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吻

梁卫山

在琴岛市海滨疗养院, 走来了画家林岩。他住进了海滨疗养院二楼单间208室。这是典型的海景房, 从房间的大落地窗望出去, 可以看到峻峭的岩石、林立的桅杆、和一望无垠湛蓝湛蓝的大海。画家林岩很精神, 他脸庞刚毅,长发促肩，猩红短衫，下身着乳白色西裤，极为上档次的真皮腰带扎出男人的挺拔与阳刚, 一看就有艺术家的派。

傍晚时分,林岩来到了海滩上漫步。海滩上没有风,潮水涌动, 潮水真好, 潮水温柔舒缓地涌动，像女人甜润的嘴唇，一次，一次……不知疲倦地亲吻着海滩。海滩的沙很细，跟面萝筛过似的匀软，阳光洒上去，像涂上金的绸缎，亮得耀眼。

晚霞沐浴着的海滩是个画画的好地方, 林岩支开画架, 他伫立在画框前，凝视着那块洁白无暇的画布——几十年了，这就是他的日子，在画布上演奏人生交响曲，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每一笔色彩都是一个生命的音符，一旦抹上去，便成为永恒。几天了,从太阳东升, 到太阳日落, 林岩的画架上积了厚厚的一大摞画稿。但他最终情于晚霞中的大海吻着的沙滩,只到太阳落山光线消失, 林岩这才收起画稿, 扛起画架, 恋恋不舍地向着海滨疗养院走去。

这天天很黑了林岩才回到海滨疗养院, 海滨疗养院已经灯火辉煌。林岩夹着画稿, 扛着画架, 穿过海滨疗养院大堂, 走上了去二楼的楼梯。在二楼208室里,尽管室内的空调开着，林岩还是拉开了窗帘，让海风徐徐地吹进客房。这时, 响起了门铃声。

林岩应道：“门没关, 请进！”门推开后, 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服务生推着小餐车走了进来。她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她有着极富线条的身材，白净的脸庞透出淡淡的红润，如果不是眼睛在动，简直就是一幅画儿。她叫海花, 是海滨疗养院的副院长。海花将小餐车上菜肴美食摆上桌子后,就轻声漫语地说道：“林教授, 这是您的晚餐, 请您慢用！”

林岩将目光移开画布，客气地应了一声：“谢谢！”

见是海花就笑着说：“还劳大院长亲自送餐，不好意思哟！”

海花说：“林教授，看您说的。林教授，还像两年前那样叫我海花，好吗？”

林岩：“还叫海花, ？好！大海的浪花, 有诗意诗韵, 我喜欢！唉, 海花, 你坐一会儿吗？”

海花：“好的。林教授, 我接到市里的一个重要任务, 从明天、不, 从现在开始, 我就陪您画画, 完成您的大作, 到国际上展出获大奖, 为我们琴岛市争光！”

海花边说边把餐桌上的茶杯放进茶，倒满水，放在桌上，这才落落大方地往沙发上坐下，两只白晰富有弹性的手平搁在双腿上，一副甜甜的样子望着林岩, 说：“林教授，两年过去了,您看我是不是老了许多？”

林岩：“才两年怎么会老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两年前我来这里作画写生, 也是你接待的我！那时候你还是个开口说话羞红脸的丫头片呢，这会儿都当副院长喽！”说话间，林岩随手拿起一支没有湿过的画笔，在那块画布上像征性的描画起来，他的样子很认真，仿佛真有色彩印在了上面, 林岩说：“海花，看到了吗？这就是两年前的你！”海花看了咂咂嘴连声称奇：“是吗？那真是我吗？！”

林岩：“当然真是你喽！多清纯！当然, 现在也很清纯、可人！”

海花好奇中带有认真,说：“林教授，这次来您作什么画？”

林岩说：“还是油画！要作系列油画《海吻》, 应英国皇家画院院长的邀请展出, 我正想请你做模特儿创作, 你们市领导就让你陪我作画, 简直太好啦！”

海花问道：“《海吻》展出后真能一炮打响？！轰动欧洲、不！轰动全世界吗？！”

林岩：“这就看你的表现啦！你来看”

林岩走到大落地窗前, 海花也跟了过来。林岩指着窗的沙滩和大海中一些若隐惹现的礁石, 说：“你就在沙滩和那些若隐惹现的礁石上,或走、或站、或坐、或卧、或躺,由我来画！”

海花：“用颜色吗？看得到吗？”

林岩：“肯定用，也定看得到？但有些画要用眼看，有些画更要用心去看，用心去看才能画出好画！”

海花：“是吗？听不懂！”

在海花听来这打哑迷一样的对话，实在是难懂，于是她站起身来说道：“林教授，您吃饭吧！一会儿我来收拾。”

林岩：“吃饭不忙, 收拾嘛也不急, 关键是你同意我请你做模特儿的请求吗？我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要从凌晨画到中午, 再画到日落西山！愿意的话，还有好多有趣的故事。”

海花：“有关于你的故事吗？”

林岩眼睛亮起来，很有兴趣的神态, 说道 ：“当然！怎么，非得是我的故事？你们美丽的琴岛你们这里的人，男人与女人，不行吗？”

海花没说什么,留下一个美丽的悬念，走了。

之后是林岩在没黑夜没白日地作画, 却没有看到海花的身影。这天傍晚,海滨疗养院灯火辉煌, 海滨疗养院前的碧波大海一浪涌一浪。

林岩身穿睡衣, 两臂抱在胸前, 透过大落地窗望着大海。

这林岩是有些来头的,北京中央美院教授, 英国皇家画院客座教授。早在北京中央美院毕业时，还是二十几岁的他就以油画《海浪》而一举成名。又去英国皇家画院深造, 以《海魂》系列获画院大奖,并聘为客座教授,在国内国际屈指可数的几位实力派油画家中，林岩算是大腕。近期,英国皇家画院举办《海》系列油画展, 而林岩在重点应邀之列。

两年前，林岩在琴岛市海滨疗养院前面面的海滩作过画。那是疗养院开业的前夕，琴岛市里给他发去请柬，请他这位海外大画家为家乡的星级疗养院作一副大厅装饰油画，并参加开业典礼。

因为是家乡琴岛，有亲情连着，他欣然应允，千里诏诏从英国皇家画院赶到北京, 又从北京赶来琴岛海滩作油画。在这里，画家林岩感觉到故土“虎瞩龙盘今胜昔”的巨大变化，旋风式的大开发卷走了海滩昔日的寂寞与荒凉，花花绿绿的旅游度假区，像一幅五彩缤纷的油画长卷装褚在绵长的海岸，令人叹为观止！作为“星级疗养院”的第一位贵宾，他感到了福气与幸运。

就在那些日子里，林岩结识了海花。她被领导选中并指派给林岩，为他作画跑跑颠颠。开始，海花很紧张，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海边长大的丫头怎么样做才能好。但“贵宾”和蔼的、艺术家的形象征服了海花, 她以渔家女儿纯朴的艺术形象, 出现在了大厅装饰油画中, 当然还有一群渔家女, 还有大海、沙滩、礁石、群山、蓝天……

这幅油画《海的女儿》一经挂在琴岛市海滨疗养院大厅便引起轰动。

林岩的《海魂》、《海的女儿》系列油画在京展出, 立刻引起轰动。

林岩的《海魂》、《海的女儿》系列油画在英国皇家画院展出大厅展出, 引起强烈轰动。

这些日子没露面的海花敲门走进海滨疗养院二楼208室, 屋里没人, 却见室大厅内靠海一侧, 摆了长长一溜绷上白布的画框,看上去像电影宽银幕。海花好奇的，从这一头到那一头，认真地用脚步量着，一回头, 却见林岩就站在身边。于是, 海花惊奇地问：“林教授，您竟有这么长得画,到啥时候画完哟？”

海花的稚气让林岩开心, 他说道：“啥时候画完？画到你出门子，搬进洞房里去！”

海花一听捂着脸偷偷地乐。

林岩：“海花, 不开玩笑, 你知道这画的题目吗？叫《海吻》。知道这画的的主人是谁吗？主人她叫海花！好了, 海花来了, 我要画啦！”

林岩说着, 揭开盖在第一块画板上的盖布,露出了画布, 然后用手握画笔对海花, 打量了起来。

林岩只是打量、构思, 并不急于往画布上抹颜色画画。这是他几十年作画的老习惯，画在画外，先让浓彩重墨在心中沸腾起来，点点滴滴热得灼人，那才会有好画，才不会在洁白的画布上留下遗憾……

海花在大落地窗前慢移脚步。

这是市里领导特意交待的，为英国国际油画大赛、为国为家乡争光, 让海花再做好模特儿！画家心情好，就能画出好画，那是疗养院的荣誉, 也是琴岛市的辉煌。但是在室内林岩的激情总没有, 见状, 海花提议到海滩。海花在海滩前边走, 林岩在后面跟着。林岩赶上去, 海花并不与林教授并肩，她在刻意保持距离——跟在林岩身后，又故意落在后边拉下三两步远，看上去像个女保镖。

海滩真软，脚下的感觉跟踩棉絮似的。林岩赤着脚，踩出两行模型般的脚窝，海花跟在后面调皮地把她的小脚放进前面的脚窝里。头顶有海鸥飞过，一群接着一群，海鸥们友好地鸟瞰着这片海滩，发出“呀——中”的鸣叫声。跟在林岩身后的海花兴奋地喊起来：“林教授，您听，海鸥在唱歌呢！”

林岩：“是吗？”

林岩回过身看一眼海花，又猛地伸展双臂，做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身：“是啊，海鸥在唱歌——爱——你——大海！”

海花咯咯地笑了。她跑前几步，扯住林岩的胳臂，竟觉不出自己长胆儿了：“林教授，您真是大艺术家! ”

说着,林岩与海花沿海滩来到一礁石旁, 他们登上了礁石。林岩与海花在礁石上看日落, 被美丽的景色所吸引, 大海涨潮了他们还不知道, 等发现了, 他们所在的岩石成了孤零零的小岛。

看着潮水在不断上涨, 海花只得打手机向疗养院求救。

这时, 一个巨浪打过来, 林岩与海花的衣服都被海水打湿了, 湿透了。海花的那美丽的躯体曲线尽显, 美极啦！林岩一见, 立即来了作画的冲动, 他拿起画笔、画板, 不顾一切地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疗养院的快艇靠到礁石上, 海花要上艇, 林岩一把拉住, 不让她登艇。海花见状, 狠狠地推了林岩一把, 大声说：“还不快登艇？！你看, 海水都快要漫过礁石啦！”

林岩楞了一下, 眼前的情形容不得他画, 他只得收起画笔, 背上画板先上了快艇, 又返身接海花上了快艇, 快艇驶向岸边。他们回到了琴岛市海滨疗养院二楼208室,林岩在拚命地作画。只见他的画笔，魔术师魔杖似的神奇：赤橙黄绿，七颜六色，就那么在他手中划来抹去，长长的，空寂的画布上便亮出一个仙境——蓝天、碧海、沙滩，欢歌的海鸥与摇曳的白帆，朦胧中的海花浑身湿透了的那美丽的曲线尽显躯体……

林岩画到这里却画不下去了, 他苦恼地把画笔往画板上一丢, 在室内急走。这时,海花敲门走进室内, 看到林岩的样子, 笑着说：“林教授, 昨天太危险啦！在那种情形下怎么画画？！”

海花说着, 背起了画板, 拿起画笔, 拉起林岩往室外走。

林岩：“海花, 你、你这是……？”

海花：“林教授, 咱们画油画去啊！”

这时, 却是海花把画板支好, 把画笔交给了林岩, 然后, 她向大海走去, 转眼, 海水没过了她的腿、胸、脖颈, 林岩赶紧跑过来, 边拉起海花边大声喊：“海花, 你这是干什么？！”

海花：“让你画啊！”

多么纯朴无邪、天生丽质的海花姑娘啊！是何等的艺术魅力啊！

林岩十分冲动地画了起来。

在画板上, 做着、卧着、侧卧着、走着、慢步着……是海花, 又不是海花,美丽姑娘的倩影,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