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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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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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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41床——住院杂记

我   是   41   床


——割胆手术记


在我腹部上面有三个伤口,看起来很像被子弹击中的枪眼,这是胆襄结石手术后的疤痕。

多年前在单位例行的体检中,发现我有胆囊结石。

       医生说,不痛就别管吧。

我问,痛呢?

割!医生斩钉截铁地回答。

       8年过去了,这颗石头在胆汁的泡养中,不痛,不痒,只是悄悄地长大。我把这个石头看成是体内的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爆炸——听人说,胆石痛起来很痛,撕肝裂肺般的痛,我怕,希望它不再长大,与我的肝胆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年复一年,安然无恙,似乎不存在,我却不安了,惶惶中期盼它有所动静,以让我这颗悬在半空的心早日落地。

       两个多月前,这颗炸弹终于发威了!石破天惊魂魄散,这是我对胆结石爆发时的感受,那般痛,让人痛不欲生,让人生不如死。

现在,我已成了无胆之人,有时摸着腹部的伤痕,不由暗生悲戚。胆小如鼠,是一句成语,形容此人胆子太小。我想,鼠胆虽小,终究还是有的。而我,如今没有胆,省去一种牵挂,胆量小了吗?虽然没试过,但似乎比先前的我,更是无所顾忌了。


下面,记述我的割胆经历。


2017年7月5日午夜5时


东方吐白,曙光初现,腹内的绞痛终于停息。我擦着头上的冷汗,坐在窗前,写几句吧。这一夜,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是胆结石发作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潜伏在胆里的病魔不甘寂寞,从昏睡中醒了,蠢蠢欲动,开始向我宣战了?!

我怎么办?


2017年7月20日


时隔几天,8日那天晚上,又痛了一场。昨天,第三次发作,痛得我一个通霄没睡。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去医院。在南溪山医院急诊部作了相关的检查后,医生开了住院证。

上午九时半,女儿在前面带路,我拉着小外孙,老伴提着桶盆用具,紧随其后,走进住院地6号楼大门的楼道休息厅里,女儿说,爸,你跟凝凝在这等,我和妈去联系病床办手续。

我带着小外孙坐在过道休息椅上说话。

阿公,你也来南溪山医院,为什么呀?五岁的凝凝问。

也来?你怎么说我也来这里?

妈妈说,我就在南溪山医院出生的,妈妈生我的时候在这住院的呀。你也是来生小孩的吗?

我不由卟哧笑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哪会生小孩,我是来看病的。

你生什么病呀?

医生说,我肚子里有一颗定时炸弹。

小外孙一听,惊愕得瞪大眼睛张开大口,啊?哇噻!定时炸弹!……

我说,你怕吗?吓住我们凝凝了!

我正要解释,护士中心台前的女儿向我招手,爸,你过来。

走廊里一边置放着长长一溜的病床,本来宽敞的通道显得狭窄了,我迎着各种各样的目光走进来。跟着护士走进护办隔壁的病房。护士说,你住41床。

从此刻开始,我的名字改成:41床。


刚放下东西,医生和护士就轮番上阵,开始给我量血压、听心跳、打点滴、挂心脏监测仪……

41号,量血压。

41号,测体温。

41号,抽血,3筒。

这位护士走了后,没等我喘过气来,又走进一位:

41号,抽血,5筒。

我一听,嚷起来,什么?5筒?

对,5筒。护士嘴唇一碰,很果断地吐出这两字。

十分钟前,那个护士才抽了我3筒去,你以为我的血是自来水呀?不抽!

这是医生吩咐的,不抽不行!

那你们能不能一次弄完?我的手都被你们捅成麻花了!

护士瞪了一眼,不由分说一把捋起我的衣袖,扎上胶带,嘴里说着别动,就一针扎了进去。然后,一筒又一筒,看着我体内的鲜血就这样被她不停地榨去,我心想,这哪是婀娜多姿的少女?简直就是吸血鬼!


主管医生问了情况,在电脑上查看了我的病历,便送来五张检单,一张X光,两张超声彩照,一张平板心电图,一张肺功能检查。嘱我上午先去心血管科和呼吸科做相关检查,下午三点去医技大楼照片。老伴和女儿还没吃饭,我催她们回去。老伴要等我检查完再回。我说,不用。你看我不是很好吗?吃、喝、走、睡,一切正常。陪着我干什么!

是的,我的心里不当我是病人,家人和医护们忙来忙去,为的那个人不是我,只是一具躯壳。

刚进医院的头一天,我的魂与体常常分离,我的魂在看着我的身,好像在看一个与我不相干的陌生人。


就一小瓶药水,半小时打完,我便送家人下楼,然后,我一人在院区里随便走走。

南溪山医院的院区很大,不愧是园林化、疗养式治病,有曲径通幽的草丛花圃,有鸟语花香的林荫大道,有凉亭石凳,还有那九曲长廊……

正惬意地在小径中漫步,电话响了,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迟疑了一会,还是接吧。

你在哪?传来一个清脆柔软的女声。

你是谁?我问。

快回来,我们的监控看不到你了,以后不许离开病室30米。

原来是科室护士找我,我无奈地看看胸前吊着的那个小盒——上面写着“无线遥控心电监测仪”。


下午三时,我走进医技大楼,一楼X光照片,三楼是彩超。到处是人,人满为患,或者说人患为满,每当看到医院里像赶墟般拥挤的人流时,我就想逃离,但这次是逃不掉的,不等不行了。我一楼三楼上下窜两头探,一个小时后,轮到我了X射线,医生说没事。嗷,好消息一枚!三楼彩超人多,每做完一人的检查所需时间长,到6点半了,我前面还有七个人,不知何时才到我?

正当我无聊且焦虑中,走廊中传呼我的名字,我急忙走进5号室,室内天使说,我是帮2室的忙,从最后的号叫起。哦,是这样。后来者居上这句话在这可以用上。彩照约20多分钟,结果也是好消息,心脏无异常!

接连得到两个好消息,我惊喜异常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我走出检查大楼,来到大街上,进一饭店,要两碟小炒,一瓶3两装的劲酒,趁老婆孩子不在身边,我要喝杯小酒,好好放松一下。从口袋里摸出禁了两天的烟,点上,吞云吐雾似神仙呀。


晚上8点多,回到科室,把彩超结果交给医诊台,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字:我,我我我没事!

护士看着我醉意醺然的神态,似乎在看一位天外来客,惊愣着张开大嘴,半天没合上。

我一贯不胜酒力,但区区三两,我便成这样,这应该不至于嘛。事后想想,我是带病之身,住了院不能喝酒,这是医生再三叮嘱的。我到底是对检验结果不懂装懂,还是情绪不佳,靠酒解愁?唉,胆石发作时那般拆骨卸肉的剧痛,转眼就忘了?算了,越想越头疼,不想了,睡吧。——住院的第一晚,借着酒意,早早睡了……


2017年7月21日晨


住院的时间分分秒秒都难熬。我这才第二天,好像住了一年。

昨晚没睡好,没有不适,就是无眠,眼巴巴盼天亮。天亮了又如何?这是医院呀,没有网络,没有电脑,写日记用笔和本子。现在东方吐白,人们还在睡梦中,我摊开托板,取出日记本,写吧。

这一夜很安静,静得让人不安。

听不到那彻夜不停的嚎叫,也没有那病人家属呼天抢地的痛哭。这是医院吗?一切都那么安静,和谐,温馨,除了医护人员每小时定时查房外,万籁无音,唯闻窗外虫鸣声。

我看过史铁生的书,对他描写的医院情景,特别是那阴森、冷清和寂寞,让我感触颇深。也从一些灵异小说中看到医院闹鬼的故事,医院里死人多,院墙外走廊里到处游荡着男魂女鬼。

这鬼,到底长什么模样,平时没见过,现在医院,能看到吗?想着想着,我不由自主地下了床,走到门外,左右看,只见长长的走廊里,一边是加设的临时病床以及家属陪床,床上的人沉睡着,呼噜声此起披伏。走廊上空的灯光明亮得有些惨淡。我揉了揉眼睛,想看看空中是否有什么东西在飘荡,没有,什么也没有。

我像个梦游神,悄无声息地飘到医护台前,在柜台面前站住,两位夜班护士吃惊地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平静地问出声,你有什么事?

奇怪,半夜三更的,一个大男人突然冒出来站在她们的面前,竟然一点不害怕。——女汉子!

我说,没事。

没事怎么不睡?

我说,睡不着起来溜溜。

溜溜?一名夜班护士抬起头,不无疑惑盯住我,你几床?

41床。

哦,快回病床,不要乱走,有事按铃。

有事按铃,我知道。那没事呢?

那位胖胖的护士恶狠狠地瞪我一眼,说,回你病床去。没事睡觉!


从白天到黑夜,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医护人员的辛劳,她们的脚步永远是带小跑的,她们的问语也总是温柔的。对我这样一个行动自如的病人,也一视同仁地嘘寒问暖。对我的大小便情况,问了不下十次,我的这方面真的对肝胆那么重要吗?问多了当然烦,但不得不对医护人员起敬,他(她)们对病人是负责尽职的。

今天一大早,护士就来量我血压,测我体温,然后开问:一夜尿了几次?

我答:3次。

问:有多少?

答:没多少

问:到底是多少?

答:不知道,都尿到便盆里了。

问:那你估计一下,有没有瓶矿泉水那么多?

答:哦,你问的是大瓶,还是小瓶?

问:就小瓶吧

答:那就两瓶吧。

问:大便几次?

答:两次

问:什么颜色?干还是稀?

答:从来不看,不知道。

停了瞬间,护士严肃地说,下次注意看清楚,不能一问三不知!

我的电话响了,护士才话犹未尽地离去。


老婆的电话,传过来的是小外孙的童声:阿公,早上好!……你吃药没有?……你抽烟没有?……你要听医生的话,不然,你就不能治好病,你治不好病,我就没阿公了。说着便哭了起来。我急忙说,凝凝别哭,我会听话,听医生的话,也听宝宝的话。好不好?好的阿公,小外孙破涕为笑,我要上幼儿园了,拜拜!

“我就没阿公了”这句话是第二次对我说了。第一次是初九那天,兄弟姐妹一大家子去漓江边玩,我牵着小外孙的手走在一个护堤上,我的身外边便是堤下江水,她说,阿公,你千万要小心,你要是摔下去,我就没阿公了。我说,没阿公就没了呗。不,我就要阿公,要阿公给我讲故事,要阿公陪我玩游戏,我不要阿公死!……


九点,医生查房。一位伟岸的身躯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病室里顿时没了空间,全是白大褂。这位高者站在我的床头问,你是41床?昨晚喝酒去了?我看着他,无语。主管医生从他身后伸出头来说,这是我们主任,在问你话。

哦,主任你好!我喝了点,不好意思。

主任笑了笑,马上又严肃了,本来安排你上午做手术的,你喝了酒,只好明天做了。你不要以为彩超没问题,就没事了?你胆囊石头那么大,胆壁增厚严重,必须要割掉。先用微创,如果微创不行,马上进行传统剖腹手术。有没有悬念,上不上传统,做了才知道。好好休息吧。

这主任的话,把我打入冷窟窿了。是呀,我的病还在悬念中呀……


胆囊手术怎么做?术前术后有什么安排?我想自己弄个明白,于是上网查看了一些资料。

手术前的检查和准备工作归纳起来,大约有如下主要几项:

一、常规检查:每个病人都要做的。

1、血检(分常规和专项)

2、血压、心跳与体温等

3、尿、便标本检查。

二、专项检查:

1、平板心电图(心血管科)

2、肺功能(呼吸科)

3、胸、腹部CT

4、胸或腹X光造影

5、相关部位的彩超。

三、术前准备:

1、找家属签订生死协议(此协议的条款有些吓人,把各种可能发生和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全列出来,风险由病患家属承担,医院基本是免责的。你若有异议,那好,手术别做了,出院吧。)

2、主管医生交待有关事项,比如,术前一天不能饮酒、不能吸烟;清理肠胃,拉净大便等等。

3、麻醉医生前来谈话(这位大神千万不能得罪,不然有可能让你痛不欲生)。

4、备皮:一位年轻的护士(一般是实习生或刚入院的新职员,资历深的老护士是不屑做这种事的)走进来,把病室其他人赶尽后,叫你脱下内衣裤,她拿出一把括须刀,坐在你的面前,把你的相关部位弄干净,很细心地括着你的这些发肤。这个时候,你千万别犯浑。再怎么的也不能出现生理反应,你必须坐怀不乱,不能自举,把自己硬憋成太监。

切除胆囊的手术有传统与微创两种。手术前,医生对我说,先试试微创,不行再做传统的,这可是开膛剖腹的大手术呀。我不会这么惨吧,吓死老宝宝了,我不敢再往下想!


明天要做手术,吃了中午饭后,一直到手术后打了屁才能进食。这个屁到底什么时候打出来,根据个人而异,也许两天,也许三天或更久。因为没打屁,我是断食三天整,连水都不敢喝,饿得眼珠子发绿。

中午,是术前的最后一餐饭,我要中饱胃囊。吃得家人怕了,急忙抢走我的饭碗,气得我大发脾气:就是死,也要让人吃个饱饭呀,不能做个饿死鬼嘛!女儿说,你不能吃了,如果术前肠胃不洗空,手术中会出问题,那是要命的事!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吃了,毕竟,命比饿更重要!


明天,我就要上“刑场”,变成任人宰割的猪羊……猪呀羊呀,送到哪里去?送给咱亲人八路军。现在,八路军在哪了,为什么还来救我?

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叫肝胆相照。肝与胆就像一对患难夫妻,相依相偎几十年,心心相照,不弃不离,本想同生共死,没料到飞来横祸,可怜我的胆,将被人无情地一刀割去,留下这苦肝寡脏孤零零陪我到老,怎不叫人柔肠寸断欲哭无泪呀……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睡不着!手术前夜如乌云压城城欲摧,石破天惊魂魄散。我这是怎么啦,别想了,就补记一下经过的事吧:


中午1点,护士来打维生素K1,这是术前必打的屁股针,是为了防止大出血。这针打起来很痛,我歪嘴闭眼好不容易忍住没喊出声。

下午两点多,想睡一会,麻醉医生来了,把我叫醒,问了几个问题,姓名、年龄和病历等等。然后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我听得迷迷糊糊,记不清说了些啥。虽然,我知道麻醉师的重要性,但我管不了,把我这身家性命交给家人去和医生沟通吧。

三点,护士送来一个3升的大量杯,嘱我分多次连续喝下,洗胃的。配好药后,我便开喝,啊,那个难喝的味道,苦苦的涩涩的,喝得我想吐。但绝不能吐,就是一瓶马尿,也得吞下去。

四点,护工送来病号服,说是明天一早就要穿上,里面不要穿任何衣物,放空档。——这是要我展示裸奔的节奏呀?!

六点多,老伴来医院,我说我饿,她说,去卫生间吧。饿了就拉,拉了就不饿。——这叫什么话!我不就做个手术,而且说不定还是个微创,值得受这份罪吗?老天!

我写这些字的时候已到下半夜2点了,开始有点睡意,不过,不睡也没关系,明天手术,全麻的,有我睡觉的时间。

恨悠悠,怨悠悠

人生之苦何时休

……

陈词烂调,写不出新意,罢了,闭上眼睛,睡吧。


2017年7月25日


23号上午做的手术,休息了近两天,今天不能不写了。把经过的事补上吧。

早上8时,护工叫我换上病号服,准备做手术。于是,我自己爬上平车,护工和家人推着车,后面是闻讯而来的亲族。

进手术室大门后,家人与亲族被挡在门外,里面的病人还没做完,我得在手术室内门厅过道等着。室内开了空调,我突然觉得冷,全身发起抖来。

护士在旁边陪着我,见我在颤,就说,别怕,不痛,就在肚子上钻三个小洞,有麻药的。

我说,冷,让我穿件衣服好吗,等进去时再脱行不行?

穿吧。

我连忙套上我的外衣外裤,还没穿好,门开了,从里面推出一辆平车。护士说,赶快脱衣,躺到车上,我几下扯掉衣衫,爬上平车,被推到手术台边。报了姓名,便按吩咐自己爬上手术台。

在上了手术台后,不知是室内温度很高,还是心理作用,我不抖了,心,平静下来;眼,随着医生的身影转动,看着他往我身上一层层地盖上深绿色的布片,这布片,很厚重,先盖我的上身,再盖下面,再盖上身,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到我的身子。

麻醉医生来了,坐在我头前,不停地跟我说几话,当时说的什么,我现在竟然记不起来了。

主刀的莫主任医师也来了,他在手术室里东走西看,检查医护人员的准备工作,不时地到我面前说几句话,稳定我的情绪。


我默默地看着室内的天花板,突然想到了关羽的刮骨疗毒,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我已经六十出头了,是一个平凡的老人,一个没受过大痛苦但经历过生死的老人,我应该不怕任何的苦与难,何况我知道这是一个微创手术,而且全身麻醉,不痛或者是不怎么痛,我不必怕,也不值得怕。医生在不停地做着什么,我管不着,也看不到,我的大脑格外地清醒,我的思绪格外地活跃……

我想到刚才的一幕:当我被平车推进手术室的片刻,我抬起身侧着头望向手术室的玻璃门,看到我的妻女和小外外脸贴在玻璃上,目光紧紧注视着,我对她们笑了笑,还想挥挥手,车子已把我推了进去。我知道,家人在担心,在期待,我,也在期待,期待着这悬而未决的结果。

我还看到家人身后那些兄弟姐妹的目光,他们来了,在我进手术室前,都赶来了。这让我惊讶,因为我事先交待了妻子,不要告诉他们,我只是个小手术,没必要兴师动众,惊动太多的人。可是,妻子她禁不住兄弟姐妹们的手足情,只好告诉我的地址和手术时间。

我在麻药作用下,慢慢丧失知觉,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跟死了差不多。后来知道,我的手术时间很长,8点多进去,到11点多才出来。

手术完美,微创的。医生等我从全麻中醒过来后,就与护士把我推出室外,亲友们围了上来。从手术大楼的电梯出来,沿着林荫道,走入六号楼。

走廊上的病友和家属,有的挺起身子,有的伸长颈项,带着疑虑和猜测的目光,跟着我们的步伐而转动。

刹那间,我想笑,又笑不出来。

——我是凯旋归来的战士,还是严刑拷打后的伤者?如果是前者,应当有鲜花和欢呼,这是不可能的,那我只能是后者。我的脑海里立即出现电影里的那些场景:我是一个地下工作者,被敌人提审时,上老虎凳,烫火烧铁,灌辣椒水,受尽百般折磨,但我坚贞不屈,绝不吐露党的秘密。——呵,我也太高抬自己了,我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老残病弱的41号!


                                    修改于2017年10月。桂林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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