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昨晚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到了小时候，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山林里，草地上，田野里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阿妈起来做饭，升起的炊烟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跑出去观赏外面纯净皎洁的白雪。然而当它们跑到屋顶的瓦缝边，准备伺机钻出的时候，发现怎么也钻不出去，原来瓦缝已经被厚厚的积雪压地严严实实了。它们只得从四周蔓延，直到屋侧面的通风洞里飘出，有的炊烟则十分聪明，直接从灶台对面的窗户上跑出，一溜烟就跑出去了，走了不少的捷径。袅袅的炊烟和纯静的白雪形成了一幅恬静优美的水墨画。

早饭过后，我就戴着手套和帽子，打着围巾，把自己裹地严严实实，穿着小桶鞋，带着自制的小竹滑雪板，背着小背篓跟着阿爹走路去赶集。马路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只有两条长长的车辙印平行的向远方延伸。马路上的车辆也少得可怜，且轮子上都带上了链条，沿着车辙印缓慢行驶。若是遇到前方来车，则只能驶出车辙印相让，这时候就最容易打滑了，因为积雪很厚，轮子很难爬上去。每当遇到这种情况，走路去赶集的人都会毫不吝啬地伸出援助之手，帮忙在后面推车。推完车之后，司机师傅就下来，热情地递上一支烟表示感谢。

遇到了下坡笔直的马路，我就坐上我的滑雪板，一溜烟的功夫就滑到了很远的地方，阿爹则在后面跑着追我，等到平坦的地方后，看着阿爹没赶上来，我就停下来等他。

走了一段马路后，阿爹问我怕不怕爬坡，我说不怕，男子汉怎么会怕爬坡呢？于是阿爹就带我走上了小路，小路笔直很多，缩短了很多路程，但比较陡峭，积雪也厚很多。小路上也有很多赶集的人，有的提着袋子，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挑着担子，他们聊聊家常，唠唠闲嗑，谈笑风生。

开始时我精神勃勃，冲劲十足，步伐轻盈矫健，踏着积雪像踩棉花一样，真可谓凌波微步，超过了前面一波又一波的人群，阿爹叫我慢点，我则当耳旁风，一个劲的往前冲。到了最后那段上坡路，只要上了这个陡坡就到集市了，在那里还能听到集市里熙熙攘攘的热闹声。我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去，可脚步已经变得沉重，不停我的使唤，踩的雪就像陷进了深泥里，难以自拔了。阿爹看着浑身疲惫，喘着粗气我，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一把把我背到了背上，嘴里喃喃说道：“看吧，开始的时候叫你慢点，现在走不动了吧，凡事都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到了集市里，街道上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人，两边的摊位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物品和各式各样的美食。突然，一股菜籽热油的清香划过寒冷的冬风扑鼻而来，不经的牵引着你去寻觅，我拉着阿爹的手沿着香味前行。穿过人海，看见一个十来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在一个小火炉上炸着油粑粑，年龄和我一般大小。只见她用小瓢从木桶里舀了一小瓢糯米和黄豆混合磨成的浆放在长把圆形杯状铁皮模具里，‌用筷子夹了一些葱花，辣椒和其他调料娴熟地掺到浆里，然后将模具放在烧开的菜籽油里炸。炸了一下会儿，油粑粑慢慢变黄，脆硬后就从模具里浮了出来，翻起炸几下，香喷喷的油粑粑就出锅了。看着刚炸好滋滋冒油的油粑粑，我嘴角里的口水情不自禁地就留出了，我拉着阿爹，撒着娇要他给我买油粑粑。一角钱一个的油粑粑，阿爹递给了小姑娘五毛钱，小姑娘将钱收到她胸前绣着荷花的小荷包袋里，然后娴熟地将油粑粑装在袋子里迅速递给我后，又忙着转过身去准备再炸油粑粑，突然发现她阿妈站在她身后，她迅速从荷包里拿出一打钱，笑眯眯地递给她阿妈，里面有一角的、两角的、五角的、一块的，最大的那张是五块，叠的整整齐齐，她阿妈微笑着接过递来的钱，拿出两块递给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说道“我家姑娘长大了，很能干，能帮妈妈做生意了，这两块钱是奖励你的，快拿去买好吃的东西吧。”小姑娘推开了她阿妈的手，说道“阿妈，你帮我收着，等开学了我用它来买书和笔。”她阿妈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感到些许的心酸。我拿着热乎乎的油粑粑就开吃，开始吃的时候津津有味，酥酥脆脆，味蕾得到极大的享受，无比高兴。后来我突然想起那小姑娘跟她阿妈的对话，再想想我撒娇地要阿爹买油粑粑，我手上的油粑粑就不香了，内心感到无比愧疚，只吃了一个就把其他的油粑粑递给了阿爹，说道“我以后要好好读书，再也不乱花钱了。”

赶完集回家后，阿爹还将这件事跟阿妈津津有味地娓娓道来，阿妈边听边微笑的看着我。那天我在家里干了很多活，洗碗、剁猪草、喂牛、劈柴……到了晚上吃饭时，阿妈从锅子里拿出蒸好的油粑粑递到我手边说道“这是今天你买的油粑粑，看到你没心思吃下，你阿爹便拿回来，想着晚上给你吃，你今天干了这么多活，饿了吧，快吃吧。”我拿着那碗油粑粑，夹起来吃，油粑粑蒸的蓬松发白，变得软糯，没有一点香脆，但我吃得很开心、很踏实。自此以后，我勤俭节约，用功读书。家里闲时，我则认真读书，家里忙时，我则帮忙干活，放牛时带着一本书来看，看累了则去捡干柴、打猪草。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知识也一天天积累，最后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毕业后又找的了一份较为心仪的工作，走出了大山。

人生总是要遇到一些事情之后才能不断的成长，我庆幸碰到了那个小姑娘，让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但我们可以选择努力，唯有努力方可成功。《三国演义》里的“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和《滕王阁序》里的“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说的不就是即使出生寒微，穷困潦倒也要奋进努力，胸怀大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