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8年10月以来,已离开上海四年多了。如今,在北京工作生活都已经稳定下来。说实话,离开上海多少有些不舍。即使离开了那么久,几乎每天跟上海的朋友都有很多互动。那里承载着我很多很多的记忆,可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90年代的上海。
1994年夏秋之际,爸爸背着沉重的行囊,拉着我的小手,坐上绿皮火车,一路“咣当咣当”,来到了上海。下了火车,天才刚刚亮起来。我还没有完全睡醒,跟着爸爸,迷迷糊糊地来到虹口区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名叫胜利新村。我们爷俩租的是一楼的大厅,房间很大,墙壁却乌黑乌黑的。房东住在二楼,楼梯还是木质的,走上去咯噔咯噔响。门口的路还算比较干净,可没走多远,就是一片恶臭难闻的垃圾堆。垃圾和污水一起,散落得到处都是。穿上干干净净的鞋子,踩上去几步,就变得乌黑乌黑的。胜利新村的西侧是西泗塘,南侧是走马塘,当时污浊不堪、恶臭难闻的臭水沟。北侧是一段铁路,时常一阵“呜呜呜”的汽笛声响起,接着火车“咣当咣当”。爸爸带着我去进货的时候,时常路过这段铁路。
那时候,胜利新村旁边的广粤路还没有修通。我们俩天不亮就起来,沿着小路,推着小推车,一路走到凉城路。再沿着凉城路走一段,到了凉城市场边的路口南侧停下来,摆好摊子。到了六七点钟,赶着上班的人,或迈着匆匆的步子,或骑着自行车,时不时按着车铃,喊着“当心!当心!”交警带着白手套,在一边指挥着交通。为数不多的汽车,走到路口会慢下来,让着行人。每次一大波人路过,都会有几个或十几个人停下来,在一边的小摊上买个大大的馒头,在我们俩的小摊上买个茶叶蛋或下蛋,把零钱扔到钱盒子里,匆匆而去。
九点多之后,就没有多少人了。爸爸一个人看着摊子,我可以到一边去玩玩。我喜欢在路边找小猫,抓小虫子。一次,到马路对面玩得太尽兴了,突然尿急,赶紧跑回来找厕所。一辆车飞奔而来,我吓傻了,不知道往哪儿躲。这时,一双大手掐住我的腰,将我抱起来,抱到了路边。我抬头一看,正是那位大盖帽的交警叔叔。交警叔叔愤怒地喊道:“你不要命了。”我喊道:“叔叔,我要上厕所。”交警就把我抱到了厕所里面,才慢慢离开。
后来,我们开始卖牛奶,进货的地方在江湾镇。我们俩都是大半夜去的。到了进货的大楼下,爸爸让我在外面看着,他进去拿货。我看着大楼的灯火发呆。周围很多大楼的灯都在亮着。为什么大晚上的还亮个不停?来自农村的我,当时是无法理解的。这时候人们都应该睡了呀。可这座城市里,还有不少的灯在亮着,不少的人还睁着眼睛,忙着工作。
有时候,茶叶蛋做得多,在凉城市场卖不完。我们就推着小推车,到处走走转转。我们时常会走到闸北区。闸北区有些街道窄窄的,还都是民国的破房子,黢黑黢黑的,长着不少的霉。但四处是人们匆忙的脚步,十分热闹。这地方虽然破旧,倒也活力十足。
我们主要在上半天忙,下半天就没有多少事儿了。我时常在胜利新村周围转一转。碰到几个小伙伴,就更开心了。我们几个一起到草丛里去抓蚂蚱,摘香茄子,再玩玩抓迷藏。草地空旷的地方,还有不少的碉堡,钻到里面可好玩了。碉堡里长了不少的杂草,还有老鼠钻来钻去,青蛙跳来跳去,就像我们小伙伴一样,特别活泼好动。想想这些曾经士兵用来藏身的地方,成了我们和老鼠青蛙的藏身之地,倒是蛮有趣的。
那年的国庆节,黄浦江边要举行盛大的烟花表演。爸爸就骑着自行车,特意带着我来到了江边,好好看看这座城市的烟花。在黑黑的夜色中,黄浦江对岸,一个个烟花“呲溜”一声,冲上天空,炸成散花。在此起彼伏的烟花光芒中,一座座未完工的高楼大厦出现在眼前,旁边还有不少的脚手架和起重机。在座座高楼当中,东方明珠塔已展露出她美丽的身姿,开始吸引人们的目光。这就是陆家嘴,未来浦东最繁华的地方。
从这一年开始,我每年都会在上海陪爸爸一段时间,见证着忙碌的爸爸一天天老去,见证着90年代的上海焕发新颜,一天天年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