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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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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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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小猫

邻家小猫

/郭伟

晚饭后,我将剩余六七个酥肉,原盘原样放在餐桌上,盖上纱罩。

我在书房约莫一个小时出来,发现纱罩偏在一边,露出大半个盘子,而盘子里的酥肉都不见了,只有一个掉在桌上。

我疑惑。家人都到万安去了,谁干的?华阳住宅十多年来没发现老鼠来捣乱,而老鼠能钻进纱罩,未必能撬翻纱罩。

我立即想到——狗。但在天楼上,一栋四个单元八户人家顶楼围栏独院,唯各户楼门直通上下。这里从未见有人养狗,平时没见狗狗身影,也没听到狗狗吠叫,唯一可能——

我立即跑上顶楼,楼门确实开着。

猜测方向是对的,只是一时无法验证。

第二天早晨,我上楼作第一套广播体操时,发现一个小动物从右侧东南邻居方向,突然闪过我身旁,蹿向左侧西北穿越栅栏而去。我吓了一跳,定晴一看,原来是一只猫。

那只猫呈麻灰色,可能只有三四个月大。它直奔左邻楼顶,好像羞见生人。

我回过神来,一举手,大吼一声,并随之冲过去几步,它急忙消逝在左邻楼顶的花盆之间。随后停留空旷楼面不远处,回头低首,睁得圆圆的眼睛里充满疑惑的眼情。“为什么呵斥我?”它或许这样想。

虽有野猫近在眼前,但没抓住现行。

几家楼顶邻居,未曾交流,未签文书,却自守“君子协订”,仅八十公分高的栅栏可一越而过,但从来没有人翻越过,我也不便越栏追赶。后来我多次追过它,猫猫一旦越过栅栏后,便停下脚步,总是低头侧首,瞪大眼睛,很专注似地盯着我,有时长达五六秒钟。待我再作些威胁性的表情或手势,它才比较平静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它知道我是不会越过栅栏去追它打它的,它知道我越过栅栏也追不上它的,所以步态立即变得从容。

难道家猫无领地观念,也没有物权意识?对它而言,也许食物没有归属感,谁找到了谁就可以享用。因而它对我的态度、眼神、驱逐行为,深感疑惑。

追又追不上,这事只得罢了,教训却不能不留下来。

 在书房坐久了,我便想上楼呼吸新鲜空气,看看蓝天白云,晒晒太阳,弄弄花草,或者坐在躺椅上看书。内置专用楼梯,不到一分钟就可上楼。经常上下楼,难免忘记关楼门。

桌上没好吃的东西,就没有进过贼。

我白天到万安的儿子家协助夫人煮饭、搞卫生、按时接送孙子上学,傍晚回华阳住。每天早出晚归,抽闲看书,这就是我的退休生活。

各家楼顶四周有二十公分高,三十公分宽的砖式围墙,砖墙上竖立着八十多公分高,四四方方的不锈钢栅栏,唯西南阁楼一段没有栅栏,而在本单元两户阁楼之间,建有相通一段与楼顶一体的雨檐,一米多宽,临近西北方就没有了。

但在我的楼上,不时有那么一个影子,一晃而过。线路之一是路过我的楼门前从右向左;二是我在楼顶的话,它从雨檐阳台悄悄而过。在洗衣板处,麻猫突然冒出一个头来,吓人一跳——它从雨檐跳上来,行走在栅栏外的围墙上。

那段不锈钢栅栏外侧不到十五公分宽,还顺行安装着一根水管,栅栏内有花盆花草,藿香枝、鱼香子藤、丝瓜藤穿过栅栏,网在一起。

猫猫常常轻脚妙手,悄无声息。我只要看见了,必虚张声势,及时紧追二三步,双脚踏得楼板格外响,或大吼一声,恐吓它一阵,猫猫则跑得更快,一闪而过——我真怕它掉下去了,这里可是六楼楼顶呢。

但猫猫来去自如,健步如飞。有时是早上,有时在傍晚,有时我根本不容易发现,其它时间我若在华阳家,且开着楼门,说不定能见到它每天来回几趟。

星期天,全家人又回来相聚,又弄了些好吃的。桌上有未吃完的卤肉,有时在楼顶做的烧烤,也剩在桌上,汤锅里也有肉类,记得有几块骨头露出油面。果然,两三个清晰的爪尖,留在了汤盆里凝结的浮油边缘上,地面歪歪扭扭一串梅花脚印直向楼梯而上——这次虽未猫赃并获,也算是留下了雪痕爪影,证据确凿。

又失盗了——为二三块骨头,坏了我一锅汤。

过了几天,我下次见它时,它或急冲或绕道,更有一种不亲近,不友好,诧毛诧势的感觉。

这还罢了。我放在楼顶的一个躺椅上,我发现明显有小动物睡卧的痕迹——既下压凹陷,又有油污,还不时残留几根短毛。足以证明它晚上住在我的宝座上。有天早上,我亲眼见过它优雅地卧在我的躺椅上,楼门一开,便逃之夭夭。

另外,在阁楼雨棚墙根下,我放着一架天文望远镜,旁边堆着几个纸箱子里放着雕根、木炭、白云石等杂物,其中一个储藏着孙子穿过的旧衣服堆上,也有猫猫睡卧的痕迹。

证据不断丰富起来,并形成了充分、完整的犯罪证据链。有三四次,它悄悄进屋,把垃圾桶推倒,一种美味小吃——卤鸭脖子,香美可口,孙子特爱,只剃瘦肉;奶奶是二道贩子,专搞粗加工——再刮瘦肉;我是第三道贩子,选择性做做深加工——嚼碎颈椎,吸吮油汁。残余骨渣,或粗或细都扔在垃圾桶里,猫猫则把粗骨碎渣吃的吃,拖的拖,沿楼梯散落。当然,其它菜根、果皮、纸屑等垃圾也拨弄一地。

不久又见它在我楼顶左侧花台里刨坑。把莞须、蒜苗、折耳根刨出来,有些地方,刨开又掩上了。我一看就断定,又是它干的。俗话说,“猫盖屎”,那是猫猫特有的行为。果然在一些新土下就能刨出猫屎。

猫屎臭不可闻——捏鼻而受。

猫屎也是肥料——被动笑纳。

常言道“做贼心虚”、“畏罪潜逃”,猫猫绕道逃离,就证明是它干的。而且它太伶俐了,我还真把它没办法呢。

我确实没办法——罪不至死,我不可能安套索,不可能造陷阱,更不可能在美味上下毒药吧。

一个天傍晚,我将一斤多的熟制袋装鱼蒸热之后,揭开盖子,准备晾一下再吃。我回到书房不到二十分钟,没想到又遭偷窃了。我回厨房一看,一大条咸鱼只剩下靠蒸芭一面的鱼脊半身,不到二两的一小块。是它吃剩的吗?是它给我留的吗?或许是我出书房时惊动了它用餐,慌忙逃离了吧。

仅那气味太美了,可惜我没口福。我干脆把剩下那一小块放在楼门口。第二天一看,不见了,毫无痕迹。

我为此专门买回一个摄像头,安在楼上,可是楼顶没有网络信号。白安,吓也吓不走它。

越想越来气儿,我凡在楼上见着它,不是恐吓就是追赶,不是朝它逃跑的方向扔逞手的玩具,假意砸它,就是……

一天上午,我正好牵着自来水管给兰花浇水,它大摇大摆地来到我的面前。它很可能走神了,没注意到我,便肆无忌怛;也可能是当天没有作案,便忘乎所以,可以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越过“敌占区”。

我灵机一动,立即掉转水管,向它喷去。

猫一惊,慌忙逃蹿,不意转弯太急,侧倒在地。

我哈哈大笑,太解气了,这次总算栽到我手里了——它爬起来又跑。但它跑急了,“当”的一声,又撞在不锈钢栅栏上。

猫虽机灵,但狗急跳墙,它忘了栅栏的宽度——在穿过栅栏时,必须减速通过。

唯有这一次,它算是真正受到大惊吓。

听说猫最怕水。后来还有一次,它游走在左邻楼顶花台边靠近我的楼顶栅栏处,我也正好拿着水管,又顺手喷过一次,它几步就跳到帆布棚后去了,摇身抖毛,水花四溅——这下它应该老实了吧。

以后,我长了记心,经常下楼就关门,它也很少到我家厨房饭厅行窃,却也不再睡在我的躺椅上。

我想,它应该不是流浪猫,因为楼顶只有从八户楼顶居民的室内才上得来,下得去。它应该有专门吃饭、睡觉的地方。在哪里呢?我见着它的大多数时间,是从东南到西北,也就是从右向左而去。由此证明,它的主人家应该在左侧六楼四户人家的楼顶,它的窝也应该在楼顶。否则,楼门一关,它也没法上楼来。当然,我没去调查核实。同时也可以想像到,主人关了楼门,它必定只能呆在楼顶,它必定没有零食,没有同伴;一有机会,它必定也偷偷进过其它住户的楼门,为害过他们的厨房。

早先我也不明白,它是怎么知道我的厨房里有好吃的?后来才知道,猫的鼻子不是最灵吗?那么为什么在我室内、厨房内没见过它的身影?这不也是空话吗?它的耳朵很灵,又轻脚轻手,且善于在黑夜与老鼠斗智斗勇,还用照明吗?一听到我向厨房走来,它早已知觉并一溜烟走了,我到哪里去与它相遇?

……那已是四五个月前的事,这又过去二三个月了,没让它到我室内为害。它也像改邪归正,改恶从善一样,完全没有了偷偷盯我的习惯,没有带着恐惧而又躲闪的目光。而是心中无鬼,目不邪视,踱着悠闲的方步,来去从容。

临近冬至的太阳格外珍贵、亲切。今天上午,我将兰草搬到楼顶北方的水池上,晒晒太阳。我有机会再次见到猫猫,它像个刑满释放犯一样,全然“没事猫”似的,跑到左邻厨房顶的玻纤瓦上,惬意地晒太阳。它平静得出奇,好像它周围完全没有我的存在,也不防我浇它,随意在瓦棱上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我在离它不到三米远的地方,我没吼它、恐吓它,也没有格外弄出较大的声音惊吓它。它睡着后,一付瘦弱的身躯随瓦楞起伏。它的双眼仅睁着一条缝,正好阳光折射过来让我看得清清楚楚,它一双眼睛里各有一汪水,右侧眼睛还流下一滴眼泪来。

万物皆有灵。我非常诧意,它有什么不如意吗?

回想相处的时光,我们的关系是一见面就充满猜疑,很紧张,很敌对。我一直没见它有轻佻嬉戏,贪玩打闹,没有扑蝶的童年,没有交谊的快乐。它是没有衣食住宿保障的烦恼?是没有伙伴的孤寂?是没有人宠它?还是没有爱情的憧憬?没有……我是不了解它的,也不懂它。但有一点肯定,说它成熟也罢,猜它寂寞也罢,它的心情肯定不佳——它的右眼,又流下来一滴眼泪。

它与我的相遇相处,前后也有十多次了,总时间相加不到半个小时,而今天我看着它约有十多分钟。在我面前,它像个侵略者、债务人,无辜受伤的心还充满自卑和歉意,一直抬不起头来。它一直怕我——怕我吓它,怕我赶它,怕我浇它,怕我打它。它总躲着我,它悄悄地走,它绕着走,飞快地逃,胆颤心惊地跨越我的楼顶。我的自私自利可能是影响它心情,改变它行为的罪魁。我便有一阵负罪的感觉。

那你就——好好睡吧,我轻轻关上楼门,到万安去了。

(2023-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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