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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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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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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的妙趣

新买的一摞书到了。打开包裹的一刻,满怀期待,又有些许紧张。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忽被确切告知,无限风光,行将映入眼帘。书之于读书人,如良师如情侣,一定要精挑细选。而一旦相中,那种故友重逢般的怦然心动便是注定的了。

前段时间,重读《史记》,做了件闲事,以图一乐。太史公言,五帝及周、夏国君,同宗同脉,且传袭有据。于是,我就按书中所述,在笔记本上,信手涂出这些王者的辈份,一一排列。可细排之后,忽觉书中人物年代,难以自圆其说,疑点颇多。

太史公的严谨,天下景仰,加之悠悠往事已越数千载,于我而言,信笔写下的问号,不过是一份“闲”疑,得一乐足矣,不会当真的。

直到有一天,读南宋洪迈的《容斋随笔》。书中“卷一”,居然也讲到王者辈份。开头一句,便让人且惊且喜:“《史记》所记帝王世次,最为不可考信。”

文中写道,稷、契皆为帝喾之子。从契到成汤,共13代,经历500余年;自稷至武王,共15代,却经历1100多年。仅两代之别,却相差600余年。若按书中年代之说,周朝先人代代都要在位七八十年,还都要晚年得子。换句话说,周朝诸王皆为百岁翁,无一可例外。文末,洪迈下了结论:“《国语》中所载太子晋之言曰‘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皆不然也。”

这段文字,写于800多年前。彼时,杭州的一位读书人,一边吟诵着“寒日短,草露朝晞,仙鹤下,梦云归”,一边跟我做着同样的闲事,信手涂画,百般不解。想到这样的场景,不禁会心一笑。

或许,只有读书人,才可体味这份时空訇然破碎的妙趣。

手头有本书,名为《禅宗是什么》,是胡适先生的大作。书很薄,只须四五天就翻完了。读过之后,有个深切感受是,作者虽对佛学颇有心得,对禅宗史考据兴致盎然,但是,其在佛家义理的幽深之处却鲜有觉悟。

一次,文化界朋友闲聊。有人说起胡适对《六祖坛经》的考据,我插了句闲话:“胡适当然是文化大家,但其对禅宗的研究,或在书卷之中,却在庙门之外。”在场一位名家闻听此言,颇为不屑,以为这是对文化巨匠的大不敬。闲聊无非为一乐,对名家的凛然责斥,我当然一笑了之。

不久,读梁实秋散文集,其中有一篇《影响我的几本书》。文中提及,有一次,梁先生在胡适面前提到铃木大拙,对方正色曰:“你不要相信他,那是骗人的!”文章接着写道:“胡先生研究禅宗历史十分渊博,但是他自己没有做修持的功夫,不曾深入禅宗的奥秘。事实上他无法打开禅宗的大门,因为禅宗大旨并非理性的文字所能解析说明,只能用简略的象征的文字来暗示。”

读到这段文字,心中顿生欢喜。有一种错觉,梁先生俨然立于身旁,正挺身为我帮腔。原来,当年他也闲话过同一件事,而且同样用了一道“门”。

岁月的长河奔腾不息。我们眼里的千年,之于河中的沙粒,不过是倏忽即逝的刹那。一本书让你生疑,总有另一本书为你开悟。我们思考的一切,早已被人写在书里了。读书之乐,可能就在于渐渐发现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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