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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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冰凌花开
王沫
大自然赋予花草生命的神奇。冬为虫，夏生草，谓冬虫夏草；红梅傲雪，绽放在数九寒冬；雪莲花开在雪域高原；冰凌花浪漫在残雪冰融的初春，是东北的“花仙子”。
一
孤陋寡闻的我，拙劣笨脑，重未听说过世间万物还有一种冰凌花开在生活一辈子的东北林海。偶看朋友圈，三五成群的游人穿行于长白山林，钟情地寻找“花仙子”。
甚为好奇，不拘翻书，查搜百度，方知冰凌花生长在东北针阔混交林、阔叶林的树下，多年生长草本植物，花朵为黄色，有图有真相，绽放在初春的冰雪时节，方才恍悟。
冰凌花开在大山里，也开在千年唐诗宋词里。 “冰为蜜友雪作邻，与梅共结傲寒心。花开不须绿叶护，黄金披甲自带兵。”这首没留下姓甚名谁的七绝，把冰凌花的特质描写尽致。现代词人松庐痴叟，以一阙词牌《点绛唇》赞美冰凌花道：“裸玉缠冰，掀开脂灌金涂顶。俏香媛颈。又引荒原醒。药善婵身，林海兜其影。勘千岭。入仙人境。若睹堪为幸。”这首词虽不是古代诗人吟咏，亦有宋词风韵。”冰凌花成为诗人笔下一首首绝美的作品。“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晚来妆面胜荷花。”开在唐阙宋词里的冰凌花，虽然不是李杜大作，我想，二位大诗人若知东北的“花仙子”，笃定不畏严寒，无惧千里之遥，跨骑驰骋北疆，一睹她的芳容，感慨冰凌花的神奇俏丽时，定会诗兴大发，妙笔生花。
听同事讲冰凌花眉飞色舞，年年去看冰凌花，年年冰凌花开各不同。小小冰凌花开在山里，还不好寻她。同一屋檐的他们四人，文艺范十足，诗词歌赋，信手拈来都是春。冰凌花在他们文艺轻骑兵眼里，如此美丽，在他们会唱歌的口中越说越神秘。他们以自己的艺术的形式表现冰凌花，作词填曲，开口是歌，动起为舞。众人看我，不由得相顾骇然，有人揶揄，笑我痴书，多年东北人，竟然不知家乡的冰凌花。立时，更吊起我的胃口，今年，什么时候再去长白山，走进大森林，一定叫上我，一睹冰凌花的颜值。看冰凌花已经成为我生命里奢侈的渴望和期许。
二
一场场初春落雪，一场场春雨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暖。 黎明醒来揉揉眼，发现天那么蓝，打开心窗，阳光走进来，人们不再发呆，个个心情好起来，不知哪位同事说的，“花仙子”一定会来，应去许个春天的心愿。“头”走进办公室来，走，今天我们去采风，谁不去都不行。谁能不去呢？巴不得要去的不仅是我。于是大家兴师动众，像新娘出嫁，一番准备武装到牙齿，蹬车驱动，直奔开往长白山的路，当然，我是最兴高采烈的了，五人中就我没有看见过在我看来传说中的“花仙子”。
驰骋的车没有开往我想要去的原始森林，却向那紫气东来的方向跑。我疑问，不是去看冰凌花吗？同事说，冰凌花就开在城外不远的近山树林。
春天，踏一路清新，从野外归来；姑娘抖落飘忽的雨雾，挂起满院湿露氤氲彩云；一个女人带领一伙农人，牵出憋了一冬的耕牛， 从篱笆院里走进田畴。他们一个个就像一朵朵冰凌花，早早准备播种希望的春天。
车，经过一个村庄，出村头，一转弯，入了山，一条长长起伏蜿蜒坦途致富的沥青路通向远远的北望山村，要不是这条伸出村外的路，还真是与世隔绝，堪比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山间的风似乎小了很多，透过车窗远眺，局限的一线蓝天白云，路两边残留积雪，冰消未尽，群山枯枝柞树，只有松柏苍翠，一片寂寥，俨然山外面世界的风沙、雾霾都与他无关。我张望寻视冰凌花到底会开在什么地方。
驱车十几公里，来到一个岑寂无人的山里。他们凭经验带我走进一沟嶰，不见青牛文梓，但见雑树根柢盘魄，山崖表里，森梢百顷，然则，槎枿非千年，亦有百年。沿沟底，向山坡，眼观六路，寻觅呼唤：“花—仙—子”，我—来—了！踩踏残冰余雪，脚底发滑，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拾起一根木棍为拐，拄着攀爬，看冰凌花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徒然，一女同事，惊艳道，冰凌花，“花仙子”。到底是看过三次冰凌花的人，经验丰富，捷足先观。大家围拢过来，把一株绽开的三朵冰凌花围个团团水泄不通，弯腰低头，身体已远远超过九十度，凝神贯注，尤其是我目不转睛欣赏她的姿色。在欣赏开的黄灿灿、洁净的花朵时，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怕踩踏了小“花仙子”，伤害她努着小嘴的脸、小胳膊、小腿。再拍一下，直到把她全部拍在心里，与她合张倩影。这些低处的生命，在尘世，在大自然的空间独自芬芳，我也处在低处。花儿引来蜜蜂飞逐，亲密与她接吻，守着日日夜夜相见的情愿，令我生些嫉妒。
冰凌花，这花中仙子，仿佛懂得一个男人的心思，霎那间，像下凡的小仙女，从沟底漫上山坡，掀开雪白和枯了一冬柞叶质的棉被，裸露娇嫩肌肤，冰清玉洁，羞怯地站在游人面前，尤其男人面前，在纷披草树，散乱烟霞中，斑斑点点，朵朵争艳，开在早春的山坡沟底，展示她清雅冷艳俏丽的风姿，让我错愕醉倒在她小小的石榴裙下。
冰凌花，仿若是沟壑里水墨丹青的国画，躲在白桦林中悄悄说着初恋的情话，是春天里最早戳破地壳的报春花。 骇胆惊心，不知让人有多么的领悟和惊艳。在山沟里，独树一帜，在无花开，唯有冰凌花，开在雪里、冰里、风里、冷寂春寒里，绽放在大山农人的心里。
娇艳含香的冰凌花，冰凝寒雪披着一身黄金衣， 在乍冷还寒的早春破冰顶雪展出颜姿， 敢与暗香红梅争芳艳， 毫不逊色斗士晚秋菊，又堪称东北的“林海雪莲”。
三
初次见到冰凌花，喜得一脸的贪痴，满足了心的期许，领悟到了冰凌花的一种精神。
冰凌花日日夜夜地守护在沉寂的大山里，淡定、从容、平静，不能淡定平静的是看花人的心。
农人讲述不同版本的冰凌花美丽的古老传说。
在远古的早春，辽东大地皆是冰雪欲融未融，一片荒凉寂寞。为了给枯冷的旷野山林一点春意，唤醒猫了一冬山里的农人能早早走向大地送肥、整墒、备耕，掌管天地花草的百花仙子召集了冰凌花、映山红花、猫骨朵花“三花聚会”，让她们相约一起开花迎接春天。冰凌花不惧严寒率先钻出冰雪，顶开泥土枯叶，抢先在寒冷天里独自暄妍金灿灿的芳颜。
我在冰凌花淡淡的馨香里陶醉，那一抹浅黄，氤氲了我的心事，渲染了流年的色彩。
俏丽的冰凌花，就像俊俏美丽的女孩。说起这花，还真与一个女孩有段凄美动人的故事。早年间，山村里原本有一个善良贤淑温和可爱的女孩，乡亲们都很喜欢她。有一年，春脖子长，气候寒冷，山里人把过冬的粮食都吃光了。冰雪未化，田里一点绿意都没有，人们饿得头晕目眩、心衰力竭，一个个心神不定，疾病缠身，眼看人们快要病死、饿死。
女孩心急如焚，站在冰天雪地里向上苍祈祷：“伟大的上苍，快让田野里长出野菜吧，救救全村的人吧!”她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有一天夜里，她梦见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对她说：“你能光着脚在冰雪里走遍山川田野吗?”“能”，女孩坚定的说。“好”，那你把这些种子撒到冰雪下的黑土地上吧。”说完，老爷爷把一包种子递给女孩就不见了。
女孩醒后，看见手里握着一包种子，于是她就光着脚丫，一边跑，一边把种子撒到用体温融化了冰雪脚窝里的黑土地上，被鲜血浸透的脚窝里的黑土地上很快长出小绿芽，随后一朵朵黄色的小花就从晶莹透明的冰雪里探出头来。
饥饿的人们得到了救命的野菜，小黄花也治好了山里人的疾病。在《中国食物药用大典》里冰凌花的学名叫金盏花，记载它的药用价值。人们为了不忘女孩的舍己为人救命之恩，便把开在冰雪上小黄花叫“冰凌花”。
一个传说，一则故事， 后者更足以让人感动。也许我这个被多个道人看出善良的人爱落泪。一朵轻的小花，让我有了重的心事。我钟情于故事里的姑娘，她勇敢善良，不畏艰险，迎面困难，敢于担当，勇于挑战生活，拯救一方百姓的精神，我是流泪了。我醒悟一件事，为什么山里人极力阻止山外城里来看花有不文明摘花者，和他们急了眼，原来他们不仅是为了保护生态环境，更是为了保护世世代代流淌在他们心里延绵美丽的女孩。
冰凌花啊！是从山间寒冷的冰雪上跑来，是从滴血的黑土地里钻出来，不屈不挠的开着，耕耘春天，把希望与美丽给了人间和自然。这种率先不畏严寒的精神，我到觉得来时路遇带领牵牛走向田野的女人更像冰凌花，带领山里人攻坚克难脱贫的女村支书就是一朵最早绽开的美丽冰凌花，她早早顶着严寒的山风，带头走进初春的大地，规划一年又一年播种春的希翼。
“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王冕的这首《白梅》中的两句诗，虽不是写给冰凌花，但好似就是为东北林海冰凌花而作，开在早春风寒雪舞的“花仙子”，他们不甘于输给大山外面张扬的桃花、李花，也没有红梅的艳丽，而是默默地在冰天雪地上不和桃李那些平常于自己的落英缤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