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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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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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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屋:渔家村寨最美的“花”

      陈华清

珊瑚屋,是美丽的珊瑚开在渔家村寨的“花”。

我深深迷恋这种古老而独特的奇葩建筑,在北部湾沿海寻找“花”的身影。徐闻县的金土村、放坡村、新地、包仔、水尾等地,依稀可见珊瑚的“绽放”。

多年前,我曾潜水海底,见到活体珊瑚在我身边花枝招展。我轻轻捧起一丛珊瑚,漂亮的“珊瑚公主”在我掌心芬芳成诗。美是有穿透力的,我穿越时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海水挤压胸膛造成的呼吸困难。

有生就有死。珊瑚再美艳,也逃不过自然规律。它死后化为珊瑚石,美丽如初。千年的冲刷,万年的抛磨,经得起大海考验的珊瑚石变得坚固无比,而脆弱者则变成粉末,消失在时光深处,无缘再现它的风采。

渔民要建房屋,没钱买建筑材料,于是就地取材,把珊瑚石从海边运回来,削切平整,建房子,砌围墙,甚至铺路。

当地人把珊瑚石叫作“海石花”。海石花有大有小,五颜六色,最多的是白色。用来砌房屋的珊瑚石形状各异,有正方形,长方形,还有如花的模样。最常见的是当地人称为狗骨沙石小树丛式的硬体珊瑚石。珊瑚石姿态万千,有的似一节节的莲藕,有的则像风吹拂留下的波纹,有的恍如盛开的菊花。用来砌屋墙、墙角、围墙的珊瑚石各不相同,砌屋墙的多是竹筒那样的珊瑚石,砌墙角的珊瑚石有半个门板大。

砌珊瑚石的方式也不同。有的珊瑚石如牛骨筒般一条一条地堆放在一起;有的条条加方块形珊瑚石结合;有的是四方形的珊瑚石,一块块地叠放在一起。每种造型都是一幅画,都很有美感。渔民没有学过建筑学,不懂什么美学理论,但他们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生存智慧,因地制宜,创造了独具风格的建筑艺术,把珊瑚屋砌成了叫人惊艳的奇葩。

走在有珊瑚屋的渔村,我一路欣赏一路惊叹。

在金土村,我见到一种很独特的现象:一棵棵树“种”在围墙里。围墙是用大块的珊瑚礁石一块块砌起来,树是雷州半岛常见的鹊肾树。当地人叫这种树为英公岸树。

英公岸树搂着珊瑚墙,珊瑚墙拥着英公岸树。树中有墙,墙中有树,似是水乳交融的情人。英公岸树苍翠挺拔,枝枝丫丫伸出围墙,繁茂如盖。珊瑚墙墙体斑斑驳驳。珊瑚石间招摇着绿色的苔藓,像在珊瑚墙中披着绿蓑衣,又似美女婷婷立于白色的珊瑚石中。风吹来,苔藓牵着风的衣裳翩翩起舞。

是先有英公岸树,还是先有珊瑚墙呢?

我问珊瑚屋的主人。他90多岁了,在珊瑚屋住了大半辈子。老人告诉我们,他家的珊瑚屋和珊瑚墙是他爸爸建的,那时他还小。他记得爸爸和爷爷,在建珊瑚屋前,隔几米远就在屋前的空地上种下一棵英公岸树。爸爸告诉他,等树长大了,就在这里建房子。英公岸树就在他的期盼中一天天长大。长到有碗口那么粗的时候,他们就运回一车车的珊瑚礁石,在树和树之间砌墙。

粗大的英公岸树,其坚固和凝聚力,堪比现代建筑中的钢筋混凝土。在漫漫长河中,珊瑚墙和英公岸树栉风沐雨,相依相偎,共同抵抗岁月的风风雨雨,站成一道百年风景。

放坡村与金土村相邻,跟金土村一样,也是长寿之乡。据说,这是当年苏东坡曾经过的渔村。村前那条停泊在海里的船,很破旧了。它似乎告诉我们,这个渔村三面环海,村民的一切都与海有关。走进村子看看,你会听到海的声音,感受到海的呼吸。

我来过徐闻很多次了,这次和我一起来放坡村的,是我大学时的几个同学———小强、舜华、文艳。小强是徐闻本地人,熟悉这里的一切,开车带我们一路追寻珊瑚屋的踪影。

车子沿着一条水泥路开进放坡村,路两旁都是现代风格的小楼。现在,村民基本上都是用钢筋水泥建成一幢幢小洋楼,不再用珊瑚石了。

一些上了年纪的村民怡然自得地坐在树下纳凉、聊天。靠海过上比较富足日子的放坡村人,令人羡慕、欣慰。可是,珊瑚屋仍不见踪影,我不禁有些失落。

徐闻的珊瑚屋一般都有百年左右的历史。在不少村落里,古老的珊瑚屋倒塌在无声滑过的岁月里,倒塌在人们不强的保护意识中。我真担心放坡村的珊瑚屋命运也是如此。

走到村西,珊瑚屋闪进我的眼里。我一阵惊喜。

小强带我们走进一户人家。院子很大,里面种着几棵龙眼树、波罗蜜树和杨桃树,几张网床挂在树与树之间。“叽叽叽”,一只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在院子里奔跑、觅食。几间平房一字排开,院子的三面围墙,跟房子一样,全是用珊瑚石砌的。屋顶用雷州半岛常见的茅草铺盖。屋墙上挂着竹编的斗笠、簸箕、篮子等。

珊瑚石与珊瑚石之间,有的有白色的东西粘起来;有的没有,就是珊瑚石自然叠放在一起。粘连珊瑚石的白色东西是什么呢?雷州半岛是多雷多台风地区,常年刮台风,下暴雨,这些看起来轻巧又多孔的珊瑚石,能抵抗得住狂风暴雨吗?

村民告诉我们,珊瑚石有石灰的特点,砌墙不需要黏合剂,水一淋就自动黏结,而且很坚固,非常神奇。所以,珊瑚石一点也不怕风吹,不怕雨淋。另外,珊瑚屋透气性好,夏天凉爽,冬天暖和,对人的身体有利。在徐闻,长寿老人不少,这可能跟他们住珊瑚屋有关。

砌珊瑚屋的珊瑚石看起来干巴巴的,毫无光泽,像失去水分的“干花”。我寻思,如果有水的滋润,珊瑚石还会顾盼生辉吗?珊瑚石是否记得,在海底世界,在活着的时光,它们曾经千娇百媚吗?

院子里有一口井。小强从井里打了一盆水,一手托着水盆,一手用水瓢泼向珊瑚墙。继而,他又打了一盆水,直接洒向珊瑚墙。得到水的滋润的“海石花”,马上变得鲜亮、有光泽了,像一朵朵花开在人间。这是朴实之花,是给过贫穷渔民“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希望之花。

我抚摸着珊瑚屋,如同抚摸花朵。这些珊瑚曾经躺在大海的怀抱里,触摸海洋之心,鲜活地招摇,跟可爱的鱼、虾、蟹在水中嬉闹,与水母、海草们缠绵,无忧无虑。因滋润而饱满的珊瑚石让我确信,珊瑚不死,它的生命已化为另一种形态,延续着千年传奇。

当年用珊瑚石建房屋的村庄,现在基本上都在用水泥钢筋建小洋楼,没有人再从海边运珊瑚石回来砌房子了。这是珊瑚石的幸运,还是不幸?很多珊瑚建筑被弃置,破落长草,寂寞如风。依然住在珊瑚屋的,多是对珊瑚屋感情深厚的老人,或是无钱盖房子的人家。珊瑚屋似乎成了古老而贫穷的象征。它像一个老人,在繁华落尽之后,在海边默默守着一丝清辉,诉说往日的眷恋。

珊瑚屋是建筑奇葩,有独特的价值。人们不应遗忘它,而应好好保护这笔独特的遗产,让其增值,让后人有机会欣赏到这朵开在海边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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