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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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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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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瓜二三事

黄瓜,虽然身上长满刺,却深受人们喜爱,因为它的清新气息、咬一口异常清脆的快感以及自带的减肥作用。你若仔细看那黄瓜,的确惹人喜爱。一身青翠的绿,身上均匀布满白白的小刺,末端顶着一朵淡黄色小花,正是这小花,引来蜜蜂们整日在瓜地里飞来飞去。

许多年以前,老家菜园地里大面积种植黄瓜。春节刚过,父母便忙着在早已搭好的大棚里培育黄瓜苗,然后用铁锨将土地翻新,用铁耙搂平。

土地整好后,将长有三四个叶子的瓜苗进行栽培,栽培距离要适中。栽完后保证瓜苗不被冻坏,一定要用一定弹性的竹子支起半米宽的棚,然后用塑料膜盖起来,上面再用草苫子盖住,这样里面的温度非常适合瓜苗的生长。为了能让瓜苗享受到阳光,每天早上再将一张张草苫子揭掉。另外还要将塑料膜的两头打开,以保证通风。下午太阳落山时,再将通风口堵好,一张张草苫子恢复原样,循环往复,每日如此。那时我放学后不回家,直接去菜园地里盖草苫子。直至天气转暖后撤去草苫子和塑料膜。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黄瓜秧长势旺盛,此时除了定期施肥、打药、除草外,最累人的是灌溉,土话称浇水,每次浇水至少需要一上午或者一下午。浇水工具是那种老式压水井,弯着腰一下一下地压井把,靠压力把水吸上来。浇完一块地,估计不少于压亿万万次。

入夏时,长长的黄瓜秧及巴掌大的叶子密密麻麻,铺得满地都是,插脚的空都没有。叶子与瓜茎之间是顶着小黄花的细小黄瓜,长短不一,甚是可爱。黄瓜长势喜人,一天一个样,估计都在夜晚生长。

终于等到黄瓜可以上市了。村民们挎着篮子摘黄瓜,有时是下午,有时是清晨。无论下午还是清晨,都是赶集市去卖的。

我摘黄瓜除了没地方落脚外,还担心被蜜蜂蛰。三五成群的蜜蜂在瓜地里唱着舞着忙碌着,一会这边一会那边。不知是我妨碍了它,还是它妨碍了我,我还是被它蛰过一次。腿上针扎般的痛,接着看见一只蜜蜂在我身边嗡嗡扑扇了几下倒在地上。那几日,伤口周围既痒又痛,想挠又不敢挠,那滋味万般难受。

某年农忙时节,正是黄瓜丰收之时,大人忙着收庄稼,地里的黄瓜特别能长,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老。于是在大人们的安排下,10岁的我和13岁的堂姐去卖黄瓜。

我们两人分别骑着老式大轮自行车,车后座驮着比我还重两倍的满满一大筐子黄瓜出发了。刚开始由于后面太重,前车轱辘撬了起来,我用力按住前车把才保持平衡,骑着骑着就顺畅多了。

那时的我因为太矮,只会那种右腿斜插车档的骑法。右脚用力蹬时,屁股向右扭,左脚用力蹬时,屁股向左扭。算不上正式骑车。

堂姐瘦,但有活道。她骑车载着那一大筐黄瓜毫不费力,时不时停下等我。尽管我额头冒汗、大喘粗气也追不上她。

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我从未听说过,堂姐也没有去过。但她在伯父的一番说道下,心中已有大概。一路上,我总问她,快到了吧?她答,快了。我再问,快到了吧?她再答,快了。

那是一条十分宽阔的大路,可容两辆汽车并行通过,可那时很少有汽车。两边栽着碗口粗的大杨树,土地已收割完毕,偶尔几个人影在地里晃荡着。由于对这里的一切十分陌生,所以心里带着些许新鲜与好奇。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我们从早上8点出发,现在太阳已挂在头顶,骑车4个多小时,两腿酸胀。这是一个村子,路宽一些,平房多一些。我们找到一个人比较多的地方将车停下,把一个盛粮食的袋子铺在地上,然后把一小部分黄瓜摆在袋子上。

有人来问价,有人来购买。你三根,他五根,表姐称黄瓜,我负责收钱。无人来买时,表姐也会喊上那么几嗓子:“卖黄瓜卖黄瓜,新鲜的黄瓜,不好吃不要钱。”洪亮的噪音吸引了不少路人。

堂姐卖完了自己的一大筐,然后卖我的那筐。时有人时无人,时而忙时而闲。约下午四点钟左右,终于卖完了。此时电闪雷鸣,接着下起了大雨。我们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夏天的雨,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果然,半个多钟头后,雨停了。我们开始出发。

原路返回。与来时相比,车上轻松了不少。但更严重的问题来了,由于刚下完大雨,黄土路上的泥粘在前后车轱辘上,越粘越多,根本蹬不动,这需要用手把车轱辘上的泥清理出来。清理干净之后,骑行七八米,再次蹬不动。

正常情况下沿这条路线我们要骑行4个小时,到家8点左右。目前在这种泥窝里骑行,别说4个小时,就是40个小时也难以骑到家。就是骑到家,估计也累死在路上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急得眼泪在眼圈里。堂姐劝我,别哭,哭解决不了问题,我找个人问问,换条路走。但刚下过大雨,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我们只能继续使出老牛般的洪荒之力骑出小蜗牛般的速度。时而用力蹬车,时而停车用手、树枝将车轱辘里的泥清理出来,如此往复循环。那时的我急切盼望出现一位路人,曾多次幻想着,前方能突然出现个人该有多好?可半个人影也没有。前途一片泥泞,路漫漫,泪汪汪。

夜幕即将降临,我们在这种黄泥路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驶出的距离用眼睛都能看得到。谢天谢地,迎面终于走来一位身披蓑衣、扛着一把铁锨的老人。我们在百米之外就尝试着向他打招呼,一边招手,一边大喊,生怕他一下子不见了。

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留着胡须。堂姐向他说明情况并说出我们住的那个村名。老人告诉了我们一条新修的路,路面没有黄泥,骑车比较容易,只是距离远了很多。

望着这条黄泥路,我和堂姐决定选择那条容易骑行的路。先别老人,我们向相反的方向骑行。我知道,越骑离家越远,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终于驶出黄泥路上了新修的马路,心里顿时敞亮了许多。这路既不是柏油路也并非水泥路,上面铺了一些细沙,但利于骑行。这下可以大步向前了。

蹬呀蹬呀,尽管我使出浑身数解,可那笨拙的骑法依然拖了堂姐的后腿。她只好骑一会停下来等等我,然后我们再同时开始,骑着骑着,我又落后一二十米,然后堂姐再停下来等等我。她并没有不耐烦地吼我:快点,快点;也没有扔下我不管不问,一个人先走骑行。

天完全黑下来,没有路灯,好在还有一点点月光。夜静静的,我能听到车轱辘碾压沙子的声音,甚至能听到车轱辘粘起的沙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路呀,特别长,无尽头一般。只吃了早饭且一天时间几乎都在骑车且被口渴、饥饿折磨的我们,此时早已耗尽精力,两边的田地里没有一个人,应该接近晚上十点。我那时不知道害怕,只感觉累,特别累,真想把车子往路边一扔,直接躺在地上睡觉。

终于看到穿来穿去的汽车了。堂姐兴奋地告诉我快到公路了,到了公路咱们就快到家了。心里有了盼头,就有了劲。我跟在她后面,想着回家后一定要大吃一顿,然后美美睡上一觉。

公路是柏油路,更容易骑行。但我渴得要命,便和堂姐商量着去公路边的店里讨口水喝。路边大部分都是水饺店,我们进了其中一家。店主说没有免费的热水,有饺子汤,每碗5角钱。那时,10根黄瓜才卖5角钱。堂姐说太贵了,又带着我进入另一家饭店,同样的答复。堂姐劝我,咱不喝了,太贵,很快要下公路,下了公路就到我姥姥家了,咱们去那里喝水。我欣然同意。

柏油路骑起来顺畅了许多,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耳边风声呼呼。一会儿功夫我看到一个路口,堂姐在前面先下路,我跟着。然后她带着我七拐八拐来到一条小巷,指着一户人家说,到了。敲门后,一位老人开门。由于天黑,老人看不清是谁,堂姐自报家门喊她姥姥后,她心疼地埋怨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来?

进门后我对着水缸里的水喝了两大碗,堂姐接着喝。喝完后,鸡已叫了第一遍,老人家说,已经三更天了。我俩累得实在不撑劲了,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直到次日早上被老人喊醒。她包了热气腾腾的水饺,我们一人吃了一大碗,然后回家。回家方知家里人真急疯了,担心了一夜。

除了种春黄瓜,父亲还种过几次夏黄瓜。春黄瓜是春天种,夏黄瓜自然是夏季种。夏季雨水多,为了避免黄瓜烂在地里,需要在每颗周围插一根竿子让黄瓜秧向上生长。相比春黄瓜麻烦很多、成本也高,所以村里很少有人种,价格自然高。

当黄瓜长出来后,我主要任务是看黄瓜,以免被人偷走。卖黄瓜的钱就是我的学费,虽然很多次我都想摘一根尝尝鲜,但最终还是咽下口水忍住了。

终于盼到许多根黄瓜长成尺把长了,父亲决定次日一大早摘了去赶集。但那天下午,我听到瓜地另一端传来悉悉碎碎的声音。于是轻轻走过去,看到一个高大肥胖的女人用上衣兜着一些黄瓜,而且还在那里摘。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当时双方都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抓到偷瓜贼,也是十二年来第一次和贼面对面,更何况按辈份算起,我还要喊她二婶。她虽然有些口吃,吐字也不清楚,但平时见到村里人还是有礼貌地打着招呼。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那女人放下摘黄瓜的右手,嘴里“嘟囔”出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竟然揣着黄瓜走了。那些瓜呀,无数次让我口水直流,我都没舍得摘一根,她竟然大模大样的抱着走了。

当天吃晚饭时,我说出此事。父亲仰头喝下一口小酒,没说话。母亲说:“摘就摘吧,明天一大早看看还剩多少,有多少算多少,早该交学费了。”

此后,我再见到她时有了几分敌意,故不再搭理她。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和我父母打着招呼。后来,听村里人说,每次有人去世,她都跑去讨要剩菜剩饭,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一大桶一大桶的往家里提,说是喂猪,可她从未养过猪。事隔三十多年,再见到她时,已胖得不成样子,那腰也弯出了新弧度,如果不是她和别人开口打招呼,我断然认不出。

浑身带刺的黄瓜,满载儿时回忆,期间有酸甜苦辣人生百味,黄瓜的清新也是其中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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