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

冷 冬

时过境迁，过去的事大多若云烟，散了，去了，但是，也有些事，有些人，仍留在心灵的深处，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总是藏在心灵的一隅，不肯消失，也不能消失。

很久以前，一个初冬的夜晚，不是很深的夜，有点冷。我和几个同学，小聚后在街头漫步，记得好像也没有目的，只是闲逛。手里有一瓶水，不知是谁给的，我才喝了几口。同学们边走边聊，我只是随大流，不知所归。

一个老人，一直跟着我们，起初不知为何，后来才知道是等我们喝水的瓶子。我的一个同学把自己的瓶子给了老人，我手里的还没喝了几口，我很不屑地说：“人家还没喝完，就跟着要......”我没给，还补充了一句，“我就是扔了也不给他。”说出这样的话，我当时也是一惊，但是自觉没错，说了就说了，勉强自己依然拿着那瓶水，后来那瓶水到底有没有给那个老人，我也忘了。记得后来，那个老人不跟着我们了，我们也不知是怎么散的。

多年以后，我时不时会想起这件事，也很惊讶自己怎么会那么冷，我自认自己是善良的呀，轻易不伤人，而且总是自己受伤，受伤了也忍着，相信宽容，相信善有善报的。但是，那个有点冷的夜晚，那个孤苦的老人，那些聚在一起的同学，我说出那么冷的话，也好像确实做出了那么冷的事，我怎么会那样？我至今想起来，仍然会很惊讶，我惭愧，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那样说，那样做。我是一个不愿意伪装自己的人。我想那个老人一定听见了我的话，他会怎么想？我的同学，他们会怎么想？我当时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但是，我还是那么说了，那么做了。

后来，当我再次想起的时候，我在内心为自己解释：也许是因为那时很穷，一瓶没喝完的水，我舍不得就扔了？但是，那瓶水很冷，在那个冬夜，并不好喝。也许，是看不起那个老人没骨气，人家不给你，还跟着要？好像有点，但我怎么会那么狠，那是个孤苦的老人啊，对我来说也就是一瓶水，对他也许就是生计啊，我说了那么狠的话，记得好像真得最后也没给他，自己最后喝完扔在哪了，当着同学们的面，我当时不知有没有尴尬。不管怎么，现在想起来，是有些尴尬的。我意识到自己骨子里是有冷的一面的，而且，冷起来是不问对错的。

那个晚上，也许是冬冷了我的心，也许是那些同学里有让我恨的人，激活了我长久以来压在心里的戾气，才在那个不是很冷的冬夜，说出了那么冷的话，做出了那么冷的事，伤到了一个我本性也许不想伤的老人，也寒了同学中我不想寒的心。

人，有时候，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多年以后，我之所以不能释怀，到底是为什么？是我不能原谅自己的不善良？可是那个老人也许根本就不受伤，他的年纪，早已习惯人情冷暖。是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愚蠢寒了不该寒的心？好像也不是，我潜意识里是故意的。那是怎么回事呢？也许，是我尝尽世事无常人情冷暖后，对人性复杂的感慨和默认，因为，我也曾说出了不该说的很冷的话，做出了本不该做的很冷的事，即便自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有时候，我们其实并不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