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刚一入冬就从天穹纤柔地飘落一地雪花。尽管白雪很大,毕竟是初冬,不过两三日,地上的雪就如火山的熔岩融化了,房檐上的雪像泪流一样一滴滴的也流干了。直到今年过年再也没下过一场像模像样的雪,哪怕是轻轻的雪花。雪没了,似乎东北的年味也淡了许多。
我喜欢下雪的冬天,优雅恬静、飘逸;我喜欢冬天里的雪花,清新纯洁、淡雅。站在宁静的雪地看飘着雪花中的城市,看临处欧式楼房建筑风格的小区在白色的雪花中浪漫舞动。宝马、奔驰……时而出入在描金钩银的柱子支撑小区的大门,庭院雕廊画柱,青铜、石膏、大理石刻着裸露丰满双乳的裸体女人、一丝不挂的裸露生殖器的男人,他们姿态各异地直立在寒冷的白雪地上。无畏严寒的躯壳雕像有没有灵魂就不知道了,只有上帝才知道。
这样的小区,与我居住的普普通通小区里经常能看到一位拾荒的老妇人,她是进不去的,只能望而兴叹。
我住的小区环境不优雅,也不阒静,小区管理松散,所以,时常能看到捡拾垃圾的人进出小区,在垃圾桶里翻天覆地的找他们认为能换钱的东西,垃圾翻的满地。有风刮来,垃圾飘乱满院。更有甚者把小区绿化带用于隔离美观石与泥土的铁板挡条用力拔出来,卷成卷装进拾垃圾用的袋子里背起来匆匆离去。绿化带被毁了容,如美丽的女人脸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霎时变得小丑鸭了。
这些捡拾废品的人,不都是因家庭困难,也有月领几千元退休金的,也有家里有房,有车的。他们说,闲来无事,既能锻炼身体,还能拾金,也算乐趣。他们大多都在天擦黑的晚饭后,或者天气好的时候,心情也好,才会出来,手里拉着小车,戴上口罩,也许怕熟人看到被耻笑吧。下雪天他们是不会出来的,尤其是大雪的天气。
而下大雪的天气有位老妇人一定会来拾垃圾的。
去年春节,喜欢雪的我,兴奋的孩子似的走出楼外,欣赏白雪。小院一地雪白,我亲自组织栽植的53棵梨树枝杈濡着雪绒花,像梨花一样绽放开了,一夜如春来;看孩子们堆雪人,把鞭炮烟花插在雪堆里燃放,浓浓的年味,俨然回到了童年。童话般的画面,浪漫、疏朗,富有诗情画意,顿时触发了我的诗情灵感。我从心底感慨:云横一线天,雪拥满丰田。千树梨花白,新年幸福甜。
就在我移动目光,意犹未尽地扫描白雪美景的一瞬,我看到了另一幅心动的画面:那位熟悉又陌人品 生的老人,熟悉是我经常能看到她来拾垃圾,陌生的是我不知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她有些蓬乱的头发落满雪花,像极了一朵美丽的大大的雪花,在垃圾桶旁轻轻飘舞。
她起码有八十多岁了,她拾垃圾时腰是佝偻的,直身起来腰仍然是弯的,足见她经受过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负重。她上身穿一件黑色带几朵大花的旧棉袄,棉裤是赭色的底,带着花格条纹,红色的鞋子带着花,两边是半椭圆形的松紧带的口。足以看出,老人年轻时也是一个嫣然女人,喜欢打扮漂亮。她右手握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左手扶在沾满残羹剩汤脏兮兮的冻结在垃圾桶边沿,垃圾散发着腥臭味。她小心翼翼,生怕把垃圾翻出垃圾桶外,把垃圾桶弄倒,垃圾会散落在地。她皮肤白皙,皱纹爬满脸颊,额头几道刀刻般的抬头纹,抬不抬头都像农田地垄沟一样深,下面一双凹陷的眼睛,仔细盯着垃圾桶翻找,面目表情沉静。鞭炮声响起,她好像丝毫没有听到,她头绝不抬一下,她也绝不张望一眼,安然地做她的事。即使她如此小心谨慎,但有些垃圾还会不可避免的掉落在地上。她会拾起来,放入垃圾桶里,再用随身携带的小扫帚把垃圾桶附近打扫的干干净净,不然她好像心不安,理不得。我还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这样的拾荒者。
我悄悄的走进老妇人侧面,看着垃圾桶旁的她。以她这把年纪,早应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了,可她还在天寒地冻的大雪天里做拾捡废品的事,其家境一定很贫寒。她与其他的“拾荒”人不一样,无论天气好还是天气坏,也不分过年过节,每一年、每一天都出来;她是一个拾荒者,也是一个文明的拾荒使者。
她把能换来钱的废品挑拣出来装入一只编织袋子里,放在靠墙处,又急忙向东边另外几个垃圾桶走过去,怕别人抢她在先。当她手里提着捡回来的废品欲放进袋子里时,那个装废品的编织袋子却不见了,怎么寻它都不着,她急得转来转去,心急火燎,一副焦急无奈的样子,眼泪快要流出来。令人心酸、怜悯。
原来保安怕被别人顺手拿走她的袋子,好心的帮她暂时存放起来,看老妇人回来,把编织袋子还给她。老妇人感激的又拿起扫帚走进垃圾桶旁打扫着,她打扫着的,即是一文明座城市的垃圾,更是一种社会文明。
她手里的扫帚舞动起来,大红色的烟花纸屑与洁白的雪花翻飞漫舞。她仿佛就是一朵洁白韵致的雪花,舞动着灿烂的春天。我不是专业摄影师,但还是把这幅新年最美的瞬间定格在手机里。仿佛一幅水墨画,画面充满着辛酸与喜悦氛围。
在去年初冬那场大雪中我知道她已经85周岁高龄了,社区给她办了低保,她说:一个人维持生活够用了。说这话时,她两边的嘴角向上微翘。可家里还有一个愚智的孙子。她表情有些窘迫。
往年过年雪花都会从天穹飘来,老妇人也会准时在飞舞的雪花中来拾年红,今年过年雪花没有飘来,她也没有来。这片洁白的雪花悄然融化在了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