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几年的时候,老爸拿村西头的老宅跟高峰他大换了一两分地。这块地在东边,离家门口也就一百来步。离家近,走过去很方便,于是就成了我家菜园子。爸爸常年在上海,这个菜园子就交给老大爹和我来打理了,奶奶也来打打下手。
这个菜园子虽然没多大,里面的东西可不少。那几年村里流行种花椒,老大爹也过去剪了一大堆花椒树枝回来,一根根扦插在园子周围,形成了天然的篱笆。不少的树枝成活了,长成了两三尺高的花椒树。老大爹在园子西南角种上了香椿和柿子,园子中轴线上又种上了几棵梨树。园子原本还有几棵榆树,加在一起,可谓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春天里,鲜嫩的香椿叶长出来,用盐腌一下,或者切碎,炒几个鸡蛋,倒是健康而又美味,离开家乡是很难尝到的。刚刚冒出来的榆树叶可以捋下来,洗一洗,拌上面粉一蒸,出锅浇上香油,香味随着蒸汽扑鼻而来,嚼在嘴里,软软的,鲜香中带点儿丝丝的甜味,很是好吃。到了秋天,红红的柿子,黄白色的梨就挂满了枝头。红红的柿子在秋霜下,慢慢变软了,就成了烘柿子。老奶奶年纪大了,牙快掉光了,软乎乎的烘柿子就成了她的最爱。她用手指掐开一个小口儿,放在嘴上,呼噜噜就吸溜进了肚子里,跟喝粥一样,这个在老家就叫喝烘柿子。比起柿子来,梨长得要寒碜一点,不是特别大,也不是特别甜,可能是肥力不足的原因吧。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我还试图种过花。那时候,小学校园里月季比较多,我剪了十几根月季枝回来,集中扦插在园子的一角,浇水施肥,盼望着它们生根发芽,开出花儿。要是这个菜园子里能开出几朵月季来,那该多美啊。可惜,月季刚刚扎下根,发了芽,就遇上了寒冷的天气。十天半月的雨雪冰霜之后,月季纷纷枯死了。
有了这个菜园子,可有的忙活了。拿个锄头,扛个钉耙,有空就来倒腾倒腾这块地。钉耙扒一扒,土壤就松软了。松软的土壤用锄头拨开一道道沟,在沟里撒上菜籽儿,铺上土,就成了菜畦。菜地里还打了一口井,架上了压水泵。每天放学后,都会路过菜地看一看。要是看到地有点干了,就按着压井把,“杠吃杠吃”压起来,水哗啦啦流出来,顺着小沟,流到一个个菜畦里。被烈日烘烤得软趴趴的蔬菜,喝上了水,很快就支棱起来了。烈日下,给菜浇水可是个辛苦活儿。稍微一用力压水,汗珠就啪啪啪地从额头冒出来。不过,这种辛苦是值得的。小小的黄瓜喝足了水,一夜之间就长得白白胖胖的,在压水井旁边用水一冲,就可以吃了。呵啪呵啪嚼几下,甜丝丝的黄瓜就进了肚子里,燥热的心一下子就清凉起来,很舒服。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我特别怀念这种味道。
经过一天天的忙活,光秃秃的菜地就变成了一片翠绿色。一畦韭菜两沟葱,一溜儿黄瓜,十几棵辣椒,十几棵茄子,还有一堆堆苋菜,一堆堆荆芥,都长得十分茂盛,十分精神。花椒树、香椿树和柿子树上还攀爬着一根根藤蔓,滴漏呱啦地悬挂着豆角、梅豆和丝瓜。现在正值炎炎夏日,要是在老家,正好可以吃上凉面条。老家的凉面条必不可少的是荆芥。恰好菜园子里就有,掐一些荆芥,捣碎几颗蒜瓣儿,拌上经过几道凉水冲洗的面条就可以吃了。吃一口凉面条,嚼几下荆芥和蒜末。荆芥的辣,配上蒜末的冲,让凉面条别有一番滋味。
有了这个菜园子,想吃的菜随手到菜园子去摘就行了。老家吃得简单,有馒头面条,配上点菜就够了。下面条的话,葱、苋菜、菠菜、白菜随便选一种下到锅里就可以了。吃馒头的话,炒个辣椒,炒个茄子,或者拌个黄瓜,拌个荆芥,也就够了。每天中午或下午放学回来,我都会跑到菜园子里弄点菜回家,帮奶奶做做饭。这样简简单单的日子感觉也挺好的,不知不觉过了好些年。
后来,我上了大学,离开了老家。奶奶和老大爹也都过世了,菜园子也就荒废了。每次回到老家,我还会到那个菜园子走一走。菜园子里没有了蔬菜,花椒树、香椿树和柿子树还在顽强地生长着,长的果子就给了鸟儿虫子吃了。
现在在这边定居下来,时常出去走一走。小区北边还有一块空地,或许可以用来种种菜。我还真的希望有个菜园子来倒腾倒腾。有个菜园子,就能倒腾出生活的种种味道了。
2024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