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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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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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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小山村

外婆的小山村遥远的小山村,外婆一家住在那里。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全村基本都是一个姓,都是本家亲戚。村里不管谁家的红事白事,大家伙都是不请自来的,院子里,窑洞里,总是挤满了人。大人们看到我们小孩子,就会塞给我们点吃的,打发我们到外面玩。印象最深的,就是夹心馍,那馍外皮是白面的,里面包的是黑面团,那时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白面皮好吃,夹心馍挺好玩的,白生生圆乎乎的,上面还点了一个或两个红点点。

村里还有个小学校,是村里最好的石窑洞,石头砌的围墙,又高又大,我常常站在大铁门外面看着里面下课玩耍的孩子,听着他们朗朗的读书声,很是向往。

小学校的不远处有个小商店,村里人叫它“代销店”,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常常被里面的浓浓的糖果味吸引地迈不开步。糖果便宜的一分钱一颗,一毛钱12颗,贵的一毛钱才三四颗,外婆买东西如果只找几分钱的话,就会给我买糖,如果不是几分钱,那任凭我怎么闹,也是舍不得买的。于是我就跟在她后面,盼望着能找几分钱换糖吃。如果终于如愿了,别提心里多美了。剥开了美丽的糖纸,把糖含在口里,真甜呐!糖纸也是舍不得扔的,总是仔细地铺平夹在书本里,时不时的翻开了看看。每一页夹一张糖纸,有的糖纸是我吃过的,有的是捡的。记得有一次,我为了捡一张泡在雨水里的印有郁金香花的糖纸,棉鞋都湿了,回家被妈妈骂。这个爱好一直到高中,漂亮的糖纸收藏了好几本书。每当翻看着我收藏的五颜六色、图案精美的糖纸,心里就充满了喜悦,捡来的糖纸,我可以通过图案的精美程度,判断它包过的糖果有多好吃。

每到下午饭后,外婆家路口的石碾那里就坐满了人,女人们有纳鞋底的,有绣花的,有的给孩子找头上的虱子的,男人们抽着旱烟或笼着袖筒,大家你一句他一句,聊着大事小情,天南海北。我们小孩子聚在一起玩我们的。直到天麻麻黑了,纳鞋底绣花的看不清楚了,大家才各自散去,回家点灯。

那时候都是用煤油灯,昏黄的油灯下,一家人围坐在油灯周围,继续闲聊,直到聊瞌睡了,吹灯睡觉。油灯下,我最爱听外婆给我讲“毛野人”的故事,睡着了有时候还能梦到毛野人。

外婆是个大嗓门,个高体壮,是个极能干的女人,她做的饭是顶好吃的。她做的面条又细又长,有时候还有蛋花汤,那时候农村鸡蛋是极稀罕的,要攒了换盐吃。我只记得,外婆“啪啪”拍开了鸡蛋的时候,那金黄的蛋液,没入锅香味就已经扑鼻而来。面熟了,浇上葱香扑鼻的蛋花汤,“哧溜”地吸上一口,别提多美味了。外婆蒸的玉米面条是甜的,绝对没有放糖,外婆家的红薯,一个个红彤彤,胖乎乎,剥开皮,糖汁都能溢出来。外婆家的光景在村里算不错的,时不时的有肉吃,每年过年都要杀一头猪,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端上来,一人一大碗,我不怎么爱吃肉,最爱吃的是炖粉条,长长的粉条,哧溜溜吸上一口,美极了。外婆炒得土豆丝,特别好吃,我能吃一碗,长大后,我也炒土豆丝,但怎么也炒不出外婆炒的那么好吃的土豆丝,饭店的大厨也做不出外婆的味道来。

村里有许多小伙伴,大家都是本家,我虽是亲戚,他们也带我玩,我常常是跟着他们满村子跑,忘了回家吃饭。黄昏时分,外婆常常会满村子找我,唤我回家吃饭。呼呼的风声,和着外婆的呼唤声,满村子都能听见。而每当我从谁家窜出来的时候,外婆就会骂道:“死女子,咋不回家吃饭!”然后拉起我的手,往家走。我至今还记得,外婆的大手很粗糙,有点扎,但是暖乎乎的。

 那时,最喜欢和村里的孩子玩“夜火”,我们把那种能点燃的老树皮,用掰开一条缝的庄稼杆夹着,有大孩子从家里偷出来火柴,点着,一人拿着一杆或两杆,满村子跑。那老树皮能燃好长时间,还会滴下油来。黑暗中,那星星点点到处乱窜的火苗,是我们这群孩子眼中最美的光明。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龄,被爸爸带到城里去上学,据说是村里的小学没有桌凳了。大人们都说城里的学校好,于是我就离开外婆、外公,妈妈、弟弟,离开小山村,离开那个向往了很久的小学校,跟着爸爸到城里去读书。

到了城里,全新的环境,也有了新的小伙伴,但是我还是时时想念外婆的小山村和村里的小伙伴。每到寒暑假,我就盼着早点回去,那里的外婆家的小土窑的窗台外面的小筐里,装满了外婆晒的桃皮、杏皮、苹果皮、杜梨······各种好吃的,正等着我回去吃呢。

我长大后,到外婆家的次数少了。外婆家发生了很多事,外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亲人的离世。我最后一次见到外婆,是在我考上中专以后,外婆知道我考上了,很高兴。那时外婆家就只剩外婆一个人了,外婆苍老了许多,一提起我过世的妈妈,她就哭,我也哭。我跟她说,等我毕业了,挣了工资了,给她买一件毛衣穿,她高兴地哭了,拉着我的手半天。临别的时候,外婆一直送我们到村口,还舍不得撒手,她哭得很伤心,我也哭了。走出老远,回头看时,她还站在那里,孤零零的,让人心疼。

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好像还在上学,据说,村里人发现她时,她已经去世两天了,一个人坐在小土窑的炕上,袜子只脱了一只,另一只还没来得及脱。外婆下葬的时候,我都没回去,爸爸说让我别回去了,人已经没了就没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懂事还是没良心,居然就真得没回去。后来每每想起,内心还会愧疚,送葬是怎么也该去的,承诺给她买毛衣的事情也没有兑现,就不由得想起外婆常常一边骂我们,“外孙子是狗,吃了就走”,一边又给我们做好吃的。她骂的对,那么多好吃的给我们真得都白吃了。

现在,很多山村都在慢慢地消失,到处是空着的老宅和村落,残破不堪,荒凉不堪。外婆的小山村也是如此,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年轻人都进城了,据说就剩不多的留守的老人。一直想回去看看,但是又不敢回去,有些害怕看到小山村荒凉破败的样子,好像,在内心深处,还不知道怕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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