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清
我早就听说了你,从雷州半岛坡正湾里飞出的白鹭。
无数个夜晚,当明月挂窗台,你就在我梦里起舞,飞翔,欢鸣。你离我那么远,又那么近。
今天,我在一个叫坡正湾的村庄见到你,人间四月的你,春天的你,我梦中的白鹭。
你是候鸟,从清明节后到国庆节,在坡正湾的上空总会见到你洁白的身影。我打四月来,来的正是时候。在恰当的季节见到最美的你,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啊?白鹭!
村前那片原始森林就是你的生活区。那是一个绿波荡漾的海洋。远望苍苍茫茫,葱葱郁郁。四季常绿,拥碧叠翠,如同巨大的青纱帐铺展在村前。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树冠盘枝虬节。佳木秀卉,碧草绵绵,芳香四溢。这哪是一片原生态的森林,分明是人间少有的仙境。是坡正湾人为你精心打造的美丽家园。
我在树林边近看你,登上村中赏鹭楼远望你。
你长得真美啊!身披洁白如雪的外衣,长着长而尖的铁色喙,细而长的青色腿。美得恰如其分,美得无可挑剔。碧水旁,你是临水而立的美人;苍山中,你是高贵的白雪公主。
我凝视着你。我想起来了,我早就认识你。你飞翔在千年的诗篇里,你盘旋在美丽的画卷中。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你就是蓝天白云下洁白的诗行,你就是那只引领诗情上碧霄的白鹭。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你就是青山绿水间的白色精灵,你就是春天吹响的哨音。
你从杜甫的诗卷飞下,你从张志和的绿蓑衣里飞出。飞呀飞,飞过千年的时光隧道,飞过千山万水,飞到了这个叫坡正湾的村庄,一个如诗似画的人间仙境。你爱上这里,从此,在这里安营扎寨,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再也舍不得离开。人们把你的家园叫做“鹭鸟天堂,人间仙境”。
清晨,伴着第一缕晨曦,你从酣睡中醒来,伸几个懒腰,打几个哈欠,呼朋引伴,相邀相约。或成双成对,或是三五成群,倾巢出动,四处觅食。你洁白的身影与万道朝霞齐飞。诗情带梦惊飞起,搅动蓝天几片云。你飞到漠漠的水田,飞到青青的甘蔗林,飞到田田的荷塘。
当夕阳西下,黄昏来临,你披着满天的霞光,划着欢快的弧形,从四面八方飞回家。“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这就是你的写照。一只,两只,三五只,很快,枝枝丫丫间,苍翠的树冠上,停歇着一个个白色的身影。一树梨花落晚风,“千树万树梨花开”。你如同五线谱上流动的音韵,你恍若平平仄仄的诗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合家团圆,情侣重聚,这是你最快活的时光。眼神脉脉,爱意浓浓。拥抱亲吻,嬉戏追逐,“噢噢”欢叫,引颈争鸣。凌空起舞,舞姿蹁跹。你描绘了一幅“白鹭黄昏图”。
村民看到归巢的你,翱翔飞舞的你,分享你回家的快乐,一天的劳累顿时消失。
村民说,你是给村庄带来吉祥的鸟儿,你是爱的使者。他们视你为村里的子民。自从你来坡正湾定居后,从此,毒蛇绝了迹,害虫消了影。村里六畜兴旺,一片祥和。
村民说,你是黎婆派来的神灵,你来报答坡正湾人的善良。
那年那月那日,村里来了一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老婆婆,拄着长棍,拿着破碗,空的。就像鲁迅笔下沦为乞丐的可怜的祥林嫂。不过,她比祥林嫂幸运多了,因为她遇到了善良友好的坡正湾人。他们给她饭吃,给她衣穿,还收留了她。从此,老婆婆就在村里住下。村民很孝敬她,视如亲人,亲切她叫她“黎婆”。黎婆和村里的孩子曾救过一只受伤的小白鹭。黎婆仙逝后,她住的那个屋子盘旋着一群白色的鸟儿。它们就在坡正湾繁衍生息,跟村民和谐相处。这就是你啊,白鹭。
他们把你视作黎婆的化身,保护你,呵护你,给你创设最好的生存环境。全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爱着你,哪怕是最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也舍不得用弹弓对准你。
当外面贪婪的眼光盯上你,要用重金购买你的时候,坡正湾人严词拒绝,不为所动;当邪恶的枪口瞄准你的时候,坡正湾人一声断喝,让阴谋流产于黑暗中。
就在不久前,你有十一个伙伴受了伤,洁白的翅膀再也无法翱翔在蓝天下,再也无法翩翩起舞于林间。村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他们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给你精心疗伤。终于,你又可以一飞冲天了。
我在坡正湾看到这样的画面:蓝蓝的天空,绿绿的田畴,白白的鹭鸟,沐着夕辉低低地飞;农人荷锄归,鹭鸟相伴随。这样的画面叫我无限陶醉,无限迷恋。我满心喜爱。
在坡正湾,我愿是一只小小的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