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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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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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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渤海之名

 

以渤海之名

 

史丽娜

 

1

海,叫渤海,是一个有太平洋基因的混血内海;城叫渤海新区,让人想到面海而立的逶迤和惬意。因喜水,自认凡与水有关的地方,都有一种生命的阔达和闲逸。基因带着外域汪洋的恣肆浩大和内陆海的内敛缜密,名字里少了被城市包裹的逼仄和狭隘。注定这座城市的构思和追求会更具象、更立体。我很愿意把想象的恢宏放到现实中确认一下。

我曾从心里一个个拽出被渤海浸润的城市,威海、烟台、唐山、秦皇岛、葫芦岛,发现它们湿漉漉的情怀里都藏着相似的细节和气质,却还一直在找寻“擅风情,秉月貌”这些城市特色之外的特色。那些泊在海湾的船只多像灵魂熟睡的憨态。

不求衣冠鲜,不求车马喧吗?这片七千年前就在等待的海,人马络绎、鲜花着锦早在它的梦里反复出现成万上亿次。色彩、线条、收割的麦子、深深浅浅的脚印,在它的涛声中踱来踱去。直到有一天,大大小小的海浪安慰过层层贝壳,谱成一首安魂曲;沙滩堆起金色的想象,让椰树摇曳在北方的天空,才知道,它骨子里需要的那种融入多么霸气:衣冠鲜,车马喧,绿地蓝天,人生海海。

时间很懂事,马不停蹄地配合着人的脚步。海满心欢喜,时时回过头来,看着那群赶海的人放下裤脚消失在楼群、码头、农场,荡起的涟漪和堆起的皱纹蓄满了笑意。

 

2

 

去看海那天,总觉得是上天刻意安排的一场考验。连日晴好的天,突然像喝醉了酒,大雾道具般铺开,形成遮天蔽日的屏障,来路和去路乖乖藏身敛形。我笑了,为这大雾别有用心无意成就的一幅“雾海图”。“写忧而造艺”吗?看来连雾气也氤氲了文人的习性。不过,我还是相信陈丹青的话:岁月是一气呵成的,没有停顿,没有间隙。海诱惑了岁月,也诱惑了我们,走吧,总会有一条路来引领我们。

面对海,葛瑞姆·汉卡克描写海洋的句子在海面上跳来跳去:上帝创造的世界像个胚胎。由于胚胎起源于肚脐,所以,神开始在肚脐附近创造世界,从那向四面八方传播出去。我没有去过帕尔纳索斯山的特尔斐城,也不知道这座“大地之脐”的神奇,我把手放在自己的肚脐上,面对大海,深呼吸,感受这种丹田之气连通的神秘。

整个世界就在眼前:塔吊、红旗、水鸟、天际线,内容和形势都像是从诗人心中走过一圈,意味深长又无限眷恋。装满阳光的蛋壳被挤破了,光线撒了出来,地上、树上、房屋、大海,所有触及的地方。无尽的宝藏又被时间投向大地,它们两两不厌彼此眷顾,互相摊开宽大的手掌,击掌盟誓的内容无法探知,却感动于此刻蝴蝶、树木、风声带来的色彩和力量。

这是留给海的记忆。

 

3

 

公园是时光的聚集地,大海有情,来过的,都有一席之地。秦汉风情园、中捷友谊园、贝克湖公园,百米可见,风格各异。我挤进来,时光被分割占领。

抬眼,与汉武帝不期而遇。他站在高高的观海亭上,峨冠博带,正用千年的目光向我们眺望。汉王朝的鼎盛写在脸上,他一定还在等待一个结果,当年的丝绸之路、盐铁专营、独尊儒术,现在该是个什么样子?而此刻的海还是他当年凝望的模样吗?

夏末的风热情,裹着海水的气息。柳树羞答答,杨树昂首挺胸;花儿知趣地退守在不为人瞩目的一角,它们明白:做了这个主角的追随者,以后的日子要学会思考和深沉。

公园重复最多的是绿色,那是希望的颜色,内容却是历史的赠予。想起约翰.缪尔,这个创建世界上第一个公园的人,他戴着“国家公园之父”的桂冠被人记挂了一个多世纪。1903年春天,美国那个与众不同的总统罗斯福对他说:除了你,我不想与任何人同行。这个清晨,我拜别汉武帝,站在千童东渡的塑像前时也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只是我的陪伴者是公园被分割的时光。

我把一个长长的注目礼送给徐福,这是他东渡的起点。这个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还要早1600年的领航人,虽然用千名童男童女为自己在历史的坟茔中树起了一块烫金的墓碑,但那密杂的脚印和凄婉的呐喊声,也让这片海的行进充满踉跄。还有那个幕后的推手,又何尝不在渤海的记忆中被惦记又被憎恨。

此刻,我也把秦始皇这个名字从心里埋在这座塑像下,算是为那一千生灵祭奠吧。这个不可一世的君王,一边为自己建造宏伟的陵墓,一边又期待东渡带来的惊喜。可惜,他还没有等到不老仙丹,就在鲍鱼的腥臭中奔赴了黄泉。我把他葬在这里,除了对他一些功绩的认可,也算是满足了他生前的一个愿望,让历史不再糊里糊涂地对待他。

铸剑为犁,郛堤城,丱兮城,与捷克赠送农具结下的情谊。这些,在公园安家了,也让历史团聚了,它们填充着渤海的缝隙,让海的神情时常凝重又偶尔涣散。没有遗嘱的历史,像剥离的洋葱,一层层被海水打湿,海只能用沉默与时间对望。

一朵花瓣落入书的夹页,沉寂多年,打开夹页,历史便忙不迭地和阳光、空气、主人打招呼,算是一种致歉吗?时间麻木的触角,被来自海上的风唤醒,轻轻抚摸那些潮湿的文字,心隐隐痛起来。几枚树叶,早早逃离高高的顶端,栖息在一块泥土丰厚的角落,是在思考,还是等待?或者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4

 

酒店以渤海的名字命名,它的豪华装饰配得上五星的级别。绿植环绕,错落有序,红旗环楼顶插成圆形,这里是那晚我梦的归宿。

我成了酒店的背景和内容,走进大厅,风跟进来,拽着衣角前行。电梯用数字打破沉默,住房、餐厅,这是酒店最朴实的礼遇。也站在宣传的海报前做个剪刀手傻笑。洁白的床单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消磨着疲劳,与房顶对视,等待梦来访。

思绪得以放纵,从历史的驿站、码头出发,步行、车撵、马匹、汽车,从尘土飞扬到到车流如注,一条路从飞扬的尘土间跃出,我知道它经历的孤独,不逊于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七代人重复的那一件事。驿站、码头,是酒店嫡亲的先祖呀,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传奇到处可见。

信息汇集在路上、入口、广场,酒店与路保持垂直或平行的姿势。面对喧嚣,它的门永远打开,是等待,是接纳。酒店像一座藏了很多秘密的宫殿,它收藏的信息被碾压成历史,与泥土、石块一起渗入路的底部,这样,人、车踏上去才会有根、踏实。

禁不住夜的诱惑,还是起身拐过红绿灯,在对面的广场坐定。灯光淹没了星光,夏和夜一起纵情。舞曲放下了一天的重负,大人、孩子在灯影下晃动手和脚的影子。一支竞走的队伍从酒店那头儿过来,衣装统一,红旗被高高举过头顶,他们确定的番号随风飘扬。月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一切,目光深邃、清亮。两侧,公园边沉思边倾听。

不知谁在暗影里走过了东侧斗拱、长城的雕塑区,无意或有意碰响了静默的编钟,声音从空中散溢出去,广场有几秒的安静和回望,随后,乐声继续响起,似乎更有了力度。那幅编钟下的地图会是怎样的反应?那是它独享的快乐。

酒店幽暗了很多,像有了心事,南来的风把这些热闹一股脑送进酒店,一起回来的还有等待梦境的我。

 

5

 

金沙滩,随时间和汗水伴生。两年零三个月,新城对泥滩换装望眼欲穿。我没理由忽略咸涩的汗水只渲染它金灿灿的颜色。我特意从奢华的宫殿、皇族的衣着、权利和财富中把金色的寓意剔除,但它仍然逃不出高贵、神圣、独树一帜这些炫辉感。“和谐”这个词是我把一捧沙子融入海中时水的智慧赋予的。它修正了我的思路,也安抚了激动的海和周边蓬勃的绿。那些华丽和张扬的词语瞬间平和、温纯起来。和谐色,是啊,只有和谐,才能与这座全新的城市匹配,古今相宜,新旧相依。才能与天映、与海融、与心通。

金沙滩绵延十里,它的震撼是“人工”,是“最大”,是国内最大的人造沙滩。沙从福建来,吹过东海的风,听过黄海的浪,来到渤海岸边,把它的见识交给新城,交给对着海思考的人,然后加入到把此乡变故乡的行列。    

   与金沙滩衔接的这部分海不能用“浩瀚”来修饰,它有个很土气的名字:盐汪子。一个多少年的制卤区,却成了惊动京津冀的风景区。人群涌来,帐篷、花伞、泳衣,静坐、远眺、戏水,相机、手机、航拍。“人行沙岸人留印,浪涌垠痕浪带回”,沙滩有了驾驭文字的能力。

一个身着婚纱的女孩,一左一右,牵着她年近八旬的爷爷奶奶,从沙滩走来。跟海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爷爷,脱下鞋子,与沙滩做着最亲密的接触,惹得女孩泪光盈盈。相机追逐着祖孙三人远去。那个美好的词语在老人的心里装了几十年,今天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词语中蓄积的幸福和快乐,从沙滩弥漫到大海。

沙滩安静起来,太阳把光线碎金子般撒向大海,这是送给龙舟赛的奖赏吧。北方人在北方,在渤海,看到源于汉朝、兴于江南的龙舟赛。空中飞扬的龙;船身雕刻的龙;臂膀上爬行的龙;沙滩蜿蜒成龙。海水一层层被劈开,又一层层涌来,那涟漪是思考的褶皱,也是幸福的聚焦。

6

 

路,成了历史的见证者,海,成了历史的参与者。它们在与人类建立的攻守同盟中,不知不觉成了与生命等长的历史样本。

在以英雄名字命名的黄骅城,我见到了那个曾经叫“海堡”的港口,像一个孩子已长大成人,今非昔比是脱口而出的感慨。集装箱在吊车的长臂中上上下下,机器、操作台、指挥塔,蓝天、白云、海水,用时间的连续性衔接了生活的断续,一个厚重的声音宣读了它的新名字“亚欧大陆桥新通道桥头堡”。当初“海堡”的滩涂、浅海,随着亚欧大陆一起展望新的航线:至德国杜伊斯堡的国际集装箱班列、东南亚首条国际直航航线;中海、中远、中谷新良船运公司;与天津滨海新区的“零距离”接触;非首都功能疏解、京津冀产业转移。需喘一口气才能说出那一连串的名字。

于渤海,这是渤海湾的穹顶处,也是海岸线嵌入陆地的最深处。秦汉遗风吹的人难以安寝,“宋金古港口、丝绸之路”北起点,一个个节点,像一双双历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儿。这海纳百川的地方,就应该“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啊。“其实已至、其势已成”,不兴,怎对得起高屋建瓴的历史和那些深情的眼睛。

一座城市,承载了历史文化、绿色环保、新型能源,并快速崛起,成了北方海公铁发达的城市,成了“一带一路”的交汇点。那些日渐高大的身影,是不是可以在群星闪耀的时代得到应有的塑造和祝福!

“历史无需有人插手帮忙。当历史当真作为诗人,作为戏剧家出场时,任何诗人都不得试图超越它”。我左思右想,还是把这句茨威格的名言送给渤海新区这座新城,送给这座新城的建设者,因为他们同样具备了诗人、戏剧家的潜质。他们以渤海之名,创造的一部部高标的作品正在被瞩目、被欣赏。

我又多了一个喜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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