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幕下的古城廮陶,柔和璀璨的灯光将整个城市包裹的严严实实,装扮的更加妖娆和妩媚,经过时代的洗礼,愈加焕发和融入了现代都市气息的活力和朝气。经历了一整天的喧闹,在宁静的夜色下,她宛若一个静静睡去的少女,楚楚动人,任谁都不会忍心再去打扰和唤醒她。此刻,除了街道、宾馆、商务大楼……依然灯光闪烁,家家户户早已安安静静进入了梦乡。
子夜时分,古色古香的一条弄堂里,一家四合院的老宅里,却依旧灯如白昼,窗棱散出来的灯光把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在孟夏时节刚刚长满枝头的树叶肢解的七零八落。屋内中堂冲门左侧椅子上的一名中年妇女,满脸的愠色,柳眉横竖,不时用手捂捂胸口,叹上一口气,再冷不丁说上一句,“你个小妮子,真是翅膀硬 了,什么事情都不跟家里大人商量就敢私自做主,自己的男友都敢借人,荒唐可笑!气死我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回话的是一个青年女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口气生硬,低着头,坐在靠南墙的单人沙发上。
女人叫侯苗春,女孩叫田柳青。二人为母女关系,娘俩的声音你来我往,夹带着争吵,互不相让。母亲措辞严厉,女儿也毫不示弱。就这样,高一声、低一声的时不时传出来,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母女俩的对话声,仿佛碧玉上的一块瑕疵,是那样刺耳和扎眼,显得跟这座古老而又年轻的、魅力四射、安详、静谧、美丽的城市是那样的不协调。恰在此时,街门洞吱吱呀呀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吆,咋啦,闺女跟妈干上啦。”
“哎,爸爸,你来评评理,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我妈絮叨起来没完没了,值当的吗,烦死了。”男人话音未落,女儿腾地站起来,一把拉住刚进门的男子,抢先一步诉说着。“哎,啥事啊,看把我闺女气的。来来来,爸爸给你做主,咱俩一起给你妈上上政治课。”男子故意顺着女儿的话说。“上政治课?我看,该给你们俩上上了。瞧瞧你们,简直就是一丘之貉。你知道什么呀,进门就跟闺女穿一条裤子说话。”想不到,坐在椅子上女人瞬间怒吼道。“哦,都别生气。坐下来,慢慢说。”男子一听话口不对,根本不是母女俩平时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的争执,似乎是涉及原则性的问题,立马缓和了口气。“老田,你说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稀奇事,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结婚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幼稚,竟然把自己的男友出让给她的闺蜜,说是什么人家家里的爸爸妈妈下了逼婚令,再见不到男朋友,不让进家门。不过,话说回来,这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她却为了所谓的姐们义气,让自己的男友跟着她的闺蜜上人家家里去了。这不,就为这,把我气的呀……”女人突然说不下去了。熟料,男人听到此话,脸上也出现了惊愕的表情,不由得张大嘴巴,盯着女儿,“你妈说的是真的?”“真的。咋啦,姐妹有了困难,帮一下忙,有什么不可以的,助人为乐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女孩轻松地回应着。“胡闹,简直是胡闹!哪有这样助人为乐的。”想不到,一向说话温文而和风细雨的男人,瞬间突然爆发,冲着女儿怒吼着。风向突然发生转变,形势急转而下,做女儿的似乎根本没有料到。眼下,夫妻二人立马组成统一战线,协同作战,炮口一致转向女儿,发起进攻,开始了一顿不间断的狂轰乱炸。刚刚还心存一丝希望的女儿,顿时愣怔在那里。她不明白,何以从小到大视若自己为他眼珠子的爸爸,听了自己说的话,竟是跟母亲的反应一样强烈,脸色骤变,语气严厉,是那么的强烈,不容辩解,好像他们就是一座沉寂平静多年的火山,自己无意间给点燃了。火山喷发的熔浆足以烧毁一切,甚至不惜把他们自己也烧成灰烬。“爸爸,你这是咋啦,为什么跟妈妈一个态度,这样子对我。我到底有啥错啊!”女儿显得极不理解和满嘴的不服气。“作孽啊,老天爷,这是为什么啊!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想不到,刚刚还是一脸怒气的妈妈,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凄厉的哭声,一下子把女孩子镇住了,她几步走到妈妈身边,蹲下来,搂住妈妈的双腿,不由得哽咽着,“妈妈,别哭啦,我知道错啦,一切都听您的。”“好啦,好啦,孩子知道错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想想办法解决,缩小范围,使得名誉不受影响。”田阔海使劲压下自己的火气,开始劝解母女二人。田阔海家的灯亮了一夜,这个在古城廮陶市普普通通人家,却是有着一段极不平常生活轨迹。田阔海看到一家人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冲侯苗春说,老侯,还是你跟孩子说说咱俩从前的事吧,算是让孩子长长见识,清醒清醒。免得咱俩跟孩子们发起火来,弄得孩子不知所以然。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现在看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说呢?“唉,也只好这样了。”侯苗春声音低低的说道。“闺女啊……”侯苗春未曾说话,眼泪已挂满眼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二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仲春的一天,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走着说说笑笑的一群人,他们年纪不同,有老人、孩子,男人、女人……他们穿戴各异,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在最前边的一辆推自行车的年轻人,他笑得最开心,最灿烂。他身后自行车的后座上是一位穿着画布格子的姑娘,梳着两根长长的大辫子,辫梢挽着小红花,或许是道路难行,随着自行车的起伏,辫梢上的小红花在姑娘的后背上窜来窜去,仿佛一只花红的蝴蝶,在翩翩起舞,格外显眼,惹人注目。
姑娘叫侯苗春,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喜悦的心情似乎要把她自己点燃。推自行车的青年叫苗耕勤。自从他俩认识,知道的人无不羡慕,人人都说,真是天生的一对,就连二人的名字都是那么的严字合缝,真的是天意。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一晃侯苗春、苗耕勤二人结婚过去五年了,可出乎意料的五年过去了,侯苗春一直肚子瘪瘪的,没有反应。面对此情,难免惹得苗耕勤的父母心里疙疙瘩瘩,虽他们嘴上不说,可是架不住四邻八家的长嘴妇,在村里到处嚷嚷,还时不时对苗耕勤的父母说,你们家就是娶了一只不下蛋的母鸡。时间一长,这种难听的话儿天天萦绕在耳,他们开始给侯苗春甩脸子,说一些难听的话。苗耕勤为了避免妻子与父母间发生直接冲突,二人在自己所在的厂子里求得一间宿舍,开始了二人世界。
生活是奇妙的,这样一来,在不长的时间里,侯苗春竟然怀孕了。十月怀胎,在初春时节,他们的孩子降临了。为了纪念这个有意义的日子,他们给孩子起名苗柳青。
此时,苗耕勤的父母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不待苗耕勤和侯苗春二人同意,把侯苗春母女接回老家,照顾的无微不至。
喜悦总是短暂的,生活是单调的。为了更好生活,侯苗春待孩子刚刚满月,就回到单位,投入工作。侯苗春在一家服装厂上班,三班倒连轴转的工作使得他们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才轮休一下,也都是回家照顾嗷嗷待哺的女儿,不知不觉忽视了苗耕勤的感受。而苗耕勤在一家养殖场上班,每天的工作不是加工饲料,就是喂鸡、喂猪,清除粪便,整天跟猪鸡打交道,浑身上下臭烘烘的,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了,早已累得筋骨散了架,加上养殖场有规定,一般不允许回家,为的是防止疾病传播,确保养殖场的安全经营和健康发展。就这样,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多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二人有时候聚在一起,算算日子,竟然合不住每月聚一次,又发现彼此似乎陌生了许多,交流也逐渐减少,除了吃饭,往往是二人说不上几句话,倒头便睡去了。
初秋周末的一天,苗耕勤的宿舍门前一个穿戴整齐,烫着微微卷发的中年妇女正在“笃笃笃”轻声敲着门,半晌,屋里没有动静,中年妇女轻轻一推开了,门,原来是虚掩的。中年妇女环顾着苗耕勤的宿舍,除了一张用木板合并起来的二人床,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再瞧瞧屋子四周地方,似乎没有其它什么东西,整个宿舍内充满了鸡粪便的味道。
她走过去,看到桌上凌乱的摆放着几本有关养殖的书籍,《怎样养好产蛋母鸡》《养鸡500问》《如何搭配饲料》等等,书一侧的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玉米、豆粕、鱼粉、贝壳粉等等分占不同比例的七八种物料的养鸡配方。她听妹妹侯苗春说过,知道妹夫苗耕勤前年在北京农业大学上过培训班,学习了很多有关养殖方面的专业知识。现在,苗耕勤已经是一个在全县养殖户那里无人不知的技术员。中年妇女忍不住皱皱眉,转身带上门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问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嗯,耕勤是不是在这住?”
“是啊。你是找苗技术员询问养殖技术的吧,他的技术可强啦,养殖户无论有了难题,他都能解决。”小姑娘热心的说着。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
“噢,知道,准是找朱技术员去啦。”
果然,中年妇女在朱技术员那里找到了苗耕勤。
三
“我说,妹妹啊,你整天就知道上班上班,知道不知道你家的苗耕勤快变成人家的丈夫了?你还在这里傻干!”侯苗春的姐姐侯秋果从畜牧场回来,没顾得上回家,直接来到服装厂,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一通乱吼。
“姐姐,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啥事?”侯苗春见姐姐侯秋果忽然出现,对自己就是一顿没鼻子没脸发这么大的火气,一时吓得瑟瑟发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嗫嚅着问道。
“哼,妹妹,你是真傻啊,还是装傻啊。你家的苗耕勤就差跟别的女人睡在一个炕上了,你会不知道?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侯秋果口中的火气依然不减。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苗耕勤的事情,你快跟我说说。”侯苗春用近乎哀求的口气求着侯秋果,她似乎预感了什么。
“唉——”侯秋果未曾说话,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侯秋果在县二轻局,担任主管业务的副局长,一次她到医院看望在农业局上班的好友,闲谈时,好友告诉她,听说你的妹夫近来跟畜牧场一个刚刚分来的大学生常常黏在一起,不知真假,具体情况怎样,一时说不清。但无论如何,这样下去,毕竟影响不好。如果没事,最好;假如出了事,最好抓紧处理,免得夜长梦多。
侯秋果听了好友的话,告别好友,径直赶往畜牧场,一探究竟。
想不到,妹妹侯苗春听了姐姐的话,嘿嘿一笑,淡淡地说,“姐啊,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就这事啊。我知道的,她叫朱思凤,是河北农大毕业的。姐,你知道的,我们家的耕勤最崇拜知识分子了,想当年他也是仅仅五分之差才落选的。要不是家里姊妹多,生活困难,他一定会复读,考上大学的。”
“你是这么想的?”
“是啊,这有什么错吗?”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日久生情’,你们俩聚少离多,你又不在跟前,他们俩人老这样天天黏在一起,真要是出了事,你后悔都老不及了。”
“什么啊,姐姐,你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人家不但知识多,而且人也长得非常漂亮,我们家的耕勤,又黑又丑,怎么会呢,人家会看上他,那不是癞蛤蟆马想吃天鹅肉,简直比登天还难。姐,你想多了吧。”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说得对。我真是没事干,吃饱了撑的,顾不得休息,跑来管你的闲事烂事,但你要记住姐的一句话,当你后悔的时候别再找我。”侯秋果几乎是吼叫着冲侯苗春说完,转身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服装厂。
侯苗春怔怔的站在那里,望着带着怒气离开的姐姐,脑子里不断闪现着侯秋果说的那些话。她知道,姐姐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或许真如姐姐说的那样,都是为她好,即使说的话再难听,她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只有亲人才会说那么狠心的话语。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蛋。自此后,侯苗春的心里开始不知不觉挂念起了对苗耕勤的关注。
她明白:或许姐姐的担心是对的。但转而又一想,自己跟耕勤都生活了七八年了,现在孩子也快周岁了,耕勤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呢。
古语云:疑人偷斧。
“又去大学生哪了?”侯苗春倒松班,等了许久,才看见兴冲冲回家的苗耕勤。
“是啊,要不说大学生就是好,人家知识就是多,什么难题都难不倒人家。”苗耕勤没有听出来侯苗春说话的弦外之音。
“哼,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有事没事的天天泡在大学生的屋里,日日不着家。开始我还不信,这下好,我回来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你才回来,是不是大学生哪儿的味道就是好啊、香啊。”侯苗春言语间开始对苗耕勤冷嘲热讽,不咸不淡。
苗耕勤此时才感觉侯苗春今天的举止和言谈有些异常,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那时候,他回到家里,说起在朱思凤那里学到什么什么知识,侯苗春也跟着高兴,说自己遇到了养殖方面的专家老师,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请教,做一个真正的在养殖方面有一技之长的专职技术员。
现在,他忽然感觉有些纳闷和不对劲,不知道侯苗春何以一下子变得这样敏感和不近人情。他紧紧盯着侯苗春的脸,希望能看出些什么。侯苗春脸上曾经的微笑不存在了,眼睛里也是对他疑问的目光,嘴角下斜,还有些愠色。
“老婆,今天咋啦,又跟车间主任闹别扭了。”苗耕勤依稀记得,大凡侯苗春不满服装厂里车间主任的工作安排,好几天脸上都是没有笑容,阴阴的,就跟今天的状态差不多。“谁气的我?就是你气得我。”突然,侯苗春恼怒的语气提高了八度。
“你是吃了枪药还是吃了耗子药?我惹的你,咱们今天可是刚刚见面。”苗耕勤不由得回击反驳。
“你说说,那一次我回来,你待在家里?”侯苗春开始了点题。
此时,苗耕勤似乎回过点儿味来,但不确定侯苗春到底究竟为何事。
于是,他试探性的小声问,“你说说,到底咋回事?”
“哼,咋回事,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做下的事,反倒问起我来。”
“啪啪啪”,一项极其文静的苗耕勤突然把手掌狠狠地拍在桌上,一边拍,一边斥责侯苗春,“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你说明白,今天为啥我一进门,就找事。”
“为啥——,为啥我每一次回家,你都在朱思凤的屋子里,大家都知道你们俩的事情,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我冤不冤啊——”侯苗春边说边哇哇的大哭起来。
“哎呀,你小点儿声,行不行,这样影响不好。我跟朱技术员啥事没有。我去她那里纯粹就是请教,学点技术知识。再说,这也是你知道的,不要听别人瞎咧咧,见风就是雨。你听说的,根本不存在,那都是闲得没事干的人乱嚼舌头。”随着苗耕勤的劝解,侯苗春慢慢恢复了平静,止住了哭声,她仍是不放心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要是有假,天打五雷轰。”苗耕勤对侯苗春发着毒誓。
四
春天来了,春姑娘将储存了一冬天的丝丝柔情,毫不吝啬地贡献出来,把枯萎的大地装扮的生机盎然,到处都是翡翠般的、玛瑙般的颜色。枝头粉嘟嘟,树枝尖尖绿,大地绿茸茸……就连蛰伏了一冬的小虫儿也耐不住寂寞,纷纷从藏身的角落里,树底下、草丛里、墙缝里……不顾尚有寒意的冷风,慌不择路的使劲纷纷窜出来,一头扎进料峭的春风里,赶早儿凑热闹,为春天的到来呐喊。
幸福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恰似这如春的季节,在散播希望的同时,转眼就来到了炎炎的夏季。
按照工作惯例,每年夏季来临之际,畜牧场都会派出技术人员到各处养殖户家中走访,一方面查看养殖户的养殖情况,一方面帮助养殖户解决在养殖中遇到各种难题。头几年,每到这个时候,苗耕勤是最忙的,那时畜牧场大大小小的技术活儿都是由他负责,场子里的,养殖户那里的,外出交流……哪儿都是他。他就像一头永远卸不下笼头的耕牛,一直耕耘,永不停歇。
现在好啦,自从朱思凤来到畜牧场,不但极大地减轻了苗耕勤的工作量,而且朱思凤成为了第一技术员,很多场子里技术上的事情几乎都由朱思凤包揽。
更令苗耕勤兴奋的他还从朱思凤那里学到了很多的、听都没有听过的养殖专业方面的知识。
年初瘿陶市畜牧局下达了关于大力发展壮大养殖业的专门文件,畜牧场作为实施单位,自是不敢马虎,全场上下全员行动,春节都没有休息。他们购置了大型孵化设备,引进优质种蛋,在全市张贴公告,开足马力开始了孵化,为全市全年发展200万只优种商品鸡的目标,扬帆起航。
夏季来临,孵化暂停,剩下的就是走访。今年也不例外。例外的是今年走访不再是苗耕勤一个人,而是俩个人,而且还是苗耕勤配合朱思凤走访养殖户。
在近两个月走访养殖户的日子里,二人迎着朝霞出门,踏着夕阳归来,晚上白炽灯下,二人顾不得休息,还要梳理汇总一整天走访养殖户发现的问题,以便找出科学的解决办法。
不知咋回事,苗耕勤自从跟朱思凤走访养殖户一来,脑子里自觉不自觉的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意识,时不时就会闪现一下朱思凤的身影。
他感觉自己这是一种罪恶的念头,可是想摆脱,就是摆脱不掉,有时候朱思凤的身影反而会更加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
苗耕勤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可耻,特别是朱思凤白皙的脸上那双忽闪着会说话的大眼睛,只要是看上她一眼,他就会有一种触电的感觉,甚至有些儿魂不守舍。
在那些日子里,他强制着自己待在宿舍里,可是不知咋回事,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双腿,会鬼使神差般的、不由自主的走进朱思凤的宿舍。
他不承认,但又否认不掉。
一次,二人为了一个更加科学的养殖配方,相互争论着,他坚持说,豆粕比鱼粉重要,价格也便宜。朱思凤根据营养成分分析说,鱼粉是养鸡最重要的蛋白质饲料,即使贵些,也不能凑合。二人就这样争论着,似乎都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其实,苗耕勤是故意这样做,他就是喜欢跟朱思凤争论,以便能够达到在她那里多待一会儿的目的,即使有时候很晚了,苗耕勤也不愿意走开,直到被朱思凤轰走。
俗话说,知夫莫若妻。侯苗春听从了姐姐侯秋果的意见,她不动声色,暗中观察着二人的言行举动。
她看到自己的男人好像被朱思凤勾了魂,有事没事总是往朱思凤那里跑。她强忍着,直到有一天,彻底爆发。
不觉间,炎炎夏季的火热一下子就扑到了身边,千柯争翠,万木葱茏。这天,苗耕勤端着刚刚从伙房打来的一碗面条,一边慢慢走在凉爽林荫的树底下,一边微微低头嗅着西红柿炒鸡蛋卤子发出的丝丝甜香,似乎在享受着人间最美味的珍馐。
就在刚才,伙房的刘师傅还在不住的问苗耕勤,说伙房最近购买了新下来的红皮蒜,是不是吃点儿。苗耕勤听了,摇摇头说,吃蒜对眼睛不好,今后自己不吃了。刘师傅听苗耕勤这么说,很纳闷,忍不住小声嘀咕,哪次吃饭不吃蒜,我好心照顾你,反倒这样说,好像是我成心坏你眼睛的。
旁边的一个小伙子接过话茬说,刘师傅甭往心里去,苗技术员才不会怪你呢,他不吃蒜,不是他说的那样,怕是伤了自己眼睛。最近他老去朱技术员那里,朱技术员对蒜味过敏,他是怕朱技术员嗔怪他,再不让他去她哪儿呢。
“哦,年轻人,可不能瞎说,苗技术员工作认真,技术呱呱叫,把咱畜牧场搞得红红火火,说话要把门啊,不然,小心烂你的舌根子。”想不到,刘师傅反而对小伙子一阵抢白和数落。
“哎,无风不起浪啊。”小伙子似乎对自己实事求是的言语得到了相反的结果有些失落。
苗耕勤的确喜欢吃蒜,而且无论早晚,一日三餐,每顿必吃,中午有时候能吃上两头,整个人红光满面,密密麻麻的汗珠挂满整个脸庞,顺着脸颊流进胸前的衣襟里。他走起路来,顺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呛人的味道。因为职业的原因,呛人的味道里还夹杂着鸡粪、汗腥、饲料中的鱼粉等等混合气味。
就是这样一个嗜蒜如命的人,今年以来,苗耕勤明显的不再吃蒜,而且打饭时,也从未再向刘师傅讨要过蒜。
刘师傅还曾经十分关心的问过苗耕勤,是不是最近上火了,不喜欢吃一些儿辛辣性的东西。苗耕勤说没有,回应说就是有点儿牙疼。
此时,刘师傅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中明白,苗耕勤的确像小伙子说的那样,其实就是为了能够到朱思凤屋里串门的原因。此刻,他望望早已走远的苗耕勤,心说:年轻人,好自为之吧。
苗耕勤果然鬼使神差般的走进了朱思凤的宿舍。朱思凤正在埋头些什么东西,苗耕勤关心地说,朱技术员,休息一下,吃饭了。干工作的一步步来,可别累坏了身体啊。
朱思凤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说,没事,没你说的那么金贵。
“哎,停工吧,我知道你时间宝贵,舍不得浪费,又喜欢吃面条。瞧,我给你最喜欢吃的鸡蛋西红柿的卤子打来了,可香啦,快尝尝。”
“谢啦。”朱思凤仍是没有抬头,继续伏案书写着。
苗耕勤一时有些失落,像是突然间丢失了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对朱思凤的关心有些过头,可是自己在朱思凤面前就是管不住自己。
朱思凤似乎忘记了时间,苗耕勤一时有些尴尬,他低头看看碗里早已坨塌的面条,忍不住好奇心,把头凑近朱思凤正在写作的稿纸。恰恰就在此时,朱思凤猛一抬头,嘴里喊着,“哦,总算写完了,累死我啦。”
“砰”,熟料,来不及躲闪的苗耕勤的头跟没有半点儿准备的朱思凤的头撞在一起。
二人疼得呲呲牙,咧咧嘴,都不好意思笑了。
但对于苗耕勤而言,更多的是朱思凤身上散发的青春的芬芳,深深地凝固了他的嗅觉。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幸福的,这种幸福在自己妻子的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燥热的天气最容易使人忘形和丢掉最后的矜持。苗耕勤明显的来朱思凤的宿舍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有时,甚至一天就有数次。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树欲静而风不止。
五
在一个中午吃饭的时间,苗耕勤照例到伙房给朱思凤打了西红柿炒鸡蛋卤子,二人边吃边说,便说便笑,嘻嘻哈哈,有时候说到情不自禁,朱思凤会舞动着纤细的手指“狠狠”的拧一下苗耕勤的手臂。苗耕勤会假装自己很痛的样子,显得很无辜。他愿意,只要朱思凤高兴,他就高兴。即使朱思凤真的拿一把锥子锥他几下,他也会觉得很值。每每此时,苗耕勤很享受这种情景,他总会绞尽脑计用语言去尽可能保留和延长这种难得的气氛。
他们二人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二人就这样在假象里相互享受着。
火山喷发前,往往积蓄的时间愈久,它喷发时的破坏力就愈加强大。
又是一个炎炎的中午,苗耕勤和朱思凤二人边吃边说笑近期正在播放的电影《红高粱》中一个往酿造的酒里面尿尿的一个镜头。朱思凤随口就说,看着真恶心,原来你们男人喜欢喝的酒里面是搀着你们自己的尿啊。
她说完,看着一脸顿时尴尬而似乎有些傻笑的苗耕勤,自己再也禁不住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突然,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门口站着怒目圆睁的两个女人,而且一个女人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擀面杖。
“姐,你瞧见了吗,每天他不在家里,天天泡在这里。”
“妹啊,啥都不要说,你手里的东西是吃素的吗?动手啊。”
苗耕勤还没回过神来,侯苗春的擀面杖已向他砸了过来,他不敢怠慢,本能的用手臂去迎挡,顿时感觉一股刺心的疼痛传遍全身。
他三窜两跳从侯苗春和侯秋果的间隙里冲到屋外,侯苗春并未追出来,但朱思凤的屋子里却是传来了一阵阵“嘣嘣邦邦”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个狐狸精,你个害人精,我叫你害人,我叫你风流……”紧着着,就是女人的咆哮声和女人凄厉的嚎叫声。苗耕勤看着屋外早已围拢过来的畜牧场看热闹的人群,看着他们对着自己和屋内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议论,更有的挤眉弄眼……
他站在屋外少顷片刻,又几步折回屋内,此时屋内早已杯盘狼藉,犹如收购废品的破烂厂。盛西红柿炒鸡蛋的那碗也开了花,碗成了碎片,鸡蛋块飞溅的到处都是,环顾四周,再也看不到一件完整像样的物品。朱思凤仍在一边呜呜伤心的哭着,还一边在拼命的挣扎。侯苗春和侯秋果姐妹二人一人使劲揪着朱思凤的长发,一个人轮着拳头使劲的在捶打着朱思凤的全身。朱思凤哀嚎着,抗争着……
苗耕勤那里见过女人这么玩命狠劲的打架,简直胜过男人打架几十倍。他没有半点儿犹豫的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三人驱散开来。朱思凤靠着本能像是散了架似的斜倒在床上,浑身抽泣着。
侯苗春、侯秋果气喘吁吁,怒气未消,恨恨地盯着苗耕勤。
“你个骚狐狸,再敢勾引别人的男人,这就是下场,哼!”侯秋果伸着右手,指着朱思凤恶狠狠地说。
“太过分了,有你们这样打人的吗?也不怕别人笑话。”苗耕勤忽然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正气感,口气里满是埋怨和斥责。
“你说啥,我们过分。不说你,是给你留了面子,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做下了丑事,反倒埋怨我们,亏你说得出口。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才是丢人现眼呢。”
“到底怎么回事?”
“发生啥事啦?”
“不知道啊。”
……
屋外众人叽叽喳喳。
“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回去。”
此时畜牧场领导大声呵斥着打发着众人离开了。
屋内的侯苗春听说畜牧场的领导来了,转身出屋,俯身冲领导深深的鞠了一躬,未曾说话,泪水早已溢满眼眶。
“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不然我们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侯苗春呜呜的哭诉着。
领导冷眼看着苗耕勤,“怎么回事?”
苗耕勤惨惨的苦笑着,他能说什么呢。
一旁的侯秋果怒怒的说道:“哼,是屋子里的这个女人当小三,耍破鞋,破坏他人家庭,我们来教训教训她。就是这么回事。你可要好好的管管啊。”
“畜牧场毕竟也是一个单位,你们是否也照顾一下影响,但打人总归说不过去。退一步说,即便有错,也不应该动手打人。再说,出了意外,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这样吧,等我们把事情彻底了解清楚后,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也要给畜牧场一个说法,不然这里的工人会认为他们在这里任外人欺侮,没有安全感。你说,是不是?”
侯苗春、侯秋果或许心里认为就该这样做,事情都这样了,谁能咽得下这口恶气。要是慢慢腾腾,四平八稳,考虑行动,不采取暴风雨式的武断动作,到那会儿,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该发生的事情终归是要发生的,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但眼下毕竟已经发生了过激行为。
侯秋果毕竟也在市里二轻局部门工作,况且还担任着职务,她知道虽说自己有理,可打人无论怎么说,是不妥切的。另外,她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其实就是想教训一下朱思凤,让她知难而退,今后离苗耕勤远一点。想到这里,她立马表态,“既然这样,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朱思凤)有什么人身意外和财产损失,你们统计一下,我们全部包赔,绝不含糊,没有二话。”随即,她话锋一转,又接着说,“但是她给我们家造成的精神损失,你们也得考虑考虑。”说完,侯秋果几步走到苗耕勤跟前,不待苗耕勤有所反应,什么也不说,轮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她再一回身,一把拽住侯苗春的胳膊,快步走出了畜牧场。
六
“哎,妈妈,您慢点儿讲,我都糊涂了,原来您还嫁过一次人啊?”
忽然,女儿田柳青打断了侯苗春的话,有些急不可待追问,“哎呀,急死了,妈,到底咋回事?”
“咋回事,咋回事,你就知道问,你可知妈妈为了你,为了你不受半点儿委屈,含辛茹苦养大你。”说着,一指身边的田阔海,“你爸爸,不嫌弃我们母女,忍受着别人白眼和冷言冷语,不顾家庭阻挠,毅然决然承担起了照顾咱们母女。”侯苗春有些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田柳青还是没弄明白,可看看妈妈现在极度悲伤的样子,她也不再忍心追问下去,专心安抚着侯苗春。
但侯苗春的思绪一刻都没有停下来。
她恍若又回到了曾经难忘的刻骨铭心的岁月。
……
侯苗春跟着姐姐侯秋果离开了畜牧场,没走多远,侯苗春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声振寰宇。
她心里明白,依着苗耕勤的性格,自己这么一闹,她跟苗耕勤的情分也就算是走到尽头了。可是,如果不闹,自己跟苗耕勤在一起仅仅是名义上的夫妻,早就没有了夫妻之实,同床异梦。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为了脸面,她本不打算这么做,糊糊涂涂,睁一眼闭一眼凑合下去,也算是夫妻一场,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可侯秋果不这么认为,她从小就是一个极其有主见的人,眼睛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二者绝不可混在一起。特别是男人对家庭不忠的问题,她是绝不允许发生的,即使最后彼此都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侯苗春离不开苗耕勤,离不开孩子,更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她不敢违背姐姐的训示,让她往东,绝不会往西。她的命运一多半掌握在侯秋果的操控中。
苗耕勤也是一个有着强烈自尊心的人,平时一句话说的不合适,侯苗春就会遭到一顿抢白。时间长了,侯苗春习惯了,二人说话,她从不起头,都是苗耕勤开场白,她就跟随着有一句,没一句瞎聊着。几年来,他们感觉彼此的交流越来越少了,在一起说话都累得慌,更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和爱好兴趣可言。在他们的生活里,总是重复那么简单无聊的几句话:
“饿了。”
“想吃啥?”
“随便。”
“做的啥饭,真难吃。”
“该睡觉了。”
“该起床了。”
…………
幸福的时光,在他们二人的世界里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奈。有时候,侯苗春驻足一个地方,久久的看看天空几只飞翔的燕子,欢快的相互追逐着,嬉戏着,喃喃着,羡慕的她真想化作一只燕子,跟在它们后边,是多么的惬意啊。
侯苗春面对现实,情绪纷乱,家庭和孩子成为了她的一切,就此终其一生。最终,她决定认命。
可是,她的姐姐侯秋果是绝不允许侯苗春这么就此沉沦下去,也不会就此放过苗耕勤。
此后的日子里,侯秋果带着侯苗春不依不饶,三番五次到畜牧场大吵大闹,一时间,满城风雨,整个瘿陶古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畜牧场出现了一个小三破坏人家家庭的传闻,小三简直就是一个恶魔的化身,而且形象生动,娓娓道来,仿佛诉说的人是亲眼见到一般。
苗耕勤受到畜牧场领导前所未有的严厉痛批,让他无论如何在稳定家庭的基础上,早日消除对于朱思凤带来的负面影响。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导致影响畜牧场在社会上的良好信誉,即使像苗耕勤这么优秀的技术员,甚至不惜下达从畜牧场开除的警告。
苗耕勤心中最清楚,自己遭受什么样的处罚,都可以接受,也甘愿去配合单位调查,因为他是事件的导火索和制造者,谁让自己鬼迷心窍,有事无事的总喜欢跟朱思凤凑“风雅”。一句话,活该如此。但朱思凤是整个事情最无辜的人,也是一个受害者。
他顶住来自侯秋果的压力和妻子侯苗春离婚的威胁,坚定的站在维护朱思凤名誉的立场上,不但把全部的责任拦下来,而且还怒斥侯苗春一家人胡搅蛮缠,强词夺理,无端攻击他人,而且还要求侯苗春姐妹二人公开给朱思凤当面道歉。
伙房的刘师傅倒是十分理解苗耕勤,说他敢于直言,实事求是,说苗耕勤这样做就是‘向理不向情’,是一个好男人,真汉子。
苗耕勤在畜牧场全体大会上面对全场干部职工做了公开的自我检讨,他把事情来龙去脉的过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当然,他对朱思凤的喜欢是不敢明说的,他认为不能把自己那颗龌龊的灵魂去亵渎朱思凤那颗纯洁的灵魂。
畜牧场风平浪静了,可是苗耕勤的家里真真正正乱成了一锅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本来侯苗春遵照侯秋果的意思,也就是吓唬吓唬苗耕勤今后不要再跟朱思凤有什么瓜葛,安安稳稳过自己家的小日子,不要为了所谓跟朱思凤学技术为借口,二人再有什么接触,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然而,任谁都想不到苗耕勤胳膊肘往外拐,非但不说朱思凤的一句埋怨的话,反而处处维护朱思凤,弄得侯苗春、侯秋果倒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二人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们做事情猜忌、唐突、捕风捉影,无事生非,制造祸端,好端端的把一个有前途的大学生硬生生的毁掉了。
侯苗春彻底抑郁了,终日以泪洗面。侯秋果彻底爆发了,她在单位的声誉受到了极大的损害,甚至单位领导也跟她谈了话,说她是典型的封建家长的做派,在没有把事情调查清楚的基础上,就给人胡乱扣帽子;还干涉他人家庭,毁坏他人声誉等等等等。
侯秋果找到妹妹侯苗春,几乎是命令的口吻,歇斯底里吼道:离婚!离婚!离婚!
苗耕勤的情况也不好过。
“男女授受不亲,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我看你怎么收场。”苗耕勤沮丧的回到家里,非但没有得到母亲的理解,反而遭到的是老娘的一顿数落和埋怨。
夜深了,苗耕勤躺在床上,看着身旁空空的,不由得心情更加的寂寞和惆怅。过去自己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一家三口总是嘻嘻哈哈热闹到半夜,女儿刚刚学走路,说话也是咿咿呀呀。“唉,造孽啊。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啊。”苗耕勤似乎是满肚子悔恨。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有什么错啊,不就是为了学习技术,跟朱思凤平时接触多了一些嘛,难道接触多一些,就会不正常吗,就会出现状况?苗耕勤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自己拼了命的学技术,还不是为了畜牧场的振兴和发展吗。
但这次回家,他是带着任务的。
白天,畜牧场领导专门安排他利用一周的时间,无论如何,想尽一切办法找到离场出走的朱思凤。并再三强调,如果事情没着落,他也就此在家待业。
苗耕勤知道,由于自己的原因,朱思凤确实遭受了不白之冤。但即使这样,也不至于任性的离场而去啊。
“唉——”想到这里,苗耕勤长叹一声。
有人说,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不是困难,而是你永远读不懂一个女人的心。也有人说,女人心似海深,女人情雾朦胧。
朱思凤失踪了。而且无声无息,没有音讯,一走就是半个月。
朱思凤是古城瘿陶市近邻的兆州市人,二市相距也不过百余里。
翌日,苗耕勤早早起床,揣上母亲为他腾的两个馒头,趁着天气凉爽,骑上自行车急匆匆赶往兆州市。他按照朱思凤填写表格留下的地址,一路走来,一路打听。当他来到朱思凤的家里,看到一脸挂满沧桑的两位老人,不忍心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只是说,自己路过这里,是朱思凤的同事,顺路来家里看看。
苗耕勤走在路上,他在寻思,“朱思凤到底会去哪里?”
“卖冰棍咾——”
一阵吆喝声,瞬间把苗耕勤冒烟的喉咙勾起食欲
他坐在树荫下,一边吸溜着沁入心脾的冰水,思绪半点儿也不敢停下来。
他仰头看着天空中漂浮的懒洋洋的朵朵白云,是那么的悠闲自得,树上的知了自信的开怀高唱……
他低下头,顺手拿起脚下一根树枝,胡乱的、漫无目的画楞着……
忽然,他停留在自己写的一个“郸”字上,本来他是写“蝉”字的,鬼使神差般的不知何故将“虫”旁写成了“耳”字旁,而且还互换了位置。
他看着“郸”字,眼前突然亮了,短路的大脑开始接通鲜活了。
“真是神助我也。”苗耕勤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原来,朱思凤不止一次跟苗耕勤说过,自己虽然是畜牧兽医专业毕业的,可是毕业时实习的时间很短,很多的东西都是蜻蜓点水,在实践中常常是捉襟见肘。特别是关于母猪“大挑法”和“小挑法”的使用,不但技术上不过关,而且有时候,还分不清该用“小挑法”还是“大挑法”。
记得有一次,苗耕勤和朱思凤到村里搞防疫,恰巧一个养殖户说自己的母猪太多,能不能给骟几头。想不到,朱思凤二话没说,一口应承。
苗耕勤很好奇,问朱思凤,说你什么东西都没带,怎么骟啊。
朱思凤不言语,诡秘一笑,让养猪户拿几根筷子和一把锋利的小刀。
苗耕勤不眨眼睛的看着朱思凤,不一会儿,几根筷子三分之一被朱思凤用锋利的小刀削刮成了薄片。
朱思凤扭动了几下,嘴角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似乎信心满满,胸有成竹。
她转身冲养殖户说,捉猪吧。
不一会儿,嗷嗷叫的被困住了四肢的几头小猪摆在朱思凤的脚下。
朱思凤蹲下身子,几个手指在小猪身上寻找着部位,说时迟那时快,尖尖的筷子一下子进入小猪的体内,随即一团粉红色的东西溢出小猪体外。
朱思凤仔仔细细寻找着,苗耕勤没有关注小猪,他一直观察着朱思凤的一举一动。他看见朱思凤的脸色渐渐地晴转多云,进而阴云密布,脸上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顺着脸颊流进脖领子里。
“看好它,我一会儿就回来。”不待众人问话,她留给苗耕勤一句话,转身骑上车,出去了。
半个钟头后,朱思凤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长者。
众人不解,但见老者不慌不忙把小猪翻转身来,再用朱思凤使用过的尖筷子,在小猪的左侧重新扎进筷子,小猪尖叫着,它不知道这几个人为什么折磨它的身子。
老者对朱思凤嘀咕着,姑娘,看清楚了,这才是卵巢。你刚才弄出来的是小肠。你弄错啦,应该是左侧,不是右侧。右侧是再大点儿的母猪。
朱思凤明白,虽然老者不知道“大挑法”和“小挑法”,但是她心中清楚,刚才老者使用的是“小挑法”,如果母猪稍大的才该使用“大挑法”。想到这里,苗耕勤心中有数了。他判断朱思凤现在一定回到了她的母校——河北农大邯郸分校。他把自行车寄存在兆州市汽车站,急急的马不停地坐车赶往邯郸。
七
苗冷月领着田柳青的男友胡征宇没有直接回家见爸爸苗耕勤和妈妈朱思凤,二人而是直奔家乡的赵州桥。
苗冷月是一个文静乖巧的女孩,事事以顺从父母的安排做事,从未违拗过父母的意见。但她对于自己婚姻大事,却是有着自己的考虑。她喜欢文学,更是一个知识女性,在她的心里,十分推崇和欣赏林徽因、冰心、杨沫、琼瑶……等等一大批有作为的现代女性,把她们作为今生追求的榜样和楷模。她的心中还时时泛起诗经《秦风蒹葭》中描述女性温婉贤淑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苗冷月是苗耕勤和朱思凤的长女,今年已经26岁了。她是一个现代女孩,浑身上下却是处处体现着传统女性的韵味和习惯。对于爱情,她相信“举案齐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情相悦”等等相守一生的爱情模式。她努力寻求心中的白马王子,即使失去韶华也在所不惜,“一个中华传统的女性就应该寻找心中那份属于自己的纯真情感”,这是她立下的今生心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能够遇上今生期盼的那份缘,她会不顾一切,冲破藩篱,大胆袒露心声,积极的勇于追求,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与胡征宇短短的接触中,她隐隐约约感觉跟前的这个男孩,就是今生自己寻找的心中白马王子。胡征宇知识丰富,谈吐文雅,最可贵他也是一个十分推崇传统文化的人。二人一番交流,大有相见恨晚的唏嘘。
可她又无法面对对自己视同亲姐妹的闺蜜田柳青,自己有了困难,她二话没说,把即将成为终生伴侣的胡征宇借给自己应急。虽说胡征宇在她们二人面前信誓旦旦,坚决不做对不起田柳青的事情,也不得有非分之想的誓言。然而,经过几个小时的接触交流,二人似乎都感受了彼此间的欣赏,仿佛二人在一起早就经过了多年的恋爱过程,眼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已。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早遇见胡征宇,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是田柳青的男友呢?
她十分矛盾,她喜欢这份情缘,却又无法接受,传统的观念时时在提醒她,夺人之爱是极不道德的,决不能越雷池半步,即使想一想都是有悖温良恭俭让的传统俚俗。
苗冷月自己都说不清什么原因,虽说田柳青比她大两岁,但二人在一起,反而是苗冷月比田柳青更似乎稳重和成熟一些。田柳青做事情天马行空,快人快语,率真直性,考虑事情很单纯,就像这次苗冷月跟她说起自己父母逼婚的事情,田柳青当即表示,嘿嘿一笑,随口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看把你愁的。我帮你。之后,就把胡征宇介绍给了苗冷月。
本来苗冷月也没有多想,只是应付应付父母一见面没完没了的逼婚唠叨。可当她见到胡征宇的第一眼时,还是憋不住的“咚咚咚”心跳。平时十分冷静理性的她,再也无法平静,安静的外表下难掩内心泛起的层层涟漪,不断地荡涤着那颗少女期盼、渴望、寻觅已久深藏内心的那份纯真的情感。她突然感觉自己的爱情之火被点燃了,正在一点点儿的燃烧,脸颊都火辣辣的烫。
她暗暗的叮嘱自己,千千万万不可敞开心扉,不然自己会被爱情之火焚烧的体无完肤,自己矜持的少女形象也会毁于一旦,失去清纯。
她想起来张爱玲的那句“在茫茫人海里,时间的荒野里,遇到该遇到的人,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那么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哦,原来你也在这’”。
张爱玲还说过: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徐志摩面对爱情也曾说: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苗冷月感觉自己跟胡征宇的认识,就是一个错误,一个极大的错误,悔不该此时出现。而且这个错误预示着会注定折磨自己,更可笑的是带来这个错误的,竟是一个对自己十分友好的闺蜜施舍给她的。难怪有人说,在美好中相识,在误会与落寞中结束。美好的爱情不一定会有美满的结局,但只要认真爱过,就是无怨无悔的。
但苗冷月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能认真的爱,更不可能将和胡征宇的爱延续下去,去享受爱过的过程。
“唉——”苗冷月连连叹着气,喃喃自言自语着安慰自己,“爱一个人值不值得,其实对方应该知道。所以说,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
八
最近,胡征宇家里每天人来人往,院里院外都是走动的人。他们是胡征宇家的亲戚、朋友、邻居,大家在一起,认识的,不认识的,说说笑笑,嘻嘻哈哈,谈论的全都是关于胡征宇的婚事。
这天,临近傍晚,胡征宇回来了。爸爸胡栋才,妈妈徐梦静高兴地拉过儿子,一一给大家介绍着。“这是你的表舅,表妗子”“这是你的表姑、表姑父”“这是建国表哥、玉兰表姐、玉芳表嫂……”……
胡征宇出于礼貌,一一应承着。他是一个尊重传统习俗的人,即使自己感觉十分的疲劳,依然热情的跟每一个来家的亲戚、朋友打着招呼。
饭桌上,几杯酒下肚,几个喜欢插荤逗乐的表哥、表嫂忍不住的怂恿胡征宇拿出手机,让他们先看看未来弟媳的模样。众人起哄,爸爸胡栋才,妈妈徐梦静也只好附和。胡征宇无奈,只得拿出手机,解锁后,把手机丢在桌上,供大家浏览手机里的相片。
“哇塞,真美啊,好好漂亮啊!”众人一边浏览着手机里的相片,一边学着网络语,不住声的发着赞叹,“征宇弟弟真是有福气,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哎,快看,快看。不对啊,这可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的照片。”突然,不知是谁发出了惊讶,好似发现什么惊人的秘密一般。
果然,大家不由得再次聚目,虽说照片上的两个女孩子模样差不多,但仔细看他们的装束和打扮还是不一样的。一个略微丰满,齐耳短发,穿着素雅,全身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一个身材略瘦,梳着马尾辫,随意的搭在肩上,穿着时尚,活泼阳光,青春靓丽。
“哎,弟弟,快说说,到底是哪一个啊?”
众人的议论声,使得胡征宇的爸爸妈妈也不禁凑了过去,一睹究竟。
“你们猜猜,你们感觉哪一个跟我更有缘?就是哪一个呗。”胡征宇自己也不知怎么了,没头没脑抛出了打哑谜的话语。
“这孩子,快结婚的人了,跟小孩子一样,还这么喜欢闹着玩。”胡栋才、徐梦静一边跟众人逗趣的说笑着,一边指着其中的一个女孩说,“看,是这个,这个。”
“这个好,这个潮啊。”一个年轻的表嫂指着照片上的田柳青,急急地抢先发表着意见,唯恐落在他人后边。
胡征宇侧目,注意到说话的女人穿着打扮跟田柳青差不多。
“哪,这个女孩子是谁啊?”
众人不解,就连胡征宇的爸爸妈妈也是一头雾水。大家一齐把目光聚焦在胡征宇身上。
“哎,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现在的社会,谁还没几个异性朋友。”胡征宇不愿意解释,继续说,“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你们参谋参谋,到底哪一个跟我更有缘分?”
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此时,热烈的场面瞬间戛然而止,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大家都不在说话,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这里面似乎一定隐藏着故事。
“孩儿啊,到底发生了啥事啊?”胡征宇的妈妈焦急的脸上汗涔涔的。
“什么事也没发生,我现在就是不想现在结婚了,再等等看,我还没有准备好。”胡征宇显得很平静,不紧不慢的说道。
“什么,你当结婚是儿戏,闹着玩呢。你看看,你不知道羞臊,我们还要脸面哪。”胡征宇的爸爸胡栋才忽然怒吼起来,随即转身,“这都是你养的好儿子,还说什么他乖巧、传统、听话,全是屁话。”胡栋才火气一下子冲上了脑门子,大声冲着徐梦静就是一顿吼。
大家一下子醒过味来,赶紧分散开来,这几个劝胡征宇,那几个劝解着胡栋才、徐梦静。
夜已经很深了,胡征宇一家结婚前的喜庆气氛一下子消失了,特别是胡栋才当着众人的面失去理智,气急败坏的摔碎了好几个水杯,好几次举起拳头要教训教训胡征宇,好在众人不断的相劝相拦,才终于压下了胡栋才的火气。
都说儿子是娘的心肝肉。胡征宇的妈妈哽咽着,不住的伤心落泪,“造孽啊,我上辈子欠了谁的债,要遭受这样的折磨!”胡征宇从呱呱坠地到现在,她舍不得动胡征宇一根手指头,平时胡征宇做错了事,连埋怨的话语都没有说过,所以,今天意外发生的事情使得她更加的伤心。
胡征宇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只能轻轻的搂着妈妈,不断地重复着,“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孩子,你总得让爸爸妈妈心里清楚啊。”
“妈,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胡征宇吞吞吐吐对徐梦静说道。
“孩啊,什么问题?你问吧?”
“嗯,妈,您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更相信缘分?”
“什么钟情,缘分!我们相信感情!”忽然坐在沙发上的胡栋才插话。
徐梦静沉默着,她不想马上表态,她从儿子急切的眼神里,似乎感觉到了儿子希望她说出‘一见钟情’四个字。
“我感觉‘一见钟情’只是一种感觉,‘缘分’是一种修行。我更相信缘分。”徐梦静直接否定了胡征宇的幻想,她不想留有余地。
胡征宇不甘心,“那为什么有诗句‘众里寻他千百度,眸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孩啊,那是古人没事写着玩的,哪有那么好的事等着,你千万别信,也不要当真啊。”徐梦静继续泼着冷水。
“可是,今天我见到了一个女孩,从第一眼看见她,我的心就止不住的跳个不停,我感觉一刻也离不开她。”胡征宇终究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傻孩子,心不跳动,谁都受不了的。”徐梦静故意答非所问。
“妈,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胡征宇几乎要哭了。他不理解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妈妈,今天说话为什么全都是呛着自己。
九
苗冷月带着胡征宇驱车到嶂石岩自己的家里。她的家是一座二层楼,坐落在一处山坳里,灰瓦白墙,一看便知属于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古朴典雅,四周是一大片开阔地,视野很好。
往山上看,全是郁郁葱葱的各种林木,高低不同。仔细观瞧林木,间或隐隐约约闪动着或红、或粉。胡征宇猜想,那或许就是传说中“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场景吧。
林木的四周全是被一道道的铁丝网围绕着,树丛间散落着错落有致灰瓦白墙的鸡舍,“叽叽嘎嘎”的鸡叫声演奏着交响乐,混合着各种鸟儿的啁啾,使得整个山林里喧闹着,不再安静。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眼前的情景,使得胡征宇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桃花源记》中的情景。
“怪不得苗冷月浑身上下透露着传统女性的魅力,原来是这样的环境孕育了她的身心……”胡征宇脑子里胡乱想着。
“欢迎,欢迎你们来家里做客。”苗耕勤、朱思凤二人一早就接到了女儿苗冷月的电话,早早等候在门口。胡征宇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生活环境,虽说也曾在祖国的大好河山旅游过,但身处媲美《桃花源记》里描绘的场景,他有些恍惚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月月,快快,跟妈妈介绍一下,这位小伙子到底是谁啊?”朱思凤待大家落座后,一边沏着茶水,一边催促着苗冷月。
“妈,电话里不是跟您说了吗,这是我同学胡征宇。”
“哦——”朱思凤再次盯着胡征宇,上一眼下一眼扫视着。
“闺女,说说,今天喜欢吃啥,爸爸去给你做。”苗耕勤终于趁着间隙说上了一句话。
回家的路上,胡征宇脑子里始终带着一个疑问,“孩子,你是不是姓胡,你的爸爸,是不是叫胡栋才,在瘿陶市农业局工作?”
这是朱思凤反复问胡征宇的一句话,胡征宇云里雾里,本来自己今天是陪着苗冷月糊弄她的爸爸妈妈的,想不到苗冷月的妈妈对自己的爸爸问来问去,幸亏苗冷月的爸爸苗耕勤没在场,苗冷月也跟着苗耕勤在厨房忙活,要不然自己会多么的尴尬。
胡征宇听得出来,朱思凤跟爸爸应该早就认识,而且很熟识,自己也应该跟爸爸年轻的时候长相很像。
胡征宇不敢怠慢,一一小心回答着。他告诉朱思凤,爸爸自从分配到农业局工作至今,一直都在那里,现在是瘿陶市农业局局长。妈妈在农业局下属单位的原种场工作,去年刚刚退休。
苗冷月对回家之行,也心存纳闷,一向对婚事极度关心的妈妈,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自己精心准备的回家之旅,妈妈显得并不上心,似乎对胡征宇有点冷淡。但是,苗冷月自己算是松了一口气,起码近一段妈妈不会那么急切的催婚了。
一路上,苗冷月、胡征宇二人各怀心腹事。但苗冷月心里很满意自己这次回家的行动,她感觉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起码这个人在自己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胡征宇却是心乱如麻,一方面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不知咋的自己从心里朦朦胧胧的喜欢上了苗冷月,其次,朱思凤跟爸爸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瓜葛。
十
田柳青和胡征宇的婚期越来越近了,双方各自的家里都在紧锣密鼓地忙碌着通知亲朋好友,发放请柬,宴请邻里,准备着婚礼上的一切。
相反的是胡征宇和田柳青却是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高兴劲,或许是他们大学四年,又在一起工作三年,彼此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心中那份激动兴奋的涟漪似乎都懒得晃动。特别是胡征宇的表现更是糟糕,那晚他说出不想结婚的话后,遭到胡栋才、徐梦静二人一顿斥责,他算是勉强答应了。但他内心泛起的层层涟漪更多是荡向了苗冷月,只是现在还没有接受返回的余波信息。
眼下的情景,他不知如何跟田柳青开口,更不知如何说服爸爸妈妈。他极度苦恼,却有无计可施,他长这么大从未违拗过爸爸妈妈的意见。几天下来,他,精神萎靡,心不在焉,寡言少语,吃饭仅吃一点点,变得憔悴了。
徐梦静溺爱胡征宇在农业局是出了名的,胡征宇这个样子,心疼的她也跟着每日里长吁短叹,弄得这个家里根本没有结婚前的喜庆气氛。好在有众人烘托着,表面上依然热热闹闹,可是到了晚上,沉寂寂的黑夜里再也掩饰不住一家人,不得不面对冷清的屋舍。如果不是屋内屋外各处张贴的喜字、购买的新家具、新电器、新被褥等等衬托着,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个家里即将举行一场婚礼。
“唉 这都是命啊。”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徐梦静躺在床上,就会默默地叹息流泪。她不想把自己伤心的画面让别人看到,更不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看到,柔弱的外表下,其实她的内心早已变得强大。
但同时,她又不敢想象,自己当年的遭遇是否在儿子身上重演,不同的是自己那时是被动的,眼下儿子却是主动的,还是有些跟自己当年有所区别的。可是,她隐隐约约感觉的出,无论哪一方面对此情此景都将是酸楚的,也是无奈地,甚至因此走向极端,或者在仇视中相伴一生,终生难以释怀。二十多年前,徐梦静在瘿陶市农业局下属单位原种场工作,在即将结婚的一个月,她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没有寄信人地址的信。她很纳闷,可当她打开后,看到竟是同在一个城市,而又即将跟自己成为终身伴侣的男友。她十分好奇,心说,都在一个城市,相距十几里,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干嘛写信,弄得还挺神秘。
可当她看完信的内容,一下子就傻眼了。原来,男友在信中明确告诉她,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另一半,不是她,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寻找属于她的幸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在做梦。她又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为了确认,最后竟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那种痛彻心扉的刺疼,她终于清醒了,看看早已涔出血痕的手指,便昏厥在床上。
“难道,莫非——这次儿子胡征宇他要做自己当年男友做过的,让人纠结一生的无法忘却的事情,要在即将结婚前的一个月甩掉即将成为他人生伴侣的田柳青?”
“冷月,跟妈妈说说,你跟胡征宇认识多长时间了。他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送走胡征宇,朱思凤看门见山问苗冷月。
“干嘛,又要查户口啊。你不是说,只要我俩合适就行,不谈论家庭吗。”苗冷月一脸不情愿地回话。
“这孩子,说归说,做归做,那是两码事。总之,记住,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谢谢妈妈,不用了,我的生活我做主,只要你不干涉就ok啦。”
朱思凤这么关心苗冷月是因为当年自己的男友恰恰就是胡征宇的爸爸胡栋才。
二十多年前,因为苗耕勤媳妇侯苗春的无理取闹,加上侯秋果的不断挑唆,朱思凤的身心遭受了巨大打击,弄得她一时声名狼藉,再也无法平静的生活和工作。然而此时此刻,男友胡栋才非但没有送去一丝一毫的安慰,却不分青红皂白,竟狠心提出分手,更是令身心疲惫的朱思凤感到雪上加霜,身心摧残,难以自拔。无奈之下,只能是暂时离开畜牧场。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回到了自己的母校——河北农大邯郸分校。
都说人的一生不平坦,不存在所谓一帆风顺,路上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沟沟坎坎。朱思凤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什么都没做,暴风雨说来就来了,而且突然的让人难以接受,毫无半点儿思想准备,只能被动的任人摆布,把她蹂躏的仿佛雨水中的一粒尘埃,随着雨水的流动漫无目的的漂泊,不知流到何方,自己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每天她都把自己弄得的精疲力尽,即使这样,躺在床上依然浑浑噩噩,难以正常入眠。
学校放了暑假,空荡荡的教室、宿舍、阅览室出奇的宁静,宁静的使人窒息,让人无所适从。朱思凤为了调节气氛,总会一边查阅着资料,一边哼唱着她最喜欢的新加坡电视剧《人在旅途》的主题曲中的歌词“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多坎坷,向着那梦中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再多一次又如何……”
朱思凤唱着唱着,唱不下去了,哽咽了。“我有什么错啊?”
“……凤(风)儿啊告诉我,花儿它没说过,说你昨天晚上,为她唱了一首歌……”
忽然安静的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歌声,歌声虽说不是很优美,却是有一种无法抗拒的男性特有的磁音。特别是原歌词中的“风”改成了“凤”,更具韵味,似乎就是为一个人而唱的。
朱思凤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自己不是做梦,楼下来人了,来人就是苗耕勤。
多日的孤独、寂寞、纠结、苦闷……瞬间爆发,朱思凤仿佛在黑暗中发现了一束亮光,急需走出黑暗;犹如孤雁听到群雁长途迁徙发出的、召唤落单的声声嘶鸣。她再也顾不得女人的矜持,几乎是飞奔着冲出阅览室,直奔楼下的苗耕勤而去。
苗耕勤虽说没有什么其他本事,但是酷爱音乐,而且嗓音不赖,在畜牧场闲暇的时候,二人会自觉不自觉的哼唱着各自喜欢的歌曲,遇到同一首歌,他们会把音律音调天然的混合缠绕在一起,而且很默契。特别是苗耕勤唱的《假如》《热情的沙漠》,让朱思凤听起来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久违而熟悉的亲情。
朱思凤本来对苗耕勤没有什么好感,长相一般,皮肤粗糙,不爱整洁,生活很随意。可偏偏就是音乐让她对苗耕勤心中有一种出奇的依赖,寂静的夜晚,雄鸡唱晓的早晨,苗耕勤的歌声里似乎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很受用。
苗耕勤没有猜错,他无意中写蝉,想到了“郸”,而无意一声“谁家劁猪——”的吆喝声,更是坚定了他对自己的判断。
面对飞奔而来的朱思凤,苗耕勤也不知自己是兴奋,还是难以掩饰的激动,感情的闸门倾泻而下,立马深情唱起邓丽君的《我就是爱你》“我要告诉你,告诉你,轻轻的说一句,说一句,当我见到你见到你,我就喜欢你……”
他们相拥了,而且紧紧的抱在一起,久久的……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当空的炎炎烈日……
“我决定了,我要离婚,我要娶你,即使将来我当垆卖酒,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背黑锅。当然只要愿意,你不嫌弃,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苗耕勤急速的表达着,此时此刻,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呈给朱思凤,以表决心。朱思凤哭得更响了,也更伤心了,整个身子在苗耕勤的怀里抽动着。
她想起自己在遭遇不幸的时候,去找胡栋才倾诉。可是胡栋才面对她时,始终低着头,什么也不说,最后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话:“咱们还是分手吧。”
她崩溃了,只能暂时离开,与其说是寻找求学时的追求,不如说是逃避当下的现实。
多年后,她装作嗔怪的追问苗耕勤,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有预谋,而且还趁人之危,让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十一
胡征宇婚前的反常之举,弄得徐梦静的思绪再也无法平静。她想到了自己曾经因为男方婚前的悔婚,使得自己差一点抱憾终身。
那个时候,自己整日的躺在宿舍的床上,不吃不喝,静静的等待末日来临。可偏偏胡栋才来了,而且跟自己是属于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奇妙,该来的总会来,而且不早不晚,火候恰当。
那一刻,二人也是紧紧的抱在一起,而且徐梦静暗暗发誓,今生只爱胡栋才一人,无论他有什么毛病,自己都会包容。胡栋才也是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真爱,这样的女人才是自己所寻找的伴侣。
胡栋才对畜牧场发生的事情,本是不关心的,可偏偏是关于自己心爱的女友的绯闻,虽说便面上装作平静的样子,可他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也不得不私下偷偷探听着消息。果然,朱思凤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破鞋……等等极度负面的新闻,更有人不怀好意的对胡栋才说,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省的将来落在你的头上,长痛不如短痛,赶紧快刀斩乱麻。一时众说纷纭,大凡遇上熟人也都在议论此事,指指点点,仿佛胡栋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更意外的是市妇联还找到胡栋才了解朱思凤的作风问题,弄得胡栋才焦头烂额,苦恼郁闷,人简直都要抑郁了。原来,侯苗春的姐姐侯秋果为了帮助妹妹,彻底搞垮搞臭朱思凤,也是拼了本,混了头脑,只身犯险,不计后果,忘记了自己的领导身份,竟不惜在没有完全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实名实姓把检举揭发信告到市妇联,措辞严厉的叙说朱思凤的作风问题,说她伤风败俗,道德败坏,心存不良,违背社会公序良俗,不配做知识分子……云云。
等到朱思凤情绪稳定,回到畜牧场,这里早已不是原来的畜牧场,领导也不是原来的领导。她的价值在畜牧场不再重要,所付出的一切都已远去。人人都变得那么陌生,沉默不语、冷眼以对,甚至连曾经她悉心照料过的猪啊、鸡啊、马啊、牛啊……都对她产生了敌意。本来朱思凤认为她跟苗耕勤在邯郸的一幕仅仅是一时的冲动,以她的为人处世,是不会破坏人家家庭,背负一个终生难以洗白的恶名。她是一个心底坦坦荡荡的女孩,怎么会做出那种有违人伦的事情呢。
可现实还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她第一次体会和领教到了什么是众口铄金,唾沫淹死人,舌头底下压死人的舆论战场。
那一刻,她的心碎了、死了,再没有情感温度,她终于横下心来,做一次真正的“小三”,跟苗耕勤结婚。
苗耕勤与侯苗春,毕竟夫妻一场,没有根本的矛盾冲突,情感不错,况且还有一个孩子,可以安安生生的生活下去。可是他看到朱思凤在畜牧场的遭遇,瞬间激起了他的“正义感”,他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找到领导,恶狠狠的放下一句话:如果开除朱思凤,自己也会马上辞职。
生活中很多的事情就是这样,在舆情、亲人、外人……干预下,甚至环境的推泼助澜下,假的真了,真的假了,原有的不在,好像只有重新洗牌才能了却一切恩怨。
苗耕勤对侯苗春存有的一丝温存,因为侯秋果的极度干涉,化为乌有,缘分就此终止,再难继续。
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苗耕勤、朱思凤最终竟真的走到了一起,二人双双离开畜牧场,离开了畜牧场这个漩涡的中心,不再留恋。苗耕勤随朱思凤一起,回到了她的家乡兆州市。当年的国庆时节,二人成为正式夫妻,按照他们的志向,承包了荒山,一是为了远离世俗,二是经营属于自己的理想生活。
第二年秋季,他们的爱情结晶降临。孩子的出生,他们想起来曾经的岁月,二人离开家乡,那是一个秋风萧瑟,冷月如勾的季节。于是二人不约而同的说,女儿的名字叫:冷月。
事后,最后悔的莫过于侯苗春,她有怨恨,却不敢埋怨姐姐侯秋果半句,姐姐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好,可是结果却不能随人愿。
对于侯秋果,做事情的强势让她和她的亲人付出了代价。她看到了自己不愿意、也不想看到的结果,单位领导说她处理事情粗鲁,没有章法,任性而为;畜牧场说,都是这个女人毁掉了畜牧场的发展势头;苗耕勤的老娘说,我儿离婚全都是因了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坏女人。
苗耕勤的老娘之所以对侯秋果有成见,全因一副对联。本来苗耕勤和侯苗春的事情弄得整个社会街谈巷议,可侯秋果喜欢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就在苗耕勤跟朱思凤结婚的当天,她风风火火赶到婚礼现场,当众数落了苗耕勤,又恶语讥讽朱思凤,临走时,还把一副对联恶狠狠的投掷于桌上,在众人惊愕的表情里,扬长而去。
苗耕勤的老娘毕竟见过世面,她把对联拾掇起来,等到了晚上,让小女儿念给她听。
上面写道:一套新家具,两个旧家伙;横批:一对狗男女。
老人家当时就气坏了,半天缓不过起来。忍不住嚷嚷着,这个天底下最坏的女人,把自己的妹妹祸害的不行,还要祸害人,让人不消停,真是人间的一个妖精。
待苗耕勤、朱思凤走后,随后的一连几天,苗耕勤的老娘豁出老脸,拼了命到侯秋果的单位,大骂侯秋果,任谁劝说都没有用。单位面对此情此景,无奈的只能让侯秋果暂时回家回避。
侯秋果那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又无可奈何,她不能动用权力,自己又无计可施,半年后,抑郁了。再过半年,竟郁结肝肺,不久带着说不出的不甘,走了。
这样的结局,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但事实就是事实。
侯苗春在姐姐的墓前哭成了泪人。
十二
朱思凤呆呆的倚在床旁,她不敢相信,命运如此的捉弄人,自己当年想尽一切办法,好不容易才抚平了情感的伤痕,远离了那份不堪回首的情感路程。但眼下女儿的男友竟是曾经的男友的孩子,而且跟他的父亲简直就是复制版,一模一样。
难怪苗冷月感觉妈妈朱思凤这次的意外反常,但她认为自己彻底过关了,今后再也不会出现爸妈催婚的问题。她对朱思凤情绪稍显激动地说,妈妈,胡征宇这么优秀的男孩,都无法得到你的肯定,我是彻底对婚姻失望了,再不想谈婚论嫁。
朱思凤心中的苦,又不能对女儿说,暂时只能任由苗冷月说开去,哪里还顾得上跟女儿争辩。眼下,她要捋一捋事情的头绪,直觉告诉她,这中间肯定存在问题,只是她一时无法找出缘由。
侯秋果的突然离世,激发了侯苗春潜在的动力,她通过自学,取得了大专文凭,经过一步步的考试,获得了服装设计师资格,她主持设计生产的“虹云”牌服装,直到现在依然是瘿陶市服装厂响当当的拳头品牌,一直深受消费者的欢迎,是不折不扣的名牌,曾获得省部优产品荣誉,而且侯苗春一直坚持在生产一线。她的丈夫田阔海因为工作事迹突出,被评选为省级劳模。
田阔海是一个本本分分的机械修理工,话语不多,却是见解独特,一生痴迷于机械,不善交往,所以年过三十了,还是孑然一身。
当年,苗耕勤到处显摆说自己离了婚,也能找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是一个大学生,侯秋果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她曾要求侯苗春,说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个真真正正的处男,不能咽下这口窝囊气,田阔海便成了不二最佳人选。婚后,二人琴瑟和鸣,相互鼓励,又同在一个单位工作,再无流言蜚语,全都专注于各自的工作岗位,取得了不俗成绩。现在,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唯一的憾事就是田柳青的婚事,所以,她总是担心着。可事情就是这样,越是担心,越是出现让人揪心的事情。
“她怎么能把自己男友出租给别人?……”侯苗春每日里喃喃着,絮叨着,这已经成为她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甚至是阴影。现在胡征宇的家里对婚事似乎也是不冷不谈,更加加剧了她的忧心。
她不知道因为女儿的一次好心的“善举”,使得胡征宇、苗冷月二人接触出现了变数,这种情况导致田柳青无法跟侯苗春解释,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侯苗春面对此种尴尬的情况,对既然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愿意过多责怪,那样做于事无补,还说不出现更多意外。她不敢想象下去,又不能说服自己,终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她独自一人到远在十里之外的侯秋果墓前,寻找答案。
“姐姐啊,我不想过多的干涉孩子们的事情,重走我过去的老路,我祝福他们幸福。可是眼下的事情我该怎么办?”随即,就是“呜呜呜”的哭声,哭声伴随着风雨声,是那样的悲怆,在寂静的早晨,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苗冷月、胡征宇、田柳青三人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当年的过往,他们三人没有唏嘘,没有纠结,似乎也没有酸楚,他们理解父母那一代人的处事风格和做法,更不愿意发生父母曾经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在他们三人身上重演,这或许就是当代年轻人的婚姻观念。
随着交流的增多,三人反而庆幸自己爸爸妈妈的情感世界是那样的丰富多彩,令人羡慕,留给了他们诸多的亲情。他们都力争说服自己的爸爸妈妈,说彼此双方没有真心爱情的婚姻是假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是不尊重对方的婚姻。就如小说《围城》中描述的那样“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围城外的人想进来,围城里的人想出去。”
三人在十几天的时间里,仿佛重生,成长成熟了许多。他们聚在一起,说话前,定下一条规矩,什么都可以说,都不能失去理智,要平平静静,安安心心交流。
他们谈到了古人的“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境界;“求得得之,舍则失之”的人生哲理;谈论徐志摩、金岳霖二人对林徽因一生的情感,纯真无暇而不予亵渎。
苗冷月徐徐地说:她羡慕钱钟书与杨绛的婚姻,尽管他们各自的两个家庭一个是新式,一个是旧式;一个优裕,一个寒素,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门不当户不对,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精神上是绝对的最门当户对。
田柳青歪歪头,有些沉重地说:陆小曼与徐志摩感情深厚,两人见面就有一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痴情。特别是徐志摩死后,陆小曼更是痛悔不已,在书桌前默默写下了“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从此谢绝一切,不再交际。
胡征宇最后缓缓的说:是啊,婚姻的最终在于彼此的珍重。梁思成在婚前曾问过林徽因‘有一句话,我只问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我?’林徽因微微一笑,柔情地而温婉地说‘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我说了吗?’
胡征宇、苗冷月、田柳青说完,三人相视而笑。
最后,又异口同声的诵读裴多芬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他们对各自的父母说,相信他们,一定会处理好这段关乎自己一生幸福的事情,时间会证明一切。
“咱们的爸爸妈妈之所以出现这么多的误会,除了自身原因和当年的客观条件,最主要的就是缺乏有效的沟通交流。所以说,今后咱们无论各自走到哪里,一定要多多的沟通,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不要自以为是,以自己为中心。好不好?”
苗冷月虽说年纪小,但是说话很有见地。她话锋一转,继续说:“好啦,好啦,不要光谈什么卿卿我我的情感啦,咱们也该说说当下先做的事情吧。”
“当下,做什么啊?”二人同时问苗冷月。
“哼,装傻。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嘛。感情的事情先放一放,首先要做的就是投入到时代的乡村振兴的大潮中去,切身去体验体验人生的价值。”
“是啊,让我们转换一下思路,到农村广阔的田地里经风雨,见世面,免得爸爸妈妈老说我们什么都不懂,更不懂得珍惜。”田柳青附和着。
“你们姐俩都表态了,我作为了大男人更要冲在前头,你们说吧,你们到哪,我跟到哪,绝对跟你们的目标一致。”胡征宇握着拳头似乎在发誓。
“哼,还大男人呢,就知道跟着我们姐俩。”苗冷月故意讥讽胡征宇,她接着继续说:“这样吧,我早就想好了,你的爸爸在农业局是干部,对农村的政策肯定熟悉,我的爸爸妈妈准备继续开发荒山,那一定少不了农业方面技术专家,这个靠给你。再者,柳青姐姐的父母也退下来了,如果愿意,也可以到我的爸爸妈妈哪里去。这样,我们三家人不仅能够多多的接触,说不定还能化解多年的宿怨,重归于好,真正的和和美美在一起,还能共同见证这个时代的腾飞。”
“哎,想不到,数你最小,说起话来,倒像一个宏伟蓝图的设计者,不简单啊!”胡征宇、田柳青夸赞着苗冷月。
“你的四周,美女有那么多,但是好像只偏偏看中了我……”
忽然一首耳熟能详的、欢快轻松的《伤不起》歌曲在三人身边响起,三人同时掏出手机,那一刻,他们都笑了,是那样的灿烂、开心、纯真……
因为三人设定的铃声都是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