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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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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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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的娘亲

娘还活着的时候,我竟没感觉到她的好来。

小的时候,正值饥饿的年代。顽皮后回到家,每每感到饥肠辘辘,我就会忍不住地喊一声:“娘,我饿了。”娘就会用饭勺在稀饭锅里颠呀颠,把那有豆的稠点的粥,盛到我的饭碗里;或是从锅里摸出一块掺着野菜的玉米面饼递给我。我都迫不及待地接到手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之后,用手抹一下嘴,或再出去玩,或一头栽倒在床呼呼地睡去。从没向娘说过一个“谢”字。娘似乎也习惯了,从没有半点的嗔怪之意。

冬天到了,我就更能皮了,什么捉迷藏,捕鸟雀的,样样离不了我。不多时,就把娘新做的棉袄胳膊肘处,新做的棉裤屁股头处、膝盖头处,磨出了一片片的棉花絮来。我就又喊一声:“娘,我的棉衣破了。”娘就让我脱下棉衣滚进被窝里,然后她就坐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地为我缝补棉衣。有时半夜醒来,发现娘还坐在那油灯下缝补衣服,偶尔还会捶一下那酸痛的背。可我没有半点怜惜之意,竟翻过身又沉沉地睡去。那时,一点也不去多想,娘为我做的这些子事有多辛苦,只觉得是娘该做的。还天真地对娘说:“娘,等我长大了,好好孝敬您。”娘笑了,说:“傻孩子,只要你好,在娘心里比什么都强。”

多年后,读到孟郊的《游子吟》,才知道自己有多愧对我娘,才觉得娘对我有多爱。咱做儿女的不过像区区小草,母爱却如春天的阳光。哪是我们做儿女的能够报答得了的?娘对我的那份情真的是比山还高,比海还深哪!

渐渐地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龄。娘每次送我都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到学校要好好听老师的话,不要调皮。我说:“娘,知道了!”娘又说:“不要和同学打架,多让着人家。”我说:“娘,我又不傻嘛,干嘛让着人家?”娘说:“让人不为呆。”我说:“娘,知道了。”

其实,我说过“知道”后,早把娘的话忘到一边去了。一次,一个同学公然欺负我。我不但没让他,还给予了有力地回击。结果,他带了好几个大同学,在我回家的路途中,拦住了我,把我一顿暴揍。我哭着跑回家,说:“娘,我没听你的话,被打了......”娘把我抱在怀中,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我的脸蛋上。好久好久,娘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吃亏是福。”我说:“娘,这不对。别人家孩子在外受了委屈,做娘的都要讨个公道,你可倒好,叫我自认倒霉。”娘一脸无奈,说:“你还小,不懂得世事艰难哩!”

那时我不懂娘的话,一脸茫然地望着娘。娘又说:“你记着,你能听娘的话,娘当然高兴。你不听娘的话,只要你做得对,娘也不怪你。不管哪一样,既然做了,你就不要后悔,要拿得起,放得下!”娘的这些子话,我当时没有完全明白,多年后我才渐渐有所参悟。娘叫我忍让,是想让我不惹事,能够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成长。娘叫我坚定信念,是想叫我不怕事,在人生的道路上无惧无畏,成就一番事业!娘只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想到她的话中却蕴含着朴素的人生哲理。我再次深深地感受到母爱的深沉与伟大。

参加工作后,娘又对我唠叨起来,要与同事友好相处,多听领导的。我那时已是个大小伙子,做事已有了自己的主张。娘的这些子话我根本听不进去去。我说:“娘,知道了,能不能不唠叨?真烦人哎!”娘也不生气,又笑着对我说:“多干事,少说话。” 我说:“娘,知道了,知道了。真烦人哎!”

我那时老是自以为是,老是以为自己比娘高明,根本不把娘的话当回事。认为为人做事只要光明磊落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结果,我在工作中常常摔跟头。我这人做事认真,喜欢埋头苦干。有人就风言风语地说开了,人家做事都是有个差不多就行了,他可倒好,处处用心在意,处处标新立异。想干什么?有心事啊?

这些话可把我给气坏了,于是,逮到谁就跟谁争。闹得沸沸扬扬,一度让我伤透了脑筋。领导也对我有了微词。我极度心灰意冷,回到家后,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娘看出我有心事,就默默地一言不发。她为我炒上几个菜,又为我烫上一壶酒。我喝着娘为我烫的酒,泪水不自然地流下来。我说:“娘,我只想把事情做好,我碍着谁啦?”娘笑着说:“咱做好自己就行了,一切顺其自然吧。”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从此,我只做我的事,名利之类的事概不关注,平凡得就像一棵小草。如今,岁月静好,这多得益于母爱这座风向标啊!
    忽一日,娘走了。可是,好长一段时间,我好像一点也没感觉到一样。我回到家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声喊叫:“娘,我回来了!”或是说:“娘,我难受哩。我的腰椎、颈椎都疼哩。”

听不到娘的回应声,我就四处里寻找。我来到厨房,厨房空落落的。我来到娘的卧室,只看到一张娘的照片,她在对着我笑。娘到哪里去了呢?和邻居唠嗑了吗?

我走出房间,来到街头。看见了许多的邻居大娘,有的在逗着孙子玩,有的在说家长里短,有的在听匣子里播放的京戏,有的在玩纸牌……阳光照在她们身上,那么温暖,那么祥和,那么温馨。多么幸福的邻居大娘啊!

我娘哩,我娘在哪里?

我急急地寻找,哪儿也寻不着娘的身影。

又到清明时节,我知道我该给娘烧纸钱了。当我站在娘的墓碑前,看到墓碑上娘的名字,我才真正知道,我和我娘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娘,娘,儿以后再有委屈,向谁诉说去?顿时长声痛哭,泪如雨下。

娘,儿子真混啊!如若不是,那为什么非要等到您不在了,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您的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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