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流程 （小小说）

在一家文化办公用品公司做销售的小马，这几天很焦虑，夜里总是失眠。焦虑的原因并不复杂，眼看三个月的试用期就要结束了，他却只干成几单业务，最糟糕的是有一单业务的货款还一分钱都没收回来。

刚进公司的时候，销售主管告诉小马，干销售工作一点都不难，无非就是把东西卖出去，再把货款收回来。当他真正开始销售时才发现，把东西卖出去很难，把货款收回来更难，否则他几个月来不会只做成几单业务，也不会被人拖欠货款。起先他没怎么在意，因为那些干了多年销售的人都经常被拖欠货款，有的还被拖欠了一年半载，依然活得很滋润。他安慰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事。

但公司人力部门告诉小马说，你没法跟那些人比，你还在试用期，收不回货款就意味着你的这单业务还没有完成，如果到试用期结束货款还没收回来，就意味着你的试用不合格，结果只有两个：要么你自己卷铺盖走人，要么试用期再延续三个月。这是公司的规定，没人可以例外。小马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才意识到原来这是大事。

小马当然不愿自己卷铺盖走人，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而且已经东奔西跑了快三个月，如果就这样灰溜溜走了，前面的辛苦付出都白费了。再延续三个月试用期也是他不愿承受的，试用期没有销售提成，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点基本工资，只够勉强维持生活，那种日子让人心头发怵。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货款收回来。

怎么收货款？无非就是打电话催，或者上门讨要。

其实，这单业务前期相当顺利。也就是在二十天前，小马运气不错，几乎是误打误撞就跟一家公司姓刘的采购员做成了这单业务，卖出一批价值五万多元的办公用品。当然，一切都是按正规程序走的，先签合同，再送货收货，一切都顺风顺水。刘采购告诉小马，货款很快就会打到小马公司的账户上。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小马打电话问刘采购，货款怎么还没到账上？刘采购回复，还在走流程，流程走完钱就到账了。

前几天，小马又打电话催问，刘采购说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呢？流程还没走完的嘛。我们可是正规公司，一切都得按流程办事。你要知道，我从外面采购东西，接下来是验货收货，也只是完成流程的一个小环节。你把发票送过来后，还要经过我们分管组长、分管副经理、总经理审核签字，最后才到账务部门打款付钱，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少。你放心吧，我们公司不会赖你的账，而且流程马上就走完了，这两天钱就会到账了。刘采购还加了一句，就你那点货款，我们公司怎么可能赖账呢。

小马并不担心对方会赖账，他着急的是时间。他告诉刘采购，如果这一个星期内收不回货款，自己就转不了正，试用期就会延长，甚至有可能卷铺盖走人。他恳求刘采购想想办法，赶紧把货款付了。刘采购说兄弟你别着急，真的就这一两天的事，流程真的快走完了，应该已经到总经理那一步了。

可是，两天已经过去，钱还是没到账。

没别的办法，小马只能上门去讨要。在地铁上，他觉得还是先给刘采购打个电话为好。刘采购却告诉他说，你现在上门到我们公司也没用啊，虽然流程已经到总经理那一步了，但今天总经理突然出差了，而且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小马心头咯噔一下，手机都差点滑落。他茫然地望着地铁车窗，不知道地铁要开往哪里，自己要坐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