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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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叶
在璧山的边陲之地
比如最南端的三合镇
我们能看到的
除了一座名叫云雾的山
还有一批名叫毛峰的茶叶
没人知道这座山的年龄
没人知道一场大雾何时抵达
又何时散去
只有毛峰记住了时节
只有梅江河在静静流淌
茶农们住在山下
像我远房的亲戚
把茶叶当粮食
总是赶在清明之前
上山抢下一批新鲜的嫩芽
柴火已经点燃
灶膛和脸庞同时长出光芒
那是高温杀青
那是制茶的序幕
后面的故事比预想的更精彩
我知道用茶杯
知道用沸水
第一口便是早春的鲜醇
第二口便是梅江河的味道
第三口便是云雾山的幻妙
黄花
应该是在两百多年前
那个温暖的春天
从湖北迁徒而来
在璧山落户
在璧山成为别人家的闺女
从四雄一雌花蕊
到六雄一雌花蕊
最终长成七蕊黄花的样子
到底用了多少年
到底经历了多少夜晚和黎明
为什么你隐瞒了另外的名字
一个叫忘忧
一个叫萱草
连嵇康都提起过你
苏东坡也把你写成诗句
我不知道怎么办
在这个夏天
是把你当成美丽的风景
还是当成一味药
亦或夹在书中成为标本
如果你愿意
我想把你娶进厨房
让风景变成美食
让花香变成美味
你一定是今晚最美的新娘
儿菜
已经是秋天了
我看见悠悠荡荡的秋风
还有一场秋雨
从璧山飘过
从我家屋后的菜地飘过
那是上午
我看见母亲走出家门
父亲扛着锄头
还有摇着尾巴的土狗
走向离家最远的那块菜地
锄头在天空和大地之间
起起落落
把泥土和秋天翻开
把一批种子撒下去
想象并不遥远的冬天与收获
当种子变成幼苗
我又看见挥舞锄头的父亲
弯腰的母亲
开始一场移栽的仪式
把收获的希望无限放大
已经是冬天了
腊月和春节如期而至
我和几个兄弟陆续回家
把母亲围在中间
扮演天底下最忠诚的儿子
黄瓜
当然是在璧山北部
当然是在十万亩蔬菜基地
不用刻意寻找
只在抬眼间
一批悬吊的青翠定格成风景
你忘了看客的身份
把自己当成老师
想讲清一段悠久的历史
想回忆古老的汉朝
印度的胡瓜跑到隔壁的中国
胡瓜到了中国就是黄瓜
黄瓜到了壁山就是璧山黄瓜
刻上烙印
就此落地生根
但没人记住黄瓜落户的日子
就这样在璧山传种接代
享受充足的雨水
还有灿烂阳光
由瓜农悉心浇灌呵护
把青涩、青翠和青春混为一谈
为什么要摆出泾渭分明的样子
那个明代的老中医
那个名叫李时珍的老人
早已说过
璧山黄瓜就是水果、蔬菜和药材
樱桃
我们必须选择一条路径
走进璧山
走到八塘镇凉水村
还有七塘镇四合村
找到梦中反复出现的樱桃谷
早在去年冬天
我们已经预约
一旦春风吹过璧山
一旦春雨降临
我们要集体出发投奔樱桃谷
也许是预谋
一队人马逃出城市小区
有朋友和家眷
或者想象中的爱人
怀着相似的心情闯进樱桃谷
肯定是三月
漫山遍野的樱桃花
三千柔软的女子
俏立枝头的洁白与曼妙
让你在激动中渴望再爱三千回
还需要等待
就在不远处的四月
樱桃红了
我们必须想出办法
如何把这些樱桃据为己有
血橙
我的祖先在遥远的欧州
在意大利
拥有塔罗科血橙的血统
也许只是传说
也许书本上真有记载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某个季节
某个普通的上午
某个中国人牵着我的手
走进重庆璧山
并宣称七塘镇会收养我
我现在名叫渝璧玉血橙
地道的中国名字
由于天性晚熟
从恋爱到开花都迟到
冬天才想起把自己结成果实
曾经很长一个时期
我躲在七塘镇
听风风雨雨的故事
把自己蜷缩成拳头的样子
把自己当成无人问津的细小灯笼
现在好了
有人给我送来赞美的诗句
红玉般的品质
玫瑰般的香味
我欢快的笑声刺穿璧山的天空
葡萄
在璧山
在葡萄园
比糖更甜的是葡萄
比盐更咸的是汗水
只有果农知道背后的真相
藤蔓比想象的要复杂
像迷宫和乐园
阳光从叶片的缝隙从天而降
微风随即而至
葡萄的果香正四处流传
从春天开始
就在构想从花朵到果实
构想把糖分抬高
把甜蜜聚拢
像收拢细小的翅膀和光芒
我已经说出了一些名词
比如宝石、珍珠
还想添加几个鲜亮的形容词
比如晶莹剔透
比如圆润饱满
当指尖划过你的皮肤
我又生出了更多的奢望
想谈一次恋爱
想娶一位新娘
又有谁能挡住这甜密的诱惑
蜜莉
有一种经历叫漂洋过海
有一个国度叫日本
我从那里出发
像种子随风飞舞
飘落在中国西部的璧山
肯定有一双手把我接住
肯定有一把锄头
在向阳的山坡挖出一个土窝
我说这就是新家
我说明天就要生根发芽
已经过去二十多年
我生养了一群漂亮的女儿
个个丰满圆润
面色鲜红
成为蜜莉家族耀眼的标志
在葡萄王国
在璧山葡萄领地
没有谁比我的女儿更美
没有谁可以忽略
女儿们掀开绿叶时的风情
因为渴望爱情
女儿们总是争先早熟
还只是初夏
还只是六月上旬
她们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
枇杷
没人知道具体的情形
到底是过客
还是归家的游子
把异乡的枇杷随手一扔
璧山便长出了第一棵枇杷树
从一棵树到一片林子
从丘陵出发
爬过远处的山岗
没有一把尺子可以准确丈量
枇杷的家园有多么宽广
我想说出一个事实
在璧山的冬天
枇杷开出的花朵
比梅花耀眼
比漫天的雪花更加轻盈柔软
终于等到春天降临
等到一场春雨
和一片阳光
把花朵变成果实
把满坡的翠绿逼成满眼的金黄
已经是初夏
已经到了采摘的季节
走进璧山
走近一棵枇杷树
我要把所有的金黄打包卷走
原浆
不学对酒当歌的曹操
他喝的是杜康
问的是人生几何
而我只想问问自己的爱情
到底几分甜几分苦
不学醉卧沙场的王翰
他手捧萄萄美酒
还有夜光杯
但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天问
让阵阵冷风吹过胸膛
在这个落寞的夜晚
我渴望一种温暖和甜蜜
渴望一只高脚杯
饮下一杯清香
饮下一杯沁脾的甘甜
最好是璧玉珠原浆葡萄酒
产地在璧山
只有这种琼浆玉液
才能让我温暖
让我的内心开出璀璨花朵
不要问我酒醒何处
我没看见杨柳岸
也没看见晓风和残月
但我相信
璧山原浆会守住这个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