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蝉声从一片绿荫中传来,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吱吱的长鸣把一个夏天拖得悠长悠长。
“高蝉多远韵,树茂有余音”,炎炎夏日,骄阳似火,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给人们带来了一份清凉。绿是大自然的衣衫,是希望,是生长,夏天最喜欢的是那一抹绿,而蝉声又是和夏连在一起的,蝉躲在浓浓的绿荫里,吸取甘露,临风高歌。蝉鸣的最热烈的时候,也是整个夏季最酷热的时候。
在我的家乡,一到了芒种,蝉便出现的了。先是试探性的一声、两声,这个时候出现的是一种幼小的蝉,背部和翅膀上有棕褐色的花纹,和树干颜色一样,所以很难以看到它。黄昏时候从泥土里爬出来,不过它不一定非要攀上大树,那些低矮的花草,或者是一个枯枝、小树也许就是它的栖息之处。爬的将离开地面就停在那里等待蜕变。这种小蝉的叫声很单一,又尖又细,像一根细细的长丝线,软弱无力,仿佛一拽就断。
我们所说的蝉,一般是指那种大而黑的蝉。要等七月份才出现,这种蝉一叫,蝉的季节才真正到来。它的叫声嘹亮,肉质鲜美,所以是人们扑捉的对象。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的傍晚,我们每人拿一个罐头瓶子,或者捎上一根竹竿,早早地来到湾边那片浓密的树林里去找蝉狗。
蝉的出现也有有规律可循的,如果时候尚早的话,蝉狗还躲在洞里,它会用前爪小心翼翼地将洞口先掏开一个小眼,自己藏在泥土里,伺机便破土而出。有的正在树干上爬,一下子就能逮住了,有的则爬到老高的枝上,便借着朦胧的夜色辨别出来,用竹竿扒拉在地上。
最有趣的是蝉的脱变,它先用那锯齿一样的爪子牢牢地在树皮上一抓,然后一动不动地慢慢积蓄力量。全身深棕色的硬壳,先是从背部出现一道裂痕,嫩绿的脊背渐渐拱起来,身体不停地抖动,显然是很痛苦的样子。终于它露出了头部,抽出潮湿的皱巴巴的翅膀和腹部的足,最后只剩下仅有的尾部,这时候它会来一个惊艳的动作,腾空一跃,瞬间整个身体倒立。
这样挂在风中半天,它的翅膀渐渐舒展,身体慢慢变黑,便抖一抖翅膀吱一声极快的飞向绿荫中了,留下一个空壳在树上。小时候曾经帮蝉脱去硬壳,结果蝉的翅膀却再也伸展不开了,很快奄奄一息。大概痛苦只有自己承担,才能完成蜕变,而别人是无法越俎代庖的吧。
据记载,蝉的一生都依附于树木。幼虫时,才隐于地下便靠吸取树根的液汁生存。在长达几年漫长的幽居时光里,没有光明,只有黑暗,没有繁芜,只有孤独,在潮湿的泥土里自己拥抱自己,等待破土而出,等待生命的裂变,等待光明的到来。
因此,蝉的生命只属于一季夏,在短短几周的生命里,它极力地歌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那一声声嘶鸣,都是对美好的追求,对光明的向往,对自由的呐喊,对生命的渴望!
夏天的午后,烈日当空,蝉在湾边以及人家房前屋后的的柳树、榆树、杨树和枣树、梨树上歌唱,是蝉鸣更热烈更旺盛的时候。那叫声,时急时缓,或长或短,一时成了夏季的主旋律,它们的交响乐成了人们午休的催眠曲,吱——吱的编织成一帘细密的清梦,萦绕在耳畔。整个夏天,那蝉鸣就不曾间断。很多时候人们竟忘了它的鸣叫,实在是因为这种声音和夏天与生俱来的,只要有夏天,就有绿荫,有绿荫就有蝉鸣。
而对于从不睡午觉的孩子们,浓浓的绿荫却成了我们的快乐园。粘知了,找蝉蜕,知了回家给贪吃的鸡鸭改善了伙食,至于那些蝉蜕可是我们的宝贝,因为它是一种药材,供销社要收购,虽然卖不了多少钱,但对于那个年代来说,却诱惑着我们小小的心,满满一袋子蝉蜕换来几毛钱,已经很有成就感了。
回想那个时候,快乐总是那么多,打方块,甩泥碗,更有趣的是溜到清凌凌的湾里去逮小鱼、捉泥鳅。整整一个夏天,我们在快乐地玩耍,蝉在使劲的歌唱。它们是为生命而歌,为明媚而歌,为快乐而歌,把最美的旋律和最深的眷恋,都献给了夏天,献给了养育它们的那片绿荫。
吱——吱,窗外蝉声又起,绿影婆娑,清凉的夏风,把那些美丽而温馨的记忆吹的渐渐远去……
——摘自莲韵散文集《等你,是一树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