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的工作

2007年9月进入大学后，发现大学的课不多。每天大概只有半天的时间在上课，大半天的时间是空余的。自己也过了十八岁的年龄，让家里人养着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应该靠自己自食其力了。于是，瞄着找点事儿做，挣点钱养活自己。

我喜欢看书，进了大学，一有时间，就去泡图书馆。10月的一天，一大早就去了图书馆。还没有开门，就在图书馆的西门口等着，转来转去，看到了贴在玻璃门上的告示，图书馆要招聘一批兼职图书管理员。开门后，就到一楼大厅那里填了报名表。之后，等啊等，一直毫无消息。我就到一楼的报名处去问一下，负责的阿姨用冷冷的语气说：“这次图书馆只招聘24个人，报名有300多人，没有多大可能的，不要再想了。”

听到这话，我心灰意冷，干脆算了，于是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拐回来一想，像我这样去问的人肯定很多，也肯定都得到了同样的答复。我干么不另一蹊径去争取一下呢。图书馆的兼职工作是勤工俭学的一个项目，针对的主要是家庭困难的同学。我大致上符合这个条件。想到这一点，我拐回头来，爬到了三楼的阅览室，问了一下谁来负责勤工俭学的工作。阅览室一位阿姨说，“负责人是学工部的沈老师，他的办公室在五楼西南角。”

于是，我回去换上了家里带来的布鞋，噔噔噔爬到了五楼，找到了沈老师的办公室。沈老师人胖胖的，皮肤很白，脸方方的，带着厚厚的眼镜。沈老师客气地问道：“这位同学，你找我什么事儿？”

“沈老师，您好，我是外国语学院英语五班的李应登，我看到咱们图书馆在招聘兼职馆员。”我说。

“嗯，”沈老师回应了一下。

“这份工作应该是给家庭困难的同学准备的吧？”我问道。

“嗯，对，主要给困难的同学。”沈老师说。

“沈老师，我家庭比较困难，我是单亲家庭的，今年老家的房子也倒了，您看，可否考虑一下？”我诚恳地问道。

“李同学，你的情况我们应该好好考虑，这样吧，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沈老师说。

“我没有手机号，只有宿舍的座机。”我如实告诉了他。然后，我把宿舍的座机号抄给了他。

几天后，室友吴亚运一连接到图书馆打来的三个电话，要我去上班。就这样，我被录用了，分到了语言文学类的社科一阅览室，里面有很多文学和外语类书籍，恰好跟我的专业相符，看起来沈老师他们对我的工作做了用心的安排。正好我很喜欢看书，一边看书，一边上班，倒是挺喜欢的。兼职图书馆馆员的工作也不难，主要就是同学还回来的书按顺序放在书架上，用图书馆电子系统扫描借还书。一起来的还有几个男生和女生，看书看的累了，跟他们小声聊几句，也挺开心的。

这是我上大学时的第一份工作，工资不算高，一个月下来才三四百块钱的样子，大概够吃饭的。只够吃饭的还是不行啊，一年的学杂费也有五千多吧。学杂费我也想自己挣，不想靠家里出。假如学费生活费全部能自己挣出来，那才真叫光荣呢。于是，我继续寻找机会，把目光投向校外。

10月底，我去市中心步行街那边的成长联盟报了名。他们安排我周六去做一款奶粉的问卷调查，按填好的答题问卷付钱。我觉得这个工作只要嘴皮子会说，敢拉下脸去问，应该不难。我拿着一叠问卷，就走到了大街上，逮住个人就问，结果老半天没有一个人理我。最后，一对中年妇女拉着手出现在面前，一位胖胖的，肚子大大的。我厚着脸皮上去问：“阿姨，您好。请问你家有孩子吗？”肚子大大的这位女士摸了摸肚子，笑着说：“我确实有孩子啊，不过它还在我的肚子里。”我不由得苦笑一下，垂头丧气地走了。走到鸠兹广场，跟一起来的其他两位同学汇合。结果，他们也一无所获。我们就在瓷砖台阶上傻傻地坐着，看着一旁的人群发呆。一个人从旁边拍了拍我的胳膊。转头一看，他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脸脏兮兮的，摇动着一个不锈钢碗，里面几个硬币哗啦哗啦地响着，低声下气地说，“你行行好，给点儿钱。”我很无奈地说：“给钱？我们哪有钱？我们比你们还惨呢。你们最起码讨到了钱，我们一分钱也没有讨到。”乞丐叹了口气，转过头，慢悠悠地走了。

大一下学期，用图书馆挣来的工资买了一部小灵通，机子加两年的服务费，才288元，挺便宜的。有了随身携带的通讯工具，跟外界联系就方便多了。跟数计学院的王瑞同学交往得很不错，他告诉我做家教更挣钱，可以去步行街附近的大江晚报社去登家教广告。周末走到那里，窗口有位大叔在值班，我上前问道，“叔叔，您好。我要等家教广告，要多少钱？”“一天30块，”大叔冷冷地说。“一天30块？”我吃惊地说。三十块够我在图书馆几天挣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下心来，登了家教广告。

两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在图书馆里把书放到书架上时，“嘀嘀嘀”，小灵通铃声响起。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一位阿姨的声音，“您好啊，是李同学吧。”

“是，”我回答道。

“我们家女儿需要英语家教，她底子挺好的，就是定语从句不太会，你可否过来辅导一下，周六辅导一个上午就可以了。”阿姨在电话里说。

“她底子那么好，应该不用我辅导了吧，我怕我教得不好。”我打了退堂鼓。

“你们都是安师大的，应该水平不会差的。”阿姨鼓励道。

“我还是不敢保证教得好。”我继续说。

“你就过来试试吧，给你四十块钱，中午就在我们家吃饭。”阿姨说道。

“那行，我试试。”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周六上午，我坐着公交车就过去了。阿姨把我带到他家后，就离开了。接待我的是她丈夫俞先生，他女儿正在小桌子上看着课本和习题，见到我，抬起头来，很客气地问候道，“老师，您好。”

“您好，你哪里不会？”我问道。

这个女孩早有准备，把不会的地方，马上指给我看。我一看就明白了，这个女孩只是不擅长理解比较长的句子，主要是把握不好里面的逻辑关系。于是我就让她句子找出关联词，拆开成单句来理解。这个女孩很乖巧，马上按照我说的做了。一拆开，发现确实好理解多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定语从句理解透彻了。我接着又跟她讲了相似的状语从句。她底子确实好，很快就听懂了，露出满意的笑容。

讲得差不多的时候，女孩的爸爸说，“李老师，今天辛苦了，可以歇会儿了。我给你准备点吃的。”

接着，他把女孩妈妈做的几个菜好好热了一下，盛了一碗米饭递给我。

我吃起来的时候，俞先生亲切地说，“我们家的菜还可以吧。”

“当然可以了，比我们食堂好吃多了。”我说。

“那就常来，我们家随时欢迎你。”俞先生说。

吃完饭，俞先生把早已准备好的四十块钱递给了我，还给了我他的手机号。

这次的家教经历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我又接连带了几个学生，收入也慢慢多了起来。有了钱，我就让自己吃得好一点，时不时穿过大马路，走一段长长的路到纬七路商业区那边下馆子。有一家店是新开的，是夫妻两口开的，做的是盖浇饭。我吃了几次，发现他家做得很好吃，生意特别好。这一次，我等了半个钟头才等到自己的那份上桌。他这里要是多个人手，应该不会这么忙。吃着饭，我随口说了一句，“你这儿需要人手吗？我可以给你找一些。”老板马上有了兴致，给我多加了一个鸡蛋，放到了我的盘子里。

“小伙子，你准备怎么干？”店老板走到我跟前问道。

“老板，是这样的，我发现呢学校里有些同学很懒，整天喜欢窝在宿舍里面闲聊打游戏，连食堂都不愿意去，更何况这么远的纬七路。咱不如这样，打几份广告，贴在各个宿舍楼前，这样的话，会有更多的同学知道你们家店。再找几个同学，把做好的饭菜送过去，相信越来越多的同学会喜欢上你们家的饭菜。你这边呢，还可以再找一两个厨师帮忙。弄好了，在芜湖开几家分店都可以。”我边吃，边侃侃而谈，聊起了自己宏伟的商业计划。

“小伙子，你说得太好了。照这样下去，咱有一天一定能混成大老板。我们县的那个首富也是这样一步步走出来的。”店老板眉开眼笑地说，一旁的老婆也看了看我，笑了起来。

“老板，你看，咱们之间怎么分成呢？”我问了这个关键问题。

老板爽快地说，“你在我这里吃饭免费，每送一份你拿一块钱，这样如何？”

“没问题，就这样说定了，我到学校里给你找几个同学。”我爽快地答应了。

吃完饭后，就联系了几位经管学院的同学，有两个同学答应了。就这样，开始了送外卖的工作，拿着几份十几份盒饭，穿过车流飞快的大马路，靠着两条腿，在各个宿舍楼之间乐此不疲地奔跑着。送了一两个星期的样子，老板突然泄了气，跟我说，“小伙子，咱还是算了吧，这个想法挺好的，就是过马路太危险，我们小本生意，担不起这个责任。”于是，考虑到安全问题，我们终止了送外卖的工作。这份宏伟的商业计划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我在大学送外卖的这一年是2008年，外卖平台才刚刚兴起。虽然当时这个想法没有成功，但我还是为之感到十分自豪。几个月前，在昌平那边工作时，由于离吃饭的地方远，只好点了饿了么外卖。看到穿蓝衣服的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逆向行驶，穿过人群车流，飞速而来，确实非常危险，店老板的担心现在来看依然很有道理。

2008年5月份的一个下午，正在宿舍里面做习题，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位壮实的中年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同学，你帮我们做一份市场调查问卷吗？”这位先生很客气地问道。

“可以啊，没问题。”我爽快地答应道。

拿着问卷，我唰唰唰几下答完了，交给了他。接着看着他，定了定神说：“你们不会一个宿舍接着一个宿舍做调查问卷吧？这多麻烦啊。对这个学校，你有我们学生了解吗？这个调查还不如让我们自己来做呢。”

“你说得很好，还是你们做比较好。这样吧，我给你一百块，先付你五十块钱的定金。”这位先生说，跟我握了手，递给我一张五十块的票子和一张名片，名片上面印着嘉禾电子有限公司。这家公司准备向高教园区各大院校投放投币洗衣机。

我拿着他交给我的调查问卷，又联系了经管学院的老乡张艾茹，她学的正好是市场营销，对这个很熟悉。我们俩进行了分工，我负责宿舍楼附近的二食堂，她负责她那边的一食堂。进了食堂后，向一个个正在吃饭的同学分发了问卷，边分发边说，“同学，耽误你几分钟，麻烦您帮我填写这份问卷。”食堂里吃饭的同学都很配合，半个小时的样子，所有的问卷都做完了。做完后，这家公司的周先生非常满意，给了我另外五十块，我分给了张艾茹。她拿到了钱，给了一个大大的梨，笑着说：“你真棒！”后来，这家公司吸纳我做了他们的校园代理，投币洗衣机也安装在了各个宿舍楼里面。就这样，我又意外地多了一份工作，多了一份收入。

回头看看，发现大学时的自己真的挺能捣腾的。捣腾来捣腾去，也没挣到几个钱，但捣腾得还挺开心的。或许，年轻的时候这样瞎捣腾捣腾才有意思吧。

2024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