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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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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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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芹菜的苦乐

芹菜对于人体的益处,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小时候,最不想吃的就是芹菜。每年必种,也是家庭主要收入来源之一。那时,很少有大棚,蔬菜的种植都是根据时令季节。

芹菜,种在酷热难耐的夏天,收在霜冻之前的冬天,一热一冷两个季节,让人倍受折磨。当年春节过的好不好,与芹菜卖价高低有着一定的关系。价格高,自然收入多一些,春节就可以购买些糖果瓜子等零食,甚至还可以添置新衣裳。价格低,收入自然少,能不买的就不买。零食减半,新衣裳的计划落空。

我家里约有七八分菜园地,春天主要种植黄瓜,夏天种植芹菜,当然也有其他辅助的蔬菜,但大面积的当数这两种。记忆中,十年中只有一两年价格还算可以,其他都差强人意。许多村里人见面就摇头感叹,明年不种了,天天浇水、施肥、打农药好生伺候着,到头来只赚个农药化肥钱。事实的确如此,自从撒种后,如同怀上孩子般小心伺候着,天天围着它转,费神耗力。但嘴上虽这样说,明年继续种,不然闲着也是闲着。

记不清父亲是如何让那些如虫蚁般的深棕色芹菜种子鼓出新鲜的白色的嫩芽的,只记得将它们均匀地撒到湿润的泥地里,然后盖上薄薄的一层土,再盖上一层薄薄的麦秆或稻草,一是防止被火辣的太阳暴晒,二是防止被雨水冲走。

那些白白的嫩芽在人们的精心呵护下慢慢向下扎根,向上吐出翠绿的新叶。不久之后它们如同比赛似得生长,你长我也长,唯恐落下。一颗紧挨着一颗,菜畦子里密密麻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杂草也跟着凑热闹。它们生命力更顽强,长势疯狂。为了避免杂草争夺芹菜苗的营养,人们几乎每天都要蹲在地上拔去杂草。

待它们长到中指长,两三个叶子中间窜出嫩芽时,开始移苗。确定好颗与颗之间的距离后,将多余的苗带着少许泥土拔出再栽到指定地方。如果家里芹菜苗长势好、余苗多,就不用愁眉苦脸挎着篮子东家讨一点、西家讨一点。讨苗时脸上必然带着笑,像开了花。“他二婶三大爷,有多余的苗吗?”如果听见“有”时,一定乐得脸上开了花,此时的花较先前多了些真诚。如果听见“没有,我家的还不够”时,那脸上的花朵瞬间焉了,继续找下一家。

栽苗也要注意,苗与苗之间不能太窄也不能太宽;栽苗时一定要露出嫩芽,否则影响生长。

栽完苗后,要经常浇水、锄草、喷洒农药等。最早浇水时,人们用的是池塘里的水或者井水。如果菜地靠近池塘会更省力。人站在池塘边用绳子将桶放下,待桶里灌满水再提上来,倒出;然后再放桶,水满提桶,倒出,重复无数次。

那年我约六七岁,和爷爷一起去菜园为芹菜浇水。我的任务是守在菜畦子的另一头看水是否到达,有的话及时告诉爷爷。任务完成后,我大概好奇这么多的水来自哪里,于是趁爷爷不注意,趴在打水的地方往下看,突然就掉到池塘里了。至于后来如何到达池塘对面、回家后如何应对母亲的质问,完全没有印象。

芹菜怕冻,大雪、冰雹是它的克星。临近收获期,全村人密切关注天气预报,稍有风吹草动马上行动。饭可以不吃,但不能耽误拔芹菜。由于天气预报的准确率并非百分之百,导致人们多次冒着雨顶着风蹲在地里从老天爷手里抢芹菜。有雨时,身上披片塑料布,即便如此,棉衣还是湿漉漉的。风一吹,瑟瑟发抖。手冻麻木后不听使唤,一夜之后如同发酵的馒头。

最早几年流行建地窖,据说冬天将芹菜放在里面既可以防寒又能长时间保鲜。还未入冬,村里人便忙着建地窖。后来嫌麻烦,便直接拉回家存放。

那时使用的是人力地排车。地排车最前面系有两根长长的粗绳。父亲在中间双手握紧车把,我和爷爷每人负责一根绳。绳子通过右肩垂下,然后将其缠绕在右胳膊或者手腕处,双手紧紧将其握住,全身的力气通过手到达肩部再至车子。我那时正读小学,且面黄肌瘦,我的参与相当于充人数,不但没有多少力气,反而碍事。

从菜园到我家有一个坡,上坡之前需要跑,需要用尽全力往前冲,下坡时只需轻松往前跑即可。下坡时,我摔倒在地,车轱辘从我右腿压过去。回家我妈见我一瘸一拐便问我,我告之。她说道,他们腿长,跑得快。你一个孩子怎么能跟上他们的速度,肯定会摔倒。那是我第一次拉车,好在无大碍,几天后恢复正常。

芹菜拉回家后,需要小心伺候着,不能热着、冻着、捂着。人们都盼着赶快卖掉。进入腊月,终于有商贩来收购芹菜了。随着村里大喇叭传来“村东头有收芹菜的,卖芹菜的抓紧时间过去。”多数情况是,高兴地去,垂头丧气的回,原因是价格低得离谱。带根的每斤八九分钱,不带根的每斤一毛或一毛二,这还是在择去不好的叶子的情况下。很多村民一边忙着择去黄叶、烂叶,一边憋足劲自我安慰,等等,再等等。

那时,每逢周末,我都要在那间寒气逼人的屋子里整理芹菜,去掉黄叶和烂叶,去掉多余的泥土,只保留适当的泥土护根,一番整理后,其精气神显而易见。只是我极其讨厌,弄得两手全是泥,而爸妈的手全是裂口。

芹菜越放越掉价,最终还是农民输了。第一天,商贩只收了两三份;第二日,卖芹菜的人多了一些;第三日,商贩把价格降了一分钱,村民们慌了,马上回家拉芹菜,队伍排得越来越长。

商贩们开着两三辆装满芹菜的大卡车到达另城市,以三四倍的价格卖给固定的摊位老板,老板再以六七倍的价格卖给前来买菜的顾客。

农民们数着卖芹菜的血汗钱,古铜色的脸上乐开了花。此时此刻,之前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可见面聊天时依然会说,明年不种了,越来越不值钱。可谁都知道,这只是嘴上说说。

如今,即使他们想种,也有心而力不足。他们都老了,常年如黄牛般的劳作让他们的腰再也无法挺直,两腿走几步路就疼。他们的下一代,大部分都去城里打工。留在老家里的,也不再种地,而是靠其他谋生。在他们看来,种地最辛苦、赚钱最少。曾经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园地,已被房屋、厂房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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