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卫山
鄙人喜好不多,一是喜爱绿绿的文竹,文竹不浓丽、不张扬,绿雅淡泊;二是喜爱与友聚会,偶尔小酌几杯酒,并无海量,也绝非是好酒之徒;三是不吸烟,也不养猫蓄狗,但喜爱书、爱读书、还养书。
喜爱书自小便读书自不必说,而养书则是要说一说的。养书的关键是一个“养”字。有些人购买书,还搜罗了些好书,就号称藏书颇丰,可是却只藏不看,这在爱书养书人看来,无疑是对书的亵渎!愚以为爱书、养书之道应为,书不必多,而在于精,书是有可读可不读、可养可不养的!唐诗宋词,重在意境,重在境界绝妙,大可不必硬记硬背,硬记硬背可心浮气躁,读不到唐诗宋词的绝妙。古代典籍,繁复冗杂,可侧重选一二读之。鄙人独爱些怪力传奇、闲情杂记、逸趣横生的书读之养之,这样的书可解生活中的无聊与烦闷。对现代小说、先锋诗歌、名人传记、人文社科之类的书,均阅读涉猎。而口才演讲、明星自传、营销励志、生财创业、官场颂歌之类的书,读得很少。故尔曰:爱书者亦读书,读书时应养书,而养书应善识书。读书、识书、养书,这与书香为伴啊,既养书亦养人。
养书实在不似旁的事情,它的好处并不一定时时显露,甚至偶有麻烦。而读书呢不能充饥,却常使人忘食;不能安眠,却常使人废寝。凡此种种,却仍令人难以割舍。养书之人,备了钱儿,只为抱得一书归。若是一时拮据,必定省吃俭用,待攒得钱来,急匆匆赶往书肆。好书到手,犹似佳人在怀。有时去晚一步,别人将书买去,顿觉被横刀夺爱,心中怅然。而或有书借出,迟迟不能归还者,养书人定望眼欲穿,心急如焚,则食无味、寝无眠,这可真是“哀书本之多艰也”。
既是爱书养书,书是需要“喂” 的,同时爱书养书,就应让书儿时时陪伴在鄙人身旁,于是购得书柜立于卧室,临窗摆放,阳光照来,可聚天地之精华,但阳光也不能太足,阳光太足了会灼伤书籍的!鄙人所养之书不多,但通古今汇中外。空闲之时,于书海畅游,可使灵魂顿悟,可解愁排忧,每有所悟,欣欣然也。
读书时可沏一壶茶,寻一扇窗,依椅而坐,细细读来,物我两忘,读书遇茶而愈发香。书再翻,茶再续,人与书共饱矣。而在雨天听雨观书,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读书之法,先通略读之,隔三五日再作反复精读,必有所得。鲁迅先生的书文字辛辣有力,深夜读之最是醒脑;汪曾祺、梁实秋的小品文书回味悠长,可作午后消遣;清晨读老庄孔孟之书富哲理、慎行为;而读《酉阳杂俎》、《陶庵梦忆》这样的书则颇能佐酒。李白癫狂,常人不可及也,杜甫凄苦,东坡豁达,林语堂风趣,三毛热忱,莫言奇谲,路遥平实……人每读一本这样的书,便是经历一种新的人生,当中乐趣,难以言传。
古来爱书养书者甚多,养之久矣,便作书痴。明代的胡应麟为官之时每月俸禄都用作买书,俸禄花光了便偷夫人的首饰变卖,大概他也认为读书人的事不能算偷;清代张裎乘船至南京购书,满载而归,路遇船舱漏水,拒绝弃船,用自己的身子抵住漏洞坚持到岸;大才子袁枚曾写下“我年十二三,爱书如爱命”的诗句。可惜今日社会读书氛围并不是浓厚,而物质追求超过了精神追求,这些不爱书、不读书、不养书的“土豪” 、“土财主”, 自然是“爱钱如爱命” 啦!当然历史上有些爱书、养书成祸的,也有些品行不端的,专注研究权谋之术,中国文人恰又有个不好的毛病,叫作“文人相轻”,于是文人间的笔战和政治迫害也屡屡发生。文人分作两种极端:一类淡泊名利,一类利欲熏心,后者纵是藏书万千,也不可称为爱书养书者。
愚以为爱书养书是一种态度,一种境界,一种对文化的守护与传承。爱书养书不是以盈利为目的,只是求自己能有一方净土。于喧嚣处,抛开些许杂念,烹茶或斟酒,白日或夜里,捧书在手,沉迷其中,最是人间第一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