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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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意
“生命是一束纯净的火焰，我们依靠自己内心看不见的太阳而生存。”——托马斯.布朗
一
隆重的婚礼现场。司仪口吐兰花，极尽煽情之能事。新郎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娇羞的新娘，在大家的哄闹下热吻......叶子挤出人群，随口说了一句：“又一个爱情走进了坟墓。”旁边的女孩听见了，不满地撇了她一眼，“什么人哪，咋就不盼人家点好呢！”身边的一个大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女孩，笑着。女孩使劲往前挤去，一边呼喊着，去争抢那新娘即将抛出的鲜花......
叶子挤出人群，回望一眼那被人群拥围的婚礼现场，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匆匆向出口走去。
“哎呀！钥匙忘带了！”叶子一边翻着包，一边充满歉意的看着儿子。儿子懂事地笑看着她，“看来又得我爸送一趟了。”叶子摸摸儿子的小脑袋，掏出手机打电话：“喂......我又忘记带钥匙了，你快回来了吗？......嗯，行，那快点，我和儿子在门口等着呢。”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叶子放下手里提的菜，从袋里拿出一包零食递给儿子。儿子接过零食，坐在一边去吃了。叶子焦急地看着路口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走过来，叶子迎上去。年轻人递给叶子钥匙，告诉她，局长有应酬，暂时回不来，让他送过来。叶子谢他，接过钥匙，失落地目送他远去，转身拉起儿子的手，提起散在地上的东西，一起慢慢向门口走去。
天麻麻亮，叶子就在厨房忙起来了，火炉上的水壶早就开了，嘟嘟地响，往外喷水。
“儿子，快起床，一会迟到了。快！”叶子一边催着，一边拉起毛衣往还不想睁开眼睛的儿子头上套，套到一半，听到外面水壶的声响，匆匆向厨房跑去。
门口，叶子的丈夫昨晚回来时扔在地上的外套还堆在地上，鞋子一直反扣着在门口，另一只斜躺在茶几边。
叶子拉着还睡眼惺忪的儿子坐在餐桌前，催他快吃。儿子懒洋洋地喝，慢吞吞地吃着，似乎那些吃的喝的是要到别人的肚子里去。
叶子拎起自己的包，对着镜子，理理头发，给自己挤出一个微笑，转身帮儿子整理好书包，拉开门，低头瞅见还躺在地上的丈夫的外套，顿了顿，拾起挂在衣架上，又去把茶几旁边的鞋子拾过来，两只放在一起，转身准备出门，又停了下来，弯腰拾起一只鞋子反扣在另一只鞋子上，看起来像个错号，她自己也不由得笑了。
“妈！快点，要迟到了！”儿子催她了。
叶子一边应着，一边带上门。餐桌上，还有早饭在冒着热气。
二
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在各忙各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窗户照进来，恰好落在叶子的座位上。叶子眯着眼，头仰在椅子上，双手举向背后，很舒服地享受着这阳光。叶子面颊白净，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发间隐隐有几根白发。
同事小刘走进来了，“噔噔”高跟鞋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她的“长波浪”走路也在动，苗条的身材很是性感。她把自己的包扔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真是太倒霉了。刚出小区没多久就堵车，迟到了在门口还碰上校长。咋就这么巧，真是倒霉！”边说着便打开包，取出化妆品开始她的“晨课”。
年龄较大的李老师抬了抬高度数的眼镜看了看她，摇了摇头，又埋头备教案。
张老师一边接水，一边去安慰她：“别生气，堵车是常事。大家都能理解。”
叶子笑道：“起迟了吧，得早点出发。”
小刘瞟了她一眼，一边涂睫毛膏一边说：“你们说，咱这一天起早贪黑的，累死累活，还穷得连个包也买不起。昨天聚会，我朋友那包就几万块，我都不好意思把我的包拿出来，一直藏在背后。哎，风水轮流转啊，上学那会儿，我连正眼都不想瞧她，可现在......”她生气地把化妆盒扔进包里，拿起水杯去接水。
叶子笑看她：“谁让咱是老师呢。你还有机会，找个有钱老公，说不定，你连班都不用上了，一个名牌包，那算什么！”
小刘凑过来，看看叶子摆在桌上的教案，潇洒地甩甩她的大波浪，不无自信地说：“我倒也想啊！”她走回自己的座位。“现在的男人，到底有没有靠谱的？”小刘满脸恐慌地说着，感觉就像是讲鬼故事，“给你们说啊，我们小区昨天出了件大事。一个打工的，没钱还在外面搞外遇，小三都打上门了。气得他的老婆抱着孩子要跳楼，娘两站在阳台上，那个女人大哭大骂，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好不可怜。那男人跪在地上发誓，邻居好不容易才把那女人劝回去。我的个天，差点窜下去。哦，那个女人一定是疯了！”小刘一边说着，一边唏嘘摇头。
张老师一边改作业，一边嘟囔：“哎，现在的社会，风气坏了。不过，好男人还是有的嘛，我就很顾家的呀。你不要以偏概全好不好。”
小刘不屑地瞅了他一眼，冲叶子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开始整理学生的作业。
下课铃响了，楼道里开始吵闹起来。
王老师拿教案和一叠作业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闲着的叶子，一边洗手，一边唠叨：“童老师啊，你们班的李乐怎么总是不交作业啊，上课还趴在桌子上睡觉，我说他，他就是不吱声，说多了就哭。这孩子是咋回事啊？”
叶子道：“这孩子啊，最近家里有点事，父母离异，可能孩子一时心里接受不了。情绪低，咱多开导，得让孩子缓过劲来。”
“哦，是这样啊。”王老师若有所思的应着。
“王老师，你们班的教室里有人打架！”门口有个女孩急急地喊着。
王老师扔下手里的东西，急忙往外赶去：“一会儿都不让人省心。”
三
一个环境优雅的小酒店，空气中飘荡着舒缓的轻音乐，一种很温暖的感觉，现在不是饭点，用餐的人很少。叶子和妹妹圆圆一边吃着甜点，一边聊着天。
“姐，最近梁栋就没咋跟我联系，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圆圆有些沮丧地摆弄着眼前的小甜点。
“也许是忙吧！他们单位总是很忙的。”叶子安慰她。
“姐夫也很忙吗？他两可是一个单位的。再忙也不至于连个电话都没有吧。”
“你姐夫也忙，早出晚归，家都成了他的宾馆了。常是半夜醉醺醺地回来了，早上又连早饭也不吃就走了，我们现在就是室友，不，连室友都不如。”叶子苦笑着，语气里满是无奈。
“姐，你可得管着点姐夫，你们这个年龄最容易出事。”圆圆小心地看了姐姐一眼，接着说：“姐，你知道吗？他们单位有个叫冯娇的女人，可会来事啦，人长也不错。梁栋跟我说过，饭局上，那个女人跟姐夫可暧昧了，他都看不过去。姐，你可得小心点。”圆圆有些担心的看着姐姐。
叶子静默了一会儿，拿起水杯慢慢地喝着，“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没啥事。”她的眼睛漠然地望着窗外，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事，“都习惯了，一天也没有一句话，我呀，就是个保姆，而他，现在也不过是我儿子的爸爸罢了。”
“姐，这样下去怎么行？你得想办法呀！”圆圆急了。
“想办法？吵也吵过，闹也闹过，累了，现在，除了儿子的事，我们几乎没有沟通。我一说个啥，人家就嫌烦，还跟我一吼二喊，有时还没说什么呢，人家就干脆一摔门，走了。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说了，我还怕把孩子吓着。”叶子的眼睛有些湿润，“有什么事就发微信，有时有感而发，跟人家说点心里话，人家也从来不回应。”叶子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啊？”圆圆瞪大了眼睛。
“慢慢地，我就也把他当空气了。”叶子苦笑着，“但是，这样的家庭氛围对孩子成长是很不利的。”叶子有些恨意。
“姐，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等我儿子再长大点儿，看情况再说吧。”
“姐，你可不敢这么想，姐夫这个年龄的男人，可抢手了，有些不要脸的女人就生扑呢！”
叶子笑看着自己的妹妹，“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你管好你自己。你跟梁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看你们这样，我都不敢结婚了，恐婚。”圆圆故作恐怖地缩缩脖子，“你和姐夫那么好的感情，现在都成这样了，我们......我都不敢想了。”
“是啊，我们结婚那时，一穷二白，啥都没有，就是奔过日子去的，心思简单。”叶子很回味地说，“婚姻就是一场豪赌，愿赌服输吧。”
“嗯......我可不敢，我输不起。”圆圆很恐怖似的缩缩脖子。
“傻妹子，万一赢了呢？人事都是会变的，谁能保证以后的事呢！婚姻过到后面贵在经营。缘分来了，及时抓住，珍惜就是了。你们年轻人不是流行一句话么，‘活在当下’！”叶子看着似乎被吓着的妹妹，笑了。“我和你姐夫也是有过一段好日子，即便是打打闹闹，走到今天，我也是不后悔的，酸甜苦辣的人生，总比喝白开水要好些，更何况，我们还有了宝贝儿子。”叶子的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实在走不下去，分手也是一种选择，未必是坏事。记得有本书里说：缘分就像握在手里的冰，不管你放不放手，它都会消失。”叶子抓住妹妹的手，拍了拍，“缘分来了，就好好珍惜。勇敢点，勇敢的人才配拥有爱情。”
叶子端起饮品，慢慢地喝着，淡淡地笑着，很平静，好像说的都是别人的事。
“姐，我不懂了。”
“傻姑娘，慢慢你就懂了。珍惜你现在拥有的，好好的就行。”
“姐......”
“好了，咱走吧，阳阳快放学了。”叶子冲服务员挥挥手。
四
“大夫，我都吃了两个疗程的药了，还是失眠，早晨起来头昏脑涨，工作和生活都受影响了，你看......”
老中医给她把把脉，若有所思，“你这病，跟你的心情关系密切，遇事得想开，光吃药效果就慢，你得调整自己的心态。”
叶子笑了：“我也知道，可是遇着事了，不由自己。”
老中医叹口气：“有时候得换个角度来看问题。我再给你开点药，再调理一下，你要好好休息。如果还是效果不好，你就得换其他的治疗方法。”
饭桌前，叶子端着满满的一碗中药，慢慢地喝着，似乎故意要让这药苦自己。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药味。
儿子在那屋写作业。她的丈夫斜躺在沙发上，一条腿耷拉着，鼾声如雷。电视里正在播放着足球赛的直播。
五
中午的时间总是太少，叶子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一进门，她就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小刘老师趴在桌子上哭，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百合和玫瑰，张老师正在拾着，一边嘴里还在惋惜，“这么好的花，就这样扔了，多可惜啊！我老婆羡慕了好久了，我说买几朵吧，她都舍不得让我买，说太贵了，浪费钱。你看，你就这么把它扔了。哎......”张老师扶扶眼镜，一边继续捡着。小刘老师趴在桌上哭成了泪人，一边哭一边冲张老师喊：“你喜欢，你拿去好了！”张老师忙不迭地说：“真的啊？你说的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拿回家，我老婆知道这么好的花没花钱，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他假装很高兴的样子，一边又劝小刘：“你别哭了，学生看见会笑话的。”小刘哭花了脸，冲他喊：“要你管！”
叶子放下手中的包，走去安慰小刘，并问她是怎么回事。小刘才抽抽搭搭地告诉她，和她谈了两年的高富帅男友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被她给撞见了，现在又送花来向她道歉，还说和她是真的，和别的女人那都是逢场作戏。小刘说完，又哭了起来，边哭边骂，说再也不相信男人的鬼话了。
张老师把捡起的花重新放在她的桌上，一边惋惜的叹息：“哎，现在的年轻人啊！”
叶子一边递给她纸，让她擦擦哭花的妆容，一边不知所云的安慰她。门口，不时有学生探头来看。
张老师的电话响了，“喂......啊？严重吗？......你别着急哦，我马上回来。”拿起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安慰小刘：“刘老师啊，你快别哭了，事情也许就是个误会呢。童老师，你好好劝劝她，我老婆又摔倒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叶子让他不要担心，快回去看看吧。张老师看看小刘，叹了口气，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上课铃声响了，叶子想起是自己的课，赶紧拿起教案去上课，临出门又转回来拍拍小刘的肩膀，让她别哭了，脸都哭花了，快补补妆吧。
六
迷离的夜灯下，是酣畅的情欲。
这是叶子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
昏黄的夜灯下，女人紧紧拥着男人的身体，男人点起一支烟，慢慢地吸着，忽然狠狠地吸了一口，喷向女人的脸，女人娇嗔着：“嗯......讨厌！”
“爱我吗？”女人扬起媚脸，望着这个沉默的男人。
男人不答，依然抽着烟。
“爱我多还是爱她多？”女人充满期待。
他自顾自地睡去，并打起了鼾声。
女人静静地望着屋顶，继而，闭上美丽的眼睛，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六
“老婆，快过来接一下菜，给儿子做个糖酥里脊吧，昨天就说想吃了。”男人说着，一边换鞋，一边把手里的一大包菜递给叶子。
叶子接过菜，拿去厨房。
“儿子，干啥呢？”男人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就向儿子的卧室走去。
乐乐一边玩电脑游戏，一边调皮地冲爸爸挤挤眼。
“玩了多久了，是不是该让眼睛休息一会儿了。”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爱抚地摸摸儿子的小脑袋。
“刚玩上一会儿，不信你问我妈！”儿子生气地嘟着嘴。
“都玩了半小时了哦，再玩半小时关机哦！”叶子听着他们父子的话，在厨房冲这边喊。
男人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听见了没？不许超时啊!”乐乐不情愿地“嗯”了一声，不再理他。
男人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看着球赛，看到兴起，还不时呐喊，叫好。
厨房里，叶子在做一家的晚饭，饭菜的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
七
卧室里，灯光昏黄。男人正在玩手机，女人躺着想心事。
“大夫说，我可能抑郁了。”叶子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对正在玩手机的丈夫说。
“哦......严重吗？”男人应道，“现在这种情况很普通，成年人压力大，不同程度都有点。”
“大夫给我开了些药，说仍然效果不明显就得去看看心理医生。”
男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玩他的手机，“不行就看吧！”
“你对抑郁症了解吗？”叶子的声音里有些怒气。
“不太了解，就是听说过。现在人压力大，多少都有点。你想开点就慢慢没事了。”男人依然玩着手机。
叶子厌恶地转身睡去，不再理眼前这个男人。她觉得自己跟他说，还不如对着儿子的玩具狗说，那只狗晃晃它还会点点头。有时候，她想，那时候非要和这个男人结婚，大概是脑袋被门挤了。
八
秋风飒飒，叶子走在洒满落叶的长亭边，她长长的秀发和大方得体的衣袂随风飘飘。河里的水有些浑浊，上面飘着一些垃圾，不知哪家调皮的孩子，把自己的皮球不小心丢到了河里，似乎想要漂得更远些，但却被垃圾给挡住了。
九
西餐厅里，空气中飘荡着悠扬的萨克斯音乐。
叶子的穿着知性典雅。圆圆的打扮则时尚前卫，漂亮的露肩装露出浑圆的美肩，她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聊着单位的趣事。
叶子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忽然，她添了一句：“你说你穿这衣服，天都凉了，还露着肩头，你不冷啊！”
圆圆调皮地耸耸肩：“美不美！”叶子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理她了，自顾自地吃起来。
“姐，我单位有个同事想给孩子补一下课，你们学校有没有补课补得好的，推荐一下。”
“补什么？孩子还是应该上课好好学习，补课，有时候效果不好，还给孩子增加负担，不是好事。”
“我同事说了，他的孩子原本学得挺好，就是这后来不知咋了，成绩越来越差，怕连个高中也考不上，得补一补。”
“其实，如果要补，还是让孩子的代课老师补比较好，了解孩子的情况。也可以找专业的辅导机构，可以拓展孩子的知识面。”
“姐，你说这教育是怎么了？学校里学不好，都在外面补课，孩子负担重，家长负担重。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大学里又不好好学习。前段时间有个大学生现状的报导，你看了没，太吓人了。哎......”圆圆一边说，一遍摇头叹息。
“教育出问题，大家都看得清楚，但是教育改革这几年，一直成效不大。大家都补课，家长只好跟风，恶性循环。”
“那怎么办？”
“国家也在想办法。其实让我看，可以从我们这代人入手。我们这一代大都是那时的中师生，是那个时代教育需要的产物，已经不太适应现在教育的需要了，可以退出时代的舞台了。”
“姐，你这说的，你们这一代现在可都是学校的骨干啊。”
“是啊，骨干。”叶子尴尬地笑笑。“你还别说，从管理阶层到教学一线，我们确实是中坚力量。”
叶子慢慢地吃着喝着，沉吟片刻，慢慢说道：“社会发展太快了，我们的知识储备有限，又因为时代原因，负担太大，没有时间学习新东西，跟不上时代需要了。无论是从知识结构、教学方法，还是综合素质都不行了，老了。”叶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是现在的年轻教师没有经验，又吃不了苦，姜还是老的辣啊。”
“短期来看好像是，但是从长远来看，年青一代精力充沛，没有什么生活负担，知识储备基础好，上升空间大，比我们要强。”
圆圆看着姐姐，想了想，“可人家托我找个有经验的老教师。”
“有些科目，教学思维更重要。”
圆圆若有所思地说：“那我回头跟他说一下，你也帮我留心着，看哪个老师补课补得好。”
“好吧。”叶子拿起饮料慢慢地喝着。
“姐，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生气啊！”圆圆用试探的眼神看着她。
叶子点点头，示意她说。圆圆狠狠地吸了一口果汁，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直接说呗！”叶子不屑地笑了。
“姐......”圆圆的眼睛都红了。
“如果不是你和梁栋的事，不用说了，我也不想知道。”叶子摇了摇手里的饮品，轻轻呷了一口。
“我去趟洗手间。”圆圆转身离去。
圆圆从洗手间出来，转身间，忽然愣住了。叶子的丈夫正在对面的和一个女人谈笑闲聊。圆圆呆住了：“姐夫！”
叶子的丈夫抬头看到圆圆，也愣住了。
空气停止了流动。
圆圆慌忙回到桌前，看着姐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里噙着泪花。
“咋了，什么事？”叶子惊讶地望着妹妹。
“姐......”圆圆说不出话来，哭出声来。
店门口，一男一女正在匆匆往出走。叶子看了一眼圆圆，又看向门口，目送那一男一女走出去。又继续开始吃牛排，慢慢地切，但手明显有些抖。
“过段时间，我得请个长假，离开一段时间。”叶子说。
“那阳阳怎么办？”
“阳阳上初中了，需要住校，周末才回来，你姐夫照顾他两天是没问题的。男孩子大了，更喜欢和爸爸在一起。”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不会太久吧？”
“看情况......”
“姐，你怎么打算的？”
“生活乱得像麻的时候，放一放，时间会解决的。”
叶子看着妹妹瞪得老大的眼睛，不禁笑了。她拿起杯子，“来，傻妹子，干一个！”
“大夫说，我的病比较麻烦，需要换个环境，采用更专业的治疗方法。期间病情的发展很难预料，可能会因为情绪失控影响孩子。”叶子继续说，“有时候，如果你姐夫忙，你就帮我照料一下阳阳，姐先谢你了。”叶子一饮而尽。
圆圆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对姐夫怎么说？”
“去看病啊！病总是要看的。时间会解决一切的。”叶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圆圆。
十
饭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叶子一边解围裙，一边冲正在房间里玩游戏的儿子喊着过来吃饭。儿子一边答应着，一边还停不下来的玩他的游戏。
叶子和丈夫面对面坐在饭桌前，男人又冲儿子喊吃饭，儿子答应着，可人还是没过来。
叶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低下头，拿起碗，先给叶子盛了一碗饭。
“最近工作很忙吧？听说你又要升职了。”叶子接过男人送过来的饭。
“单位就是事多。升职？没影的事。”
“好像是听别人说你的秘书说的。”叶子盯着男人，“据说你的秘书很能干，也很有背景。”
男人的手哆嗦了一下，“还行吧！”继而转身冲儿子喊，“阳阳，快点，菜都凉了！”
儿子老大不情愿地走出来，嘟囔着：“人家又不饿。”看到一桌子的好菜，高兴地叫道：“哇，这么多好吃啊，我尝尝。”坐下来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男人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这小子，快吃吧!”又看看叶子，很勉强地笑笑：“早就饿了，快吃吧！”
卧室的夜灯昏暗，男人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叶子一边抹着护手霜，一边关上门走到床边。
“有个事得跟你说一下。”
“嗯......”
“我得出趟远门，儿子就由你照顾了。”
“得多久？”
“说不来。大概得一段时间。”
男人停下玩手机，看着叶子。“什么事？”
“看病。我的病比较麻烦，大夫给我介绍了一种治疗方法，我得试试。”
“那我陪你去？”
“不用。这个病不需要你照顾，你在反倒误事。你就把儿子照顾好就行了。我会经常跟儿子视频的。”
“我咋听着你说的有点奇怪。把话说清楚行吗？”男人有点火气了。
叶子冷笑一声，一边关灯，一边说：“你把事做清楚了吗？你要我把话说清楚！我的话还要怎么说，你才能清楚！”
房间里黑洞洞的，让人发空的安静。
“你别赌气，我把咱们这个家看得还是最重的。”
“我没必要赌气，你想多了。我就是去看病，需要治疗。你不是把咱这个家看得最重，你是把你自己看得最重。”
“男人，和你们女人不一样......”
“是啊，生在现代的男人，长着古代帝王的脑袋。”
“这话什么意思？”
男人把手轻轻搭在叶子的肩上，叶子挪动身子躲开。男人使劲抱住叶子，叶子使劲挣，挣不开，低头咬了他的胳膊，男人慌忙松开她。
“你还是女人吗？属狗的？”男人拿起毯子去客厅看电视了。
房间里静悄悄地，只有墙上的钟表依然“滴答滴答”地走着，好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事与它有关，它只需不停地走着这就是了。
十一
云梦轩是这一带最有格调的咖啡屋。梦幻般的灯光，舒缓的音乐。靠窗户的一间雅座，桌上插着一枝红玫瑰。叶子今天着一袭淡绿色的缎面长裙，如雪的颈上一款镶钻的白金项链在迷离的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芒。如水的长发柔柔地披在肩上，蛾眉淡扫，星眸如烟，柔和的灯光下透着诗意般的忧郁。
叶子对面坐着她的丈夫，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叶子。
“有什么话，家里不能说吗？还要专门到这来说？”他边说边观察着叶子的神色。
叶子笑了笑，拿起手里的饮品慢慢喝了一口。
“你今天好像比平时漂亮。”男人有些揶揄的笑语，“女人么，就应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云想衣裳花想容’啊！”
“是啊，平时我就是个保姆，穿得太精致怎么干活？而且也不合我的身份啊！”叶子白了他一眼。
男人端起手里的茶，慢慢地品着。
“咱们有多久没聊天了？”
“天天见面，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好聊的。有事就说事。”
“咱们这几年几乎是零沟通吧。每次我想跟你谈谈的时候，你不是没说几句就摔门走了，就是像驴一样乱吼，我还怕吓着儿子，所以今天咱两就在这说，把该说的都说了。”
男人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看她，拿起手机开始玩。
叶子怒道：“今天咱必须把该说的都说了，谁要是没说完中途就走了，谁是王八蛋！”
男人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笑看她一眼：“哎呀，脏话都出来了，有点对不起今天的淑女形象啊！”
叶子火了，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甩在他的眼前。男人仍然玩着手机，不屑地瞟了一眼，“离婚协议书”，他放下手机，瞪着叶子：“哎，这是什么意思？”
“眼瞎啊！”
“至于吗？这就有点过了啊，有事说事，有必要整这么大动静吗？”男人正色对叶子说：“说吧，我洗耳恭听，这个就收起来吧。”
叶子看着他一脸的诧异，又好气又好笑，“我没跟你开玩笑，早就受够你了，今天咱做个了断。毕竟你是儿子的爸爸，有些是必须得跟你说清楚，尽量不要影响了儿子。否则，我也不想跟你说什么废话！”
“离婚，怎么会不影响儿子？有什么事咱想法解决，没必要闹到离婚吧！”
叶子痛恨地看着他，“几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忍了这么久，不这么想了，毕竟谁的人生也只有一次。”女人顿了顿，有些哽咽。“我们尽力把对儿子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还是可以的。这就是我今天特意约你到这来的目的。”
男人定睛看着叶子，“咋了，有什么事不能解决，至于这么闹吗？”他有些发怒。
“已经很久了，我太累了，不想忍了。”
“我也累！你以为我不累吗？”男人压低声音。
叶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良久。
“那就对了！既然相处这么累，分开了对大家都好，谁也不是活着为了难过的。”
“互相理解一下吧，大家不都这么过的吗？你就是那文艺神经在作怪，能不能不作？！”
“我作？我都快疯了我作！”叶子怒吼道。邻座的人看过来。叶子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左右看看，做手势让他淡定。
“你就是个骗子，骗子！”叶子痛恨地说，压低声音。
“我怎么了？我怎么骗你了？”
“你结婚前后纯粹就是两个人，结婚前那就是装的。”
“哦，”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拿起手机，“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我原来就是那样。也不算是装，你看到的都是我好的一面。”男人讪讪地笑了，“其实，那么做我也是很累的。”
叶子无语。有些抓狂。
“男人们大都这样，连我都不如的男人多的是。”男人坏坏地笑着，看着她。
叶子怒，狠狠地看着他，猛地端起饮品泼了过去。男人未及防，被泼了满脸，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猛拉一把椅子，“泼妇！”转身欲走。
叶子冷笑道：“我们刚刚说好的，话没说完谁也不许走，谁走谁是王八蛋！”
“谁不走谁才是王八蛋！”男人气冲冲地走了。
叶子气极，让服务员上酒。咖啡屋依然笼罩着舒缓低沉的音乐。
叶子定定地出神，许久，轻饮杯中酒，眼泪顺着腮边滑落。杯中酒鲜红，桌上的红玫瑰也鲜红。
“你还没走啊？”
叶子抬头一看，男人又站在他的身边，脸上满是得意和狡黠地笑。
男人注意到女人脸上的泪痕，惺惺道：“我刚刚去了趟洗手间。”
叶子怒，恨恨地拿起包欲走。男人一把拉住她。
服务员过来：“请问二位要买单吗？”
男人道：“不，我们还要再坐会儿。”
服务员离去。叶子恨恨地坐下。
男人讪讪地笑道：“咱们说好谁都不能负气先走，咋能说话不算数。”
这时，咖啡厅里的音乐换了，是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刀郎深沉而富有激情的歌声回荡在每个角落。
男人用挑逗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还拉着脸的叶子，“还记得这首歌吗？我给你唱过的。”
叶子也憋不住了，笑了。
男人得意地随着音乐哼着。“那时候，一听到这首歌就想起你，一想起你就情不自禁。嘿嘿......”
“我那时也是，一闲了就想起你，接不到你的电话也会空落落的，心里很难受。”叶子叹口气，“那时多单纯啊，我们也是有过一段好日子的。”
“是啊，那时离得远，心却那么近，结婚了离得近了，心却远了。”
“是啊，结婚后我就成了保姆，保姆和老爷怎么会没有距离！”叶子道。
“哪有那么严重。”男人惺惺地低下头。
“哪有那么严重？！有时候，我杀你的心都有！”
“杀了我，你就是寡妇了。谋杀亲夫，儿子也没人管了。”男人偷笑。
叶子怒，无语。半响，才狠狠地说：“真不要脸！”
“还老师呢，骂人这么难听。”
“骂你，杀你的心都有。”叶子叹了口气，“我以前可是个单纯温顺的人啊，跟生人说个话都脸红，现在，生生让你给逼成了悍妇。”叶子流下了眼泪。
无语，一阵让人尴尬的安静。
“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证实一下。”叶子先打破了沉默，“那次过节，从你妈家回来，儿子睡着了，你找茬打我，是不是你妈让你这么做的？”
男人悻悻然：“那不是喝多了吗？”
“真的吗？那天可是过年啊！以前你也有借着酒劲找茬打我，我知道是你妈怂恿的，对吧？”
“没有......那都是因为我喝大了。”
“喝大了，鬼话！以前你妈住在我们旁边的的房子，你喝酒了回来跟我找茬，我就知道你是先去跟你妈说话了。后来我们给她买房子后，你我就很少闹矛盾了。”
男人沉默。
“我认她是我儿的奶奶，虽说与我不和，但也帮我带过孩子，不得不和她相处，一直忍了她。你应该知道，我平时待她面子上是能过去的。可她认为我好欺负。后来我看实在不行了，才主动给她买房子让她搬出去，大家都可以好过一点。只是逢年过节才见个面，也是因为她是个长辈。”
叶子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机。叶子劝他放下。“我们今天把话说开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有什么好说的，夫妻不都是那样吗！”男人打开手机玩起来。
“是啊，你爸你妈就是从年轻打到老的。你妈还有一次当着我的面对你说过，她年轻的时候，和你爸闹矛盾后就不由的哭，你爸把她搧上几巴掌就好了。”叶子笑了起来。
男人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继续玩手机。
停了片刻，叶子幽幽地说：“你就没想过，不管我如何对她好，她都不会让我好过吗？我越是让着她，她就越是认为我好欺负，是一种心理扭曲吗？”
“她没读过书，你是个大学生，和她一般计较，你觉得有意思吗？”
“没读过书就可以随便欺负人，读过书就要忍气吞声受欺负吗？这是哪家的理？”
“她都已经过世了，你还揪住不放，你要咋？”男人怒。
“是啊，她都死了，我还计较确实没意思，我现在就是要个你的态度，我心里的坎过不去，需要个说法。”
二人僵持，沉默。
男人慢慢地饮茶。
“糊涂老人连阴天。老人的习惯是多年养成的，很难改的，他们过去受苦了，我们做晚辈的，要体谅。”
叶子苦笑，“是啊，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你要和你妈一起欺负你老婆，才算是个孝顺儿子么。”
“我是酒喝多了。”
“你明知你妈容不得我，借着你的手整我，你还做她的帮凶，那你把我当什么？！”叶子怒道，哭了起来。
男人尴尬，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咖啡厅的上空，依然飘荡着优美的音乐，伴奏着女人的哭泣。
叶子哭停了，男人又坐了回来。
叶子一边擦眼睛，一边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字，你看看，没有异议的话，你也签字吧。”
“非要这样吗？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好好的不行吗？”
叶子白了他一眼，“你听过狗能改了吃屎吗？”
男人黑着脸，看着“离婚协议书”，“现在的狗都不吃屎，吃肉喝奶。”
叶子冷笑一声，“那要看是什么品种。”
男人的脸更黑了，站起身，恨恨地拉开椅子，转身离去。
叶子喊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男人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叶子用纸巾擦擦眼睛，怅然叹道：“聊着聊着，又把天儿给聊死了。”她也拿起包，慢慢离开。
十二
列车奔驰在宽广的原野上，叶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插着耳机听着音乐。听着听着，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是谁说的，人生啊，就怕听懂一首歌。
聚散，缘分来掌握
缘分，它又是什么
世间业力的结果
从天上忽然降落
一直都让人迷惑
心动，是最美一刻
迷恋，是跳进漩涡
从打破隔膜，到心甘堕落
往下走，是鱼死网破
开的心，犯的错
记录着谁来过
流了泪，悔了过
才算没白活
是不是付出感情应该学会吝啬
轰轰烈烈只会催促悲欢离合
每一个 恋恋不舍
能得到 只有苦涩
没有选择
儿子阳阳正在客厅看动画片，时不时高兴地大笑。沙发上，餐桌上，地板上，乱糟糟的，很久没有收拾的样子。
男人正在厨房忙着，手忙脚乱。
阳阳对厨房的爸爸喊：“爸，我要吃糖醋里脊！你上次做的太难吃了，都是苦的！”
男人边忙边应道：“哦，好，这次肯定比上次做得好吃。”
“爸，你快来看，电视里的这个人很像我妈！快，快来看啊！”
“你妈怎么可能上电视？”男人从厨房出来，顺着儿子指的看去，“还真有点像。”
“我妈什么时候回来。”
“你妈有病了，脑子不对了，等她的病好了就回来了。”男人摸摸儿子的小脑袋。
电视里的节目依然火热，阳阳不时地哈哈大笑，男人依然在厨房忙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