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贵
网站用户
夫君下班回家，一个劲地叹息抽闷烟。
我没好气地冲他说：“请你告诉我，咱家哪儿过得不如意？”
夫君慌忙掐灭了烟头，赶忙解释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误会？我看没那么简单。我认为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你可不要多心，我对你可真正是死心塌地哩。”
“是吗？”
“天地良心。”
“别给我耍贫嘴，你听听这个。”说着，我打开了手机录音。
一阵老人隐隐的啜泣声。
“爸，怎么啦，儿媳哪儿做错了吗？”这是我的声音。
“不，你没有错。我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哩。”这是公公的声音。
“瞧您说的，做儿女的，孝敬孝敬老人怎么啦？您赶快趁热把这鸡汤喝了，不然，您儿子回来会责怪我对您不诚心哩。”
“儿子......儿子......”老人的哭泣声更大了。
“爸，您今天到底怎么啦？”
“儿子......儿子小时候没少挨我的打啊。”
“自古父母打孩子天经地义。”
“小时候有什么好东西，我都平分给他们兄妹俩，我明明知道他食量大，需要多吃点，为什么不多给他点？我偏心啊。”
“哥哥应该让着妹妹，不算偏心。”
“那年他要下学，我愣是没吭一声，我有私心啦。”
“听他说起过下学的事。可他说，是他自愿的，是被穷困给逼的，没听他报怨过您呀。他还说，他下学去打工，您把手中仅有的十块钱给了他，怎么能说您有私心呢？”
提起夫君高考前下学的事，夫君心里确实有心结。但他并没有抱怨家庭，而是更加发愤图强了。记得那些年，夫君一边打工，一边参加自学考试。他比我们这些从大学校门走出来的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当他相继拿到本科、研究生文凭的时候，人都瘦得脱了形。也就是那时候，本姑娘看中了他的人品，与他交了朋友，组成了家庭。
“你怎么会理解，你知道我不是他亲爸吗？”
“什么？什么？不是亲爸？爸，您跟我开什么玩笑？”我不由得大吃一惊，我彻底被夫君的孝心震撼了。如果真如爸所说，我真得是低看了我的夫君了。这么些年来，夫君按月寄钱回家，过年跟我商量着今年去我父母家，明年就去他爸家。当时我想，这人真够可以的，跟我比起孝心来了。但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孝心，我没有办法拒绝他。未成想他的这片孝心对的不是亲生父母，真孝感天地哪！
“我没开玩笑。”公公说，“那个饥荒年代，我失去了妻子，他失去了父亲。我带着女儿，他跟着母亲，四处讨荒要饭遇到了一起。我们两家就这么着组成了一个新家庭。他那时已经懂事了，他妹妹尚小，还不记事。可谁能想得到好日子没出两年，他妈妈又病逝了。我就拖着他们兄妹俩慢慢熬日子。后来长大了，他妹妹跟前跟后一口一个哥哥，竟如嫡亲的哥哥一般。”
“您没把真相告诉妹妹？”
“没有啊，看他兄妹俩那般亲热，我不忍心他们生分。”
“就是，您看，他们现在多好啊！”
“好是好，可他妹妹也不知个深浅。家里没钱用了，一个电话就叫她哥把钱寄回家了。家里房子破了，一个电话就叫她哥跑回家修理。要电脑了，一个电话就叫她哥给她买了台电脑。我生病了，一个电话，就叫她哥把我弄到城里来治病。你说说，人家凭什么呀？”
“爸，什么都别说了。就凭你辛辛苦苦把您儿子养大还不应该吗？”
......
“好你个做儿媳的，你把我们家的隐私都录下来，到底意为如何？”
“你还向我兴师问罪？我倒还想问问你呢？说，结婚这么多年了，这事为什么瞒着我？”
“我问心无愧。在我心中，他们就是我至爱的亲人。”
“那我呢，不是你最至爱的亲人？”
“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我至爱的亲人。你说，我何时把你们分过远近亲疏？”
“这倒是真的，我家哪怕吃个虱子都少不了爸和妹的分？”
“怎么，有意见啦？”
“哪敢啊，你能不怨我就算烧高香了。”
“怎么会怨你呢？你做得真得是很好了，我无话可说。只是，我爸辛辛苦苦养了我一场，你说我能丢下他不问吗？”
“我能理解。过去我理解他是你亲爸，现在我理解他就是你亲爸。”
“谢谢老婆大人！”
“少贫，刚才是谁向我发火来着？”
“我误会你了，以为你抓住我的把柄，跟我算账来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难道你不懂我的心？那你可得要深刻反思了，请你仔细想想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为什么要崇拜你？”
“对不起老婆，是我的错。没想到，你比我的品行高多了。哎，你刚才不是问我哪儿过得不如意吗？现在我告诉你，不是不如意，是我想把爸接来家里住，他一个人在乡下，我实在不放心。就说上次生病吧，差点......”
“你看......”我打开了房门，爸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已经把爸接回家了呀，我还怕你不愿意哩。太好了，我这就去买蛋糕、蜡烛。今天是爸的生日，咱们要好好庆贺庆贺。”
“你再看......”我手指着餐桌，一桌的菜，中间放着蛋糕，蛋糕上插着蜡烛。
“老婆大人万岁！爸，您都看到了吧？还是儿媳孝顺您。您快坐下许愿吹蜡烛吧！”
“对对对，爸，您快坐下许愿，吹蜡烛吧！”我也随声附和。
突然，一阵电话铃响。我说：“哎，这时候能是谁的电话？”
爸说：“肯定是你妹妹，又给她哥下命令给我过生日了。”我一接电话，可不是嘛。于是，一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呼呼呼，一阵风，蜡烛被吹灭了。
“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我和夫君拍手唱起了《生日歌》，歌声流出窗外，飘向远方......
这时,我看看公公，公公眼里早流出了泪花，已泣不成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