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

坐公交去老城，颇费时间。街窄，人多，车挤，路堵。

前排孩子的手指飞速抖动，手机屏幕上金光四射，尸横遍野。右侧大爷正听着《借罗衣》，小倒戏的锣鼓铿锵如潮。一旁的大嫂拿眼神鄙夷了他几秒，随即扭过头，兀自刷起拼多多上的几款裙子。

满车厢的人，都看着手机。

雨后初晴，早晨的天空分外干净。薄云慵懒无序地挂在窗外，似动非动。一片广阔的蔚蓝，表面上一览无余，可你无法分辨，云朵之外，是否藏着另一个世界。

半空有一道笔直的白线，许是飞机拉出的尾烟，多半已然虚化，几乎跟云朵混为一体了。

转过几个街口，车子右窗浮现三两片云，离朝阳很近，边缘镀了一线夺目的金色，就像几块烤炉里的薄饼。

整整一个多钟头，就这么仰望着天空。眼睛里很干净，周围也很干净。街景早已从视野中剥离，车厢里阒然无声。印象中，这辆车仿佛不曾停靠过，也不曾有乘客上下过。

薄云，渐渐散去。车子，不紧不慢。

三孝口到了。我和前排的孩子一道下车。他的手指依旧抖动着，一路都是他的疆场。身后传来大嫂的高音：“就那件紫色的，传给你看看哈！”

车子启动，窗边的大爷闭目哼唱着继续前行，锣鼓声若隐若现。

这段路，明明是一车人同行过的。可每个人心头的路标，都是截然不同的。再次仰望浮于熙攘人潮上的那片蔚蓝，每一片云，都那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