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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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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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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挂疏桐

与上海的朋友老周聊起《繁花》。

老周说,宝总故事的确精彩,但对他来说,亲历的九十年代上海,跟剧中风貌截然不同。当他自信满满地吐槽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两位同事竟然针锋相对,认定王家卫镜头里的上海,正是那年旧模样。

原因再简单不过,彼时,老周的家远离黄河路,可同事的家就在黄埔区。

老周感叹,住在同一座城市,处在同一个年代,见闻的却是不一样的风物,“生活原来是这么立体!”

老周最喜欢苏东坡的词,尤其是那首寓居黄州定慧院所作的《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少年得志,四十落难,放逐异乡,无处安身,初到黄州时,词人只能借居在一处禅院。

在老周看来,《卜算子》道尽东坡“幽人”、“孤鸿”般的凄冷沮丧、忧惧孤独,偏有一位教授朋友给出解读:“词中‘幽人’,乃一相识的年轻女子也。”

尤令老周愤愤然的是,黄仁宇写《中国大历史》,至北宋一章,浓墨重彩地臧否王安石的“大胆试验”,却全篇不着东坡一笔,更没有定慧禅院,以及那个“缺月挂疏桐”的夜晚。“东坡的命运沉浮,当然是‘大胆试验’的一部分。但是,定慧院的孤鸿和乌台的鱼饭,好像注定载不进‘大历史’。”

老周喟然道,他有几位朋友,三十年来相知相惜,亲如手足,时常相约小酌。一直觉得,有三五知己同悲同喜、不离不弃,是上天的眷顾。不料某一天,其中一人无声无由离队,独自远走高飞。

他终于明白,几十年里,大家好像在走着同一截路,可看到的,全然是不一样的景。

老周说,他和朋友都是一场“大胆试验”的材料。“不由你不信,‘试验’总是很立体。未来的史册里,可能会有黄河路的《繁花》,却难以找见我记忆中的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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