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赴宴

春节前夕，多年不见的发小阿毛、阿黄和阿强从南方回来了。他们刚到家，就给我挂来电话，让我立即赶到湖畔大酒店，参加同学宴。

说实话，对于这类同学宴、朋友宴之类的宴会，我早已厌倦了。可这三人发来的宴请，我又不得不参加。他们三人都是我的发小，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那一年迫于生计，他们三人先后离家去了南方，在不同的城市里打拼着，后来听说都混得人模狗样的。只是没有见过面，真实情况不详。今日他们突然发来邀请，你说我怎么可能不去呢？

刚踏进湖畔大酒店，一股暖流就扑面而来，我知道，这是酒店里开着空调的缘故。酒店内暖流涌动，酒店外寒风刺骨，店内外就好像是两个天地一样。发小见面，少不得一阵握手、寒暄。落座后，都不由得脱下棉衣。

阿毛说：“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小时候穿着棉袄滚被窝还嫌冷，如今穿着内衣坐厅堂上都觉得热哩。”

阿黄说：“那时候一到夏天夜晚，我们都热得睡不着觉，还有那赶不尽的蚊子，叮得我们浑身都是红斑点。”

阿强说：“到了冬天，我们的手脚都冻得开了裂，好长时间那裂口都合不了缝哩。”

我说：“都别伤感了，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喽！”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齐声说：“可不是嘛！”

说笑间，酒宴开始了。

一口酒下去，大家都喊：“辣！”

阿毛说：“当年两瓶老白干不够我们喝，如今一瓶‘十年陈’我们都喝不下去了。”

阿强说：“提当年干什么？当年没的喝呀，好不容易聚会一次，少不得就拼命喝。如今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你看把我们喝得人人都得了‘三高’了。”

我说：“我们这个年纪，还是少喝白的好。”

说话间，醒酒汤上来了，大家争先恐后地喝起来。西瓜片也上来了，却是无人问津。

我说：“干嘛不吃呀？多多少少能缓解一下肚子里的酒辣吧？”

几位苦笑着说：“你说的正是，无奈我们无法消受。你看看我们，哪个血糖不高？”

因提到西瓜，大家想起小时候偷西瓜的事。正是暑天老热的天气，我们几个摸到了生产队的西瓜地旁的玉米地里。我们向瓜棚望去，看瓜的老头儿正坐在床上抽旱烟，小花狗趴在床边直呵气。我们几个热得浑身就像水洗的一样，那心里更是急不可耐。阿毛说：“等这老头儿睡觉，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不如摘了西瓜跑去得了。”大家都积极响应，冲入瓜地，摘了西瓜撒腿就跑。看瓜的老头儿和那只小花狗都发现了我们。还没等看瓜的老头儿发号施令，那小花狗就直扑我们而来。吓得我们扔了西瓜，拔腿就跑。看看小花狗就要追到我们了，我们没法，只好跳进池塘里，这才躲过了一劫。

想起往事，大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阿黄说：“当年夏天都很少能吃上西瓜，如今一年四季都不缺西瓜。有的吃了，却吃不下了。哎，真是造物弄人呀！”

我说：“时代不同了，现在我们不能再胡吃海喝了，得注意保养身体呀！”

大家又是一阵感叹：“可不是嘛。可有些应酬推不掉呀！就像今晚，我们几个发小聚会能不胡吃海喝吗？”

我说：“今晚我们之间就不要互相攀扯了，随自己意愿来可好？”

阿强说：“那怎么行呢？多年不见，酒不沾，筷不伸，不显得外气吗？”

阿毛和阿黄也连声说：“对对对，为什么不吃不喝呢？是嫌酒孬了,还是嫌菜差了？”

三对一，他们获胜。

那就吃,那就喝好了！

大鱼上来了，没人动筷子。

狮子头上来了，没人动筷子。

红烧肉上来了，没人动筷子。

猪蹄膀猪耳朵猪口条上来了，还是没人动筷子。

酒满上了，满屋飘着酒香，也没人动一下杯子。

气氛有点凝固。

阿强急了，说：“都不愿动筷子，不就‘三高’吗？哪里一下子就会死掉？”说着猛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夹起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还没吃下去，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阿毛说：“说会话儿，不急，不急。”

阿黄说：“对对对，多说会儿话好。”

阿毛含着泪水，说出他去无锡打工的艰难历程，最终开了一家龙虾店，这才走出困境。如今，生意非常红火。

阿黄溢着泪水，说出他去常州打工的艰难历程，最终开了一家烤鱼店，这才走出困境。如今，生意非常红火。

阿强噙着泪水，说出他去苏州打工的艰难历程，最终开了一家餐饮店，这才走出困境。如今，生意非常红火。

原来，他们三家全都是做吃的，难怪他们这么胖。

突然，阿强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你们还记得当年我偷了邻居家红烧肉吃的事吗？”

阿强的话一下子把我们带到那一年的冬季。

那一日，邻居家办喜宴，阿强趁人不注意，端起邻居家一盘红饶肉就往家跑。到家刚吃上一块，就被邻居逮了个正着。那天，阿强丢人丢大发了，不但被邻居大骂一场，还被父亲狠揍了一顿，成了全村人的笑谈。好长一段时间，阿强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阿强说；“你们说，我是不是很贱？那时候，我不顾丢人现眼去偷人家红烧肉吃，如今满盘的红烧肉管我够，我却一块也吃不下。是不是我生来就是个穷命呀？”说着，阿强泣不成声起来。

大家一起安慰他：“不是的，不是的，还不是那个时代物质匮乏吗？还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物质丰富吗？天天好吃好喝的，一个个都肚大腰圆了，怎么还能够吃得下去呢？得多运动锻炼身体了。”

阿强说：“哥儿们的话我懂了。如今，人人恐三高，个个都怨胖。我提议，吃过饭，我们跑步去。”

阿强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

满桌的大鱼大肉没人动，满杯的好酒没人碰。大家都喝了碗稀饭，吃了几颗花生米，就匆匆跑步去了。

路上，我悄悄地对发小们说：“下次再不能这样浪费了。再聚会，我做东，就请大家吃家常便饭，好不好？”

大家齐声说：“好！”

我们来到广场，看见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儿在跳广场舞。那动听的音乐，那优美的舞姿，吸引了许多路人驻足观看。

阿毛感叹地说：“现在妇女们真的是解放了！记得小时候，我妈下田插秧，天都黑了还没回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饿得肚子咕咕响，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妈妈回来也不知道。第二天醒来，发现妈妈腿上叮着一条蚂蟥，都吓得大哭起来。原来，妈妈插秧回来，太疲劳了，没吃没洗倒床就睡下了，身上叮条蚂蟥都不知道。”

阿黄说：“还说哩，当年我妈下田割麦子，天不亮就下地，太阳落山还在割。一年又一年，四十不到，就佝偻起腰来。我妈受的罪真是不敢想象啊！”

阿强说：“那时，人们一到冬天晚上就早早滚被窝里去了。一是冷二是饿，谁还有那个闲心情去运动呀！”

大家禁不住地感叹起来：“是啊，和过去比起来，现在人们的生活堪比神仙般自在啊！”

我们来到草塘湖公园，这里人更多，男女老少，围着草塘湖公园转圈儿。我们相视而笑，一齐融入这跑步大军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