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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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秋，到了滑集中学读初中。入学后，学校里已经有了高高的教学楼、漂亮的科技楼，还有超级现代化的行知楼，赶上了城里的水平。刚刚上课的时候，我们初一的教学楼还没有建好，大家就挤在行知楼二楼的那间大大的阶梯教室里面上课。阶梯教室里面已经装上电脑、投影仪和音响设备，老师们已经开始用PPT上课，播放教学视频了。播放起朱自清的《春》这篇课文时，朗读的是优美的女声，配着动听的背景音乐和一幅幅美丽的江南水乡春暖花开绿草如茵的画面。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课，真是一种享受。原来我们的学校这么先进，能在这里读书，我们感到十分骄傲。比起我们的教学楼，我们的男生寝室要寒碜多了。
那时候，我们男生的寝室依然在校园东北角的一个小院里。这个小院有十几间砖瓦房，红砖黑瓦，一间间紧挨着，两排并列，中间是洗漱用的水龙头，东南角是臭烘烘的厕所。这个校园还有个铁门，门口装着一盏白炽灯，夜晚发出昏黄昏黄的灯光。
我们班三十多个男生，就挤在这样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似乎只有两个铁窗，装着玻璃。但铁窗被铁床挡住了，不开门的话，可谓暗无天日，又闷又热。几张上下铺铁床彼此挨着，之间只有小小走道。铁床下面摆着我们的洗脸盆、毛巾、牙刷、牙膏、洗衣粉、晾衣架之类的。
我们那时候个头都还不算大，一个床铺可以挤两个男孩，一个上下铺就可以挤四个。我跟春峰挤在一个上铺上，上铺还是比较高的，爬上去很费劲。他喜欢伸开四肢，摆出一个“大”字，而我只好蜷缩在一角，生怕掉下去，久久无法入睡。耳边听得见有小声瞎胡侃的，有打呼噜的，有磨牙的。不知道哪个晚上，还有一个同学，扑通摔了下去。睡在上铺，实在有些心惊肉跳，提心吊胆。
床上的被子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我带的被子盖在上面，春峰带的被子盖在下面。刚住进去那些天，老是下雨，屋子里比较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子的棉花冒出了一种特殊的气味。春峰一闻，说，“被子都有酒味了。”在有酒味的被窝睡了好几天，天总算晴了，拿到院子里晒一晒，就算没有了酒味。
铁门、铁窗，再加上上下铺铁窗，我们的寝室真有点像牢房。我们男生们就在这样的寝室里将就着。对于农村来的我们，这样的寝室虽然寒碜，还是能住的。那时候的农村，村里一大半还都是土房子。我家当时也还住在土房子，我家的土房子漏风又漏雨。相比于土房子，不漏风不漏雨的寝室已经好多了，潮一点闷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学习来的，不是为了来享受生活的。
过了一两个星期的样子，我们的教学楼建好了，位于校园的东南角。每天去上课的时候，都会看到教室外另外一栋高高的楼房正在建。这栋楼就是我们的男生宿舍楼。每天上课，我都会好好瞅一眼。这个宿舍楼慢慢地贴上了洁白的瓷砖，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比我们那栋教学楼还要好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栋楼能建好。
盼望着，盼望着，就要入冬那一天，我们男生宿舍楼总算建好了。里面的墙壁刷上了白白的石灰，看上了很是精神。走道和楼梯上装上声控节能灯，使劲儿一跺脚，拍一下手，或大喊一声，灯就亮了，真的好神奇。我们好像住在五楼，上每一层楼都会刻意地拍一下手，让灯亮起来。
从楼梯一层层爬上去，爬到了我们那一层。走到我们的寝室一看，里面宽敞明亮，干干净净，前后两面都装着玻璃窗，透着明亮的光。每一间寝室放四张床，每个床铺都靠着墙，中间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摆两张桌子，放几把凳子，看看书，写写作业正合适。写作业遇到不会的，也会跟旁边的同学请教一下。被请教的同学也没有那么小心眼，往往不吝赐教。有时候，也摆盘象棋，放一桌扑克，下下象棋打打扑克。上了一天的课，回到寝室消遣消遣，也不是不可以。班主任单老师时常也来我们男生寝室，凑凑热闹，跟我们聊聊天，下下棋。课堂上，他是我们的老师，得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下了课，他就成了我们的大朋友了，跟我们一起玩了。我们很喜欢这种轻松自如的气氛。仿佛在这样的寝室里，我们就是一家人，同学们就是家里的兄弟。
比起之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寝室，这个寝室可谓舒服多了。从农村来的我们，住在这样好的寝室里，不由得有了城里人的优越感，周末回到村里，总会跟小伙伴们炫耀一番。还在上小学的他们，听到我们的炫耀，露出了艳羡的神色。第二年，就争相报考我们学校，考上的男孩也住进了我们的宿舍楼。
在我们男生寝室，也有不少的趣事。我们宿舍楼的每一层东侧都有一间公共厕所和公共洗衣房，走道边有晾衣服的地方。拿个脸盆，在洗衣房里面接点水，也可以洗洗澡。这里都是男生，脱光了衣服，好好潇洒一下，也没有人在意。到了大冬天，窗外寒风呼呼叫的时候，几个男生依然逞起了能，比着洗冷水澡。其中一个就是我。脸盆里接满了冷水，就这样洗起来。一开始手沾点水，朝身上洒，真的是刺骨地冰凉，冻得直哆嗦。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能说冷，继续下去。冷就冷吧，干脆就冷得更猛烈一点吧。于是，举起一盆水，朝头上一倒，水从身上哗啦啦流下来，听起来很是悦耳。就这么朝头上倒两三盆凉水，身上反而感觉不冷了，洗上一会儿倒洗出了一股热乎劲。大冬天里，洗凉水澡，还是挺有意思的。
好些年没有回初中母校了。脑海中时不时会回想起我们上课和住寝室的一幕幕。今年过年的时候，又回了一次滑集中学，去了班主任单老师家，跟他一起聊聊天，打打扑克，抽抽烟，仿佛回到了当年一起在寝室里面的感觉。单老师今天住的地方就在学校东南角，我们当年教室所在的地方，而旁边我们住的宿舍楼好像已经不在了。校园里，有几栋楼正在翻建，相信不久后，就会有了新的样子，迎来新的学生面孔。新来的他们，会不会是我们当年的心情呢？
2024年6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