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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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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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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代人,一杯酒

爸,好久都没见了。从去年清明节到现在,疫情一直反反复复。今年的清明节本来也想回去看看入土的爷爷奶奶他们的,老家那边却没有解封。我们爷俩见面,还想跟你好好喝一杯。

到上海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喝起了酒。一个人一天到晚地忙碌着,晚上回到家喝点酒解解乏,也挺好。特别是我不在上海那边的日子里,没有人陪着你,喝点酒能让你早点入睡,度过孤单漫长的黑夜。酒力过后,夜里三四点钟,你一个人又去批发市场拉货,一直忙到晚上七八点钟。不知道你度过了多少这样的日日夜夜。你一个人支撑起这个家真不容易。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爷爷常年患病在床,我也体弱多病,所有负担都是你一个人扛着。

有一天晚上,我也拿起了一个杯子,倒上了一杯啤酒。你轻轻笑了一下说:“喝吧!”我们爷俩轻轻地碰了一下酒杯,一口干了下去。在幼小的年龄,我尝到了酒的味道是苦涩,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你默默地看着我,笑着。我知道你尝过的苦涩不会少,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

有一年春节期间,吃完晚饭后,我看了一会儿小学语文课本,放在那儿。喝了酒的你,拿起那本课本,翻到叶挺的《囚歌》,挥舞着手臂,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念道:“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我渴望着自由,但也深知道——人的躯体哪能由狗的洞子爬出!我只能期待着,那一天——地下的烈火冲腾,把这活棺材和我一齐烧掉,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你的声音在那个小小的土屋里回荡着,久久不肯散去。你的声音也在我的心灵深处一遍遍回荡着,荡起起伏澎湃的波澜。这样的声音从小学到高中的课堂里一直没有听到过。直到上了大学,看到文学院在大礼堂的话剧演出,才听到这同样震撼人心的声音。

后来,班主任安排我去乡镇参加竞赛考试,却遭到了小学校长的阻挠。一位女生当面怒气冲冲地质问我这位高高在上的校长:“人家学习成绩高得多,凭什么不让人家去?”从爸爸的口中得知,这位校长一开始的教案是我爸爸给他写的。而这位校长的家人却要了爸爸的一只耳朵。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爸爸的。在那个讲阶级成分的年代,你差点连高中都没有进去。这些不学无术的人只有靠踩在别人身上才能高高在上。我也就知道爸爸的那个声音为什么会那么震撼人心。要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也会像那些英雄一样,选择壮烈。

在菜市场的那些年,中午没人的时候,爸爸会吃点菜,喝点酒,看会儿报纸。他目不转睛看报的样子特别精神,特别帅气。他看过之后,会歪在摊位的一边休息一会儿。我趁着他睡的时候,一边看着摊位,一边翻翻他看过的报纸,看一看每天发生在世界各个角落的事儿。在菜市场那个熙熙攘攘,大家每天张口闭口都讲一天挣多少钱的地方,爸爸是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多年后的今天,我的作品发在了《人民日报》上。关于我的一篇报道《推送中国经典,人名该音译还是意译》也上了他当年看的《解放日报》。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们爷俩会吃点菜,喝点酒,看看电视上的新闻。电视剧他可能不看,但一到新闻的时间,他一定会看的。爸爸对国家大事还真的是有见解的。记得有一次,他喝着酒,眉飞色舞,饶有兴致地跟我卖弄他的“不独不统论”:“美国是不会让中国统一台湾的,也不会让台湾真正独立的。我们两边闹得狠,对他美国最有利。”

前年,爸爸喝了酒之后,出了一次交通事故,在路上被一辆轿车撞倒在地上,还在老家养伤。劝了他很多次别喝了。“烟我能戒得了,酒你还能让我戒掉了吗?我也想戒,不喝不行啊,”爸爸说。也许,一个个没人相伴的夜晚,酒是你最好的东西。每次看到你喝完酒睡着后打呼噜的样子,我的心里特别地踏实平静,你总算可以好好地睡着了。

疫情早点结束吧,来这边的家吧。咱们爷俩在这儿好好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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