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工厂

诺贝尔化学公司是瑞典著名化学家阿科弗莱德·诺贝尔先生创立并以自己的姓氏命名的化工企业，坐落在瑞典西部的卡尔斯库加。公司的大门口有两块醒目的牌子，一块上面是一个照相机上划着一道斜杠，这是禁止拍照的意思。另一块牌子上也画着一道斜杠，底下是一个鹿头。陪同我们的小H先生介绍说，公司的厂区里有很多路，它们经常会走到路上，开车时要特别注意。

诺贝尔公司是著名的化工企业，在化工生产区还能看到鹿？我带着这个疑问进入了厂区。车道就像密林中的小道，只是稍宽一些。我好奇地向两边张望。小H说，这里的树都有上百年的树龄了。那就算是原始森林了！化工厂建在原始森林中，会不会影响原始森林的生态呢？小H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说，瑞典的森林覆盖率超过50%，仅仅靠现有的森林资源，就可以维持瑞典现有生活水平至少200年，所以瑞典人将森林视为自己的生命。在厂区里养了好多鹿，鹿是很敏感的动物，如果环境不好，他们马上就会跑到别处去。

鹿！在车子的右前方果然出现了鹿群。我欣喜若狂地大叫“鹿！鹿！”小H说，往林子里面去，还可以看到更多的动物，比如猫头鹰。说着，还学着挂钟上的猫头鹰眼珠子朝左右两边摆动了两下，逗得车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瑞典人外冷内热，办事严谨，很少开玩笑。小H与我们相处久了，多少受到一些中国文化的熏陶。他问，中国人都是怎么称呼的。我说，一般都叫姓，年纪大的在姓前面加上“老”，年纪小的则加“小”。小H说，那应该叫我“小汉森”，但是在瑞典，“小汉森”一般是叫汉森的儿子。我就说，那你就叫 “小H”，因为汉森的第一个字母是H。

我要去的DNT生产车间，在密林深处。整个车间只有一名操作人员，所有的操作都实现了自动化。操作人员只要看着仪表显示屏，定时到生产装置进行巡回检查，就一切OK了，不需再作什么操作。DNT是二硝基甲苯的简称，分子结构与三硝基甲苯只差一个硝基，所用的原料也完全相同，只是反应时间和温度略有区别。三硝基甲苯就是著名的TNT炸药。国内生产DNT一般采用罐式反应和泵式循环反应，反应时间长，且质量也不易控制。诺贝尔公司是生产TNT的老祖宗，采用的是难度最高但成本最低、速度最快的管式反应。这种生产方式最显著的特点是其他方式无法比拟的环保。

瑞典人的环保不仅仅在于减少排放，而更多的是从生产方式和工艺流程上减少“污”的数量。以我们准备上马的项目来说，整个生产过程几乎没有废气，二硝反应的废酸是一硝反应的原料，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废渣粉碎后充当焚烧废水的燃料，废水焚烧产生的蒸汽用作生产过程的热源，剩下的废渣（大约只占废水体积的百分之几甚至千分之几）可以制成渣砖或用去填海。生产几百吨的产品，不产生废气，不排放废水，只有几百公斤很容易储运的废渣，几乎达到了三废的零排放。难怪就算我们进入了正在进行化工生产的车间，也闻不到化工厂特有的那种气味。

这时外面进来一位检修工，说是来更换输送泵的。他与操作工交流了几句，便开始工作。我很想看看外国的维修人员的工作情况，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维修工很快就把旧泵拆下，新泵落位，然后不急不慢地拿出扳手和一本操作手册，对着操作手册调整了一下扳手，扳紧螺栓。每扳一个螺栓都要看一下操作手册，并调整扳手。新泵装好后，点动试了一下，就拿出一张单子让操作人员签字。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我很好奇地上前询问维修工，他告诉我，公司的每一台设备都有严格的操作规程和维修标准，这台泵上的四个螺栓的安装顺序和所用的力矩有明确要求，所以每次使用扳手前都要调整力矩。瑞典人是北日耳曼人的后裔，他们的严谨态度一点也不逊色于德国人。

维修工还没有走，又来了一位小姐，她是来取样的。取完后，然后让操作工签字。操作人员对我解释说，虽然各种数据可以用在线分析仪连续测量和记录，但是对关键的数据还是要用传统的现场手工采样，以确保分析数据的准确，顺便还可以验证一下在线分析仪的准确性。

目送分析小姐出门时，我忽然看到了一双异样的目光。那是一头雄鹿，高昂着小树一样的鹿角，在操作室门口向里面张望。我兴奋异常地向门口走去。雄鹿看着我，踏着舞步向后退，始终与我保持四、五步的距离。我拿出照相机，操作人员和小H异口同声地说“No！”我这才想起，这里不准拍照。

门外有一群鹿，它们都好奇地望着我。那头雄鹿仍昂着，头远远地看着我。也许它想知道，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