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是村长,在外面腰板挺直,但在家里却有些佝偻,有点怕老婆。
老婆陈桂芹的嘴就像电动小喇叭,没事都要叨叨半天,一旦有事更是能把人叨叨得想撞墙。这两天李四就惹出了事端,陈桂芹像是充了电似的,借机叨叨个没完。她还威肋不给李四做饭吃。
事情得从大前天说起。那天一大早,李四就催陈桂芹拿出五百块钱来,他要到镇上买化肥,因为秧田要施肥了。平时陈桂芹把钱抠得很紧,理由是李四没有像别人那样到城里打工挣钱,他当村长也没挣几个钱,所以,钱不能让他乱花。不过,买化肥是大事,陈桂芹没像往常那样抠抠索索,而是眨眼就从箱子里摸出钱来,还叮嘱李四,钱有剩的得还给她。
李四不是一个爱乱花钱的人。作为村长,他经常到镇上去,总是有事办事,不像别人那样没事就泡茶馆打麻将喝大酒。那天出门时,他只想着赶紧把化肥买回来。但临近中午回到家的时候,他却两手空空。
陈桂芹问,你甩个空手回来,是直接把化肥撒到秧田里去了?
他回答,没有。
陈桂芹又问,那化肥呢?
他再回答,没买。
陈桂芹的眼睛眯缝起来,没买?你专门跑到镇上就是为了买化肥,怎么会没买?李四说钱丢了,没钱买。陈桂芹的眼睛就瞪大了,还差点跳起来,你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把钱弄丢了?你怎么没把自个弄丢呢?钱到了你手上就会飞,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李四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吭声,只能任凭陈桂芹嘴里喷出狂风暴雨。
五百块钱说没就没了,这实在令陈桂匠心痛,她不叫叫嚷嚷胸膛就会爆炸。虽然第二天她又给了李四五百块钱,让他重新把化肥买了回来,但她的数落却没有停止。李四在她眼里几乎成了一砣牛粪,恨不得一脚把他踩得稀巴烂。用她的话说,一个破村长,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连自个的钱都会弄丢,你说你有什么用?
其实,说村长没权并不准确。这不,在老婆的数落声中吃完早饭刚搁下碗,村民李大林就找上门来。李大林没像往常那样小心翼翼地问声村长好,而是有点横冲直撞的架势,一进门就嚷嚷,村长我问你,你是不是我们大家选的村长?李四有点蒙,本能地点头,我当然是大家选的。
李大林说,既然是我们大家选的,你就不能滥用手中的权利。
李四有些迷惑,我怎么滥用权利了?
李大林说,你说没有滥用权利,那为什么你只给李东梁一家救济补贴,我们却没份?
李四哦了一声,抬头望了望屋顶,然后对李大林说,你也知道,李东梁的儿子儿媳都到外面打工去了,也不往家里寄钱,他老伴又有病,日子过得很艰难,守着几亩秧田也没钱买化肥,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秧苗死在田里吧?给他家一点救济补贴很正常。
李大林说,我们都知道李东梁家困难,但你不能只顾他一家呀!我们也有困难,你怎么就不能也给我们一点?
李四说,总共就那么几百块钱,你说还能给谁?
李大林哼了一声,你说只有几百块钱这就让人怀疑了,上面怎么可能只拨几百块钱下来?我看是你把钱私吞了,只是做做样子给了李东梁家几百块钱。
一听这话,站在旁边的陈桂芹不干了,直接跟李大林吵了起来。她要李大林在屋子里搜搜看,是不是李四把钱私吞了藏在家里。李大林挡不住陈桂芹那张嘴,只几个回合就招架不住,气呼呼地跑掉了。
下午,李四接到镇里的电话,说镇长找他。镇长找村长是常事,李四没有多想就去了。走进镇长办公室,镇长没像平常那样给他一个微笑,而是虎着脸劈头就是一句: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李四摇头,我不知道。镇长说你真不知道?李四再摇头。镇长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是不是私吞了救济补贴款,乱发救济补贴款?
李四心头咯噔一声,说,是不是有人来告状了?镇长你比我清楚,这阵子上面哪里拔过什么救济补贴?我靠什么去私吞乱发?
镇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是啊,这阵子上面压根就没往村里拔过救济补贴,你又怎么可能私吞乱发呢?我真是糊涂了。不过,村民的举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四只能说出实情。那天,他揣着五百块钱走在村路上,猛然看到李东梁坐在田埂发呆,走近时发现他还在抹眼泪。李四很惊讶,问他怎么回事。李东梁说他没钱买化肥,秧苗已经歪歪倒倒要死了。面对此情此景,李四直接把五百块钱掏了出来。李东梁推拒说,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李四说,这不是我的钱,是政府发放的救济补贴款。李东梁才抹着眼泪把钱收下。
镇长笑了,说,我可知道你老婆的厉害。你怎么跟她交待的?
李四说,我就说钱丢了,让她数落一阵就好了,反正不丢钱她也会天天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