,具体来说就是缺衣少食,没有安全的住房,没有卫生水,没有便捷的交通和通讯,没有电视和广播。当然有一个叫恩格尔的系数,全方位严格界定着贫穷的标准。
老,不能简单地从字面解释,因为这块土地从地球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存在,不可能老于这个时期。老应该是指在很早以前,这块土地就被冠上“小岭子”村这个名字。这个老字,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是骄傲的资本。第二个重要意义大概是指这块土地还是处女地,不曾全面高效率、高质量开发。这个地方,离行政乡中心区隔着一条大河,来去要打渡,来回要步行五、六个小时,卖点鸡毛蒜皮,买点盐巴燃油,这不,一天就混过去了。以八小时工作制计算,一天还剩二小时,能干什么?煮两顿饭都不够。还落得个马泛人困忍饥挨饿腰酸背痛口渴脚抽筋。
这里的人们曾经确实观念老化,思想落后,行为保守,民俗守旧,生产力低下,当然生活水平也是很低的。但问题是这个地域上的人们,无法更新观念,无法摆脱贫穷。解放以来,尽管党和政府做了大量工作,但还是受到地域、交通、通讯诸多外因局限,发展不起来,发展不太好,没能达到理想的水平。
山,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特点,硬要说特点,那就是大,重重叠叠,绵延万里,会阻隔各种各样进山出山的道路。山里的路,修起来就被洪水冲垮,被泥石流冲断,被堰塞湖淹没。山,还有一个概念,在《易》里属“艮”,本有阻挡、挡搁的意思,就是没有良好的交通是不能逾越的,视野也局限于此山沟之内。这为人们生存的局限,观念的局限,存在客观上的阻隔。久而久之,在不知不觉之间,客观上的局限就变成了人们主观上的思想束缚。因此,语言地方化,观念局限化,行动保守化,思想陈旧化,生产落后化。人们因此而越来越被文明边缘化,差异化,异体化,加上族里五代以内通婚的局限,很多具有鲜明特色的少数民族就是这么形成的。
跨越很艰难,我们虽然在努力跨越,却是在做零下缺陷的填补工作,而别人早已在高标准的平台上冲刺,在飞越。
边,边界线及其以外。城市是人类建设的中心,城市是公路的中心,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当我们的交通还未连接大型公路时,我们感到,与进步,与文明,与科学,与先进的生产技术,与现代化的生活方式,隔着一个个时代。外界想拉一把,隔山隔水,山雾迷茫,手儿也够不着。
我们在新时代围绕城市建立起放射状的主干线,具有主要干线的公路,以城市为中心,逐渐向边远地方延伸,良好的生存区域越来越壮大,城市功能不断强大。凡是远离公路被边缘化地方的居民们,可怕的后果是思想边缘化,生产力边缘化,生活格调边缘化——我们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被边缘化了的。自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建立过几条土路以外,一直到八、九十年代才有县城到中心乡镇的泥碎公路,到近几年才开始出现了柏油马路,高速公路。
血管以心脏为中心,通过主动脉、颈动脉、腹主动脉、股动脉线,延伸到全身,并把氧气、营养物质输送到全身各个组织器官。然而当血压动力不足时,当血容量不足时,当大动脉阻塞时,休克症状便从最边远的、相对于生命不紧要的组织器官的毛细血管开始,以供血不足、而干瘪、苍白、DIC——这个步骤、过程和形式表现出来。
不但有地域上的边缘化,交通上的边缘化,通讯上的边缘化,人们的思想观念、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的落后差异化,这就是边缘化的核心意义所在。
上岭子村没有直达公路。过去,行政乡镇要绕道县城上百里才能够到直属小邻子村。或通过一条大河,在水路前后步行两三个小时,才能够到达小邻子村。现在这一切都将得到改变,不光是这条河上有高速公路穿过本村,还有一条更重要的公路直达本乡镇。上级主管部门把河西的小岭子、熨斗山、黄嘴头三村合并起来更名为河西村,原有隔河难通、地域孤立之意,因公路、高速路贯通从而失去了启名的原意,可谓启名无据,而村民们真正有了在地域上的行政归属感。
居善地,行善路。原来步行河滩的鹅卵石之中,举步维艰,现在可以说彻底告别了隔离状态,真正以人本精神,联通善地佳域,值得大书特书。
我们现在彻底不再说这里是老山。山,还是那些山,但可以钻山穿过,可以架桥绕过。山,已变成长青长绿的金山银山。
“老山边穷”的词组,将成过去,我还真有点怀念,所以特此做一番无谓的解释,保留词组原意。太小太小的一个小岭子村,在四川大地上有点偏东北,在巴中市有点偏东南,小岭子村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位居川东北,不偏;在通江县域,位于相对发达地区的铁佛镇,偏南;在铁佛镇,还没有超越所辖地的半径之外。
最近几年来,陆续有成万高速、城绵高速、开松高速等四五条高速穿越我县,而镇广高速直接南北穿越本村五社,一桥飞架高坑河丁滩坝牛肋巴滩。离老家只有三百余米距离,时时直观车水马龙,飞车在天。
不知哪朝哪位骚人墨客,曾将本地四个地名巧妙地编撰成一上联:“白鹤生黄嘴,常在丁滩啄化鱼”,至今无对。河西大桥正好穿过白鹤寺和丁滩坝,现在只能改为“丁滩白鹤生黄嘴,云游高桥看化鱼”。
过去有一条大河阻隔,修成深溪子大桥后,河西村只要十多分钟直达乡镇,经通平路到县城只要三十六分钟。河西村的网店开起来了,“狝猴桃”等农业合作社的投资商进来了。村里的高速修成后,物资经快递进出,虽越省城而朝发午至。小岭子还被地域边缘化吗?河西村与现代文明城市还有距离吗?
(2022-8-21:16-4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