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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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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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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美丽叫胶花

谢志

有一种美丽或许你没见过,那就是胶花。

胶花,它没有牡丹那样雍容华贵,却带一缕山水滋润的朴实无华,它没有紫荆那样姹紫嫣红,却留一抺淡雅幽香让你慢慢回味,它没有玫瑰那样娇艳妩媚,却有一袭热带风情带给你无限遐想;它是春天里美丽的使者,它是秋日里挂满枝头的笑靥,即使没有文人骚客为它轻吟浅唱,更没有唐宋韵律为它留下华丽篇章,但我依然深爱着它,爱它的娇小玲珑平凡庄重,爱它养在深山,天然丽质,香飘四野……

公园里,百花吐艳,万紫千红,然而你却寻访不到胶花的倩影。或许它不喜欢那里嘈杂的歌舞,又或许它担心城市的灰霾沾染了它的圣洁,所以,它只愿意静悄悄地绽放在生它养它的橡胶园里。它那黄橙橙的花儿,细碎似米粒般大小,在阳光的映衬下,灿若凝珠,一簇簇,一串串,掩蔽在浓绿的叶子下面,如不细心观赏,真的看不出“她在丛中笑”。所以,我说它“养在深闺人未识”一点都不为过。它将沁人心脾的漫漫幽香洒向了绿野天涯,却将一袭袭的美丽掩藏在细嫩的叶脉之中,也许,这就是胶花淡泊宁静,不好张扬的崇高品格吧。

胶花,虽不登大雅之堂,可却是正宗的“舶来品”。它来自遥远的南美洲亚马逊热带雨林,越千年风雨,历万般艰险,才将那异国的香气,飘洒在南中国莽莽苍苍的橡胶林海。它春夏开花,如果肥水充盈,枝叶茂盛,秋花也会缀满梢头。别看它娇嫩欲滴柔弱无骨,它结出的果实却是硕大沉重,坚硬异常,就像农垦人艰苦奋斗,坚韧不拔的精神。

金秋时节,当橡胶树挂满浅黄色叶子的时候,那一颗颗深藏在叶丛里的橡胶果,沉甸甸地垂挂着,就像一个个饱满的山茶果,在风中摇来荡去。或于清静的早晨,或在热辣的午后,胶籽熟透的橡胶园,就会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那是果壳爆裂胶籽落地的声音,那是丰硕果实对大地母亲的深情回馈!农垦的老华侨和林二师的老兵,每听到这挠动心灵的声音,就会获得无法形容的喜悦和满足,因为当年植胶,有“一粒胶籽,一两黄金”的传说。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些黄橙橙的胶花,不正是黄金的化身吗?

我曾与朋友说起胶花,他以为是那些插在花瓶里、不用淋水,永远鲜艳的塑料花,我说是那些吸收着天地精华,沐浴着阳光雨露,默默地开放在橡胶树上的花。朋友听了,愕然,说没见过。真的,没见过的人还有许多,甚至连在橡胶园割过胶的人也说没见过。可见,胶花是多么的低调,又是多么的内敛,连主人也难得见上一面。

说来也巧,“上山下乡”到农场时,班里就有个名字叫胶花的妹子。她是水库移民的女儿,小时候,她妈觉得猫狗命贱,好生好养,便给她起了个小名叫九妹(九,谐音狗)。搬迁到农场那年上小学,报名时,老师说,换个好听的名字吧?她妈让老师给起个名,老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抬眼望出教室,见窗外橡胶树梢缀满胶花,灵感一现说:“就叫胶花吧。”

在这里,还是入乡随俗称呼她九妹吧,小名乡土情浓,亲切许多。那年割胶,我与九妹是隔离树位,我识得胶花,其实也是她启的蒙。一个初夏的早晨,我们在胶树下磨刀,忽闻一袭清香扑鼻而来,我问:“是哪里飘来的香气?”九妹说是胶树上的花,我不信,她带我上到最高那行梯田,指着探出来的树梢对我说:“上面那些小小的花就是胶花,闻到香气了吧。”我一看,有点诧异:“胶树上果然有花!”

九妹个儿不高,面容姣好,性情温和,不善言笑,就像美丽的胶花,深藏着一种优雅、内向、矜持;尽管时常穿着偏襟的间柳粗布衫,却依然大方得体,处处散发着农场妹子的质朴秀气夜半时分,我们上山割胶,将胶桶往磨刀歇脚的山坳一放就开始各忙各的,她往山坳的西边割过去,我往山坳的东边一直割到断崖。每天早上往回割的时候,常见山脚那两行胶树,已是乳白流香,胶水叮咚了。辛劳了一夜,累得直不起腰,此时得九妹帮割,我真的好感动,而且一直感动了好多年。

有一回,收胶碰着落雨,为了保护胶灯电池免受雨淋,我冒雨从断崖那边跑出山坳。她见我出来了,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连忙递给我雨衣,轻轻地说:“路滑,不要走得太快,胶灯电池我都帮你盖好了。”声音低到几乎被雨打胶叶的响声盖过,话语里丝毫没有让我多谢她的意思。这是一种纯天然的流露,如清泉石上流,让我隐约感受到她的好心、牵挂和焦虑,因为她知道,断崖那边落雨路滑,寸步难行,一不小心,人就会从断崖上摔下去……

许多年后,每当忆起那些平凡而又铭心的往事,我对九妹总是心存感激,感激她对下乡知青的尊重和帮助,感激她如胶花般纯朴高洁的心灵,不计较付出,只收获静美。感谢今生有缘,与她相逢在橡胶林下,一起度过了那段交织着苦与乐的岁月。后来我离开了橡胶林,再后来我听说九妹成了退伍兵哥的女人,退休那年住进了农场的“安居工程”新楼房,儿孙绕膝,平安幸福,我遥祝她健康长寿。

每年金秋时节,我都回到橡胶园,回到那山那坳头,寻访那一簇簇美丽的胶花,感受它从那至今仍未消散的悠远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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