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听到了这首家乡女歌手方镜贻演唱的《顺河老街》:“走过了大十字街口,站在北大桥上回首。石牌坊下路过春夏秋冬,同乐园看一场岁月悠悠。……顺河老街,逛不够的繁华巷口。顺河老街,写满了泉城人的乡愁。顺河老街,讲不完的传奇故事。顺河老街,数不尽的古今风流。”随着歌声一遍遍重复着,不由得想起在顺河老街的那段日子。
我的高中母校临泉二中原先就坐落在顺河老街上。到了我们那一届,高中生多了,就分出了南校区,而本部也就是北校区,还在顺河老街上。顺河老街,顾名思义,就是沿着河的一条东西老街。这条河就是泉河,泉河是颍河的支流,而颍河又是淮河的最大支流。民国时期的县政府也在这条街上。因为这条街和刚开始的整个县城靠着泉河,所以在1933年建县的时候,我们这个县就取名叫临泉县了。
刚刚入校的那段时间,南校区还没有建好,挤在临时校址那里上课。有时候也到顺河老街的北校区上上课,考考试。校门口自然少不了卖饭的。放了学,我们就到门口吃点东西,填填肚子。那时候每次都是匆匆而过,对于顺河老街的印象,也就是一家家饭店,一个个小摊。饭店里,卖的是面条、馒头、炒菜之类的,小摊上卖的是稀饭、油条、肉夹馍之类的。早饭我经常在校门口东侧的一个小摊喝点八宝粥。吃饭的时候,一门心思还在学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就吃完了,吃完饭又悄悄地走了,赶回南校区去。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哦,原来没给钱。于是,我赶紧拐回去,对还在给学生打饭的老板说,“老板,我刚才忘了给钱了,这是五毛钱,我刚才喝的是八宝粥。”老板晒得微黑的脸微微一笑说,“没事儿,你没忘就行。”后来,我长了记性,没吃饭之前,就先说,“老板,给我来碗八宝粥,给你五毛钱。”老板继续给学生们打饭,一边说道,“没事儿,吃完饭再给也行。”对于我们这些学生,老板总是那么放心。
高中三年在匆忙紧张中度过了。2006年我参加了第一次高考。这次考得还算可以,高出一本线二三十分,可惜报死档了,只好再复读一年。一开始去了临泉一中,觉得那里沉闷而又压抑,就又回到了临泉二中的复读班。复读班位于北校区,教室安排在主教室前面的几间砖瓦房里面。这时候,我有机会好好看看顺河老街了。
我的成绩比较高,上复读班不用交学费,学校还给我发了三千块的奖金。上复读班的这一年,就意味着我不用花家里的钱了。从初中开始,在学校寝室住了好些年。拿到奖金,我打算到外面跟同学租间房子。于是,从校门朝西走,沿着顺河老街逛了起来。路过那个丁字路口,西边就是名副其实的“老街”了。老街两侧是一间间破旧的门面房,门前是一张张乌黑乌黑的门板,有的打开了,放在一边,有的没有打开,外面的木门栓锁在对好的门板上,不知道锁了多久了。门面房的牌匾上写着繁体字,有的下面还有阿拉伯文,之前应该是回族人开的店。街上没有什么大人了,主要是一些小孩和狗,在街上穿来穿去,追逐打闹。有些店面还卖着一些东西,主要是很便宜的布鞋、袜子之类的,由不太忙的中老年妇女看着。
连着顺河老街的是一条条南北向的巷子。巷子里是一个个院子,都是青砖黑瓦的。院子大多数都不算大,一个小门进去,三间正房加上一个厨房,院子中间的空地好像也就几十米。比起我们农村的大院子而言,这种小院子真可谓是小户人家。不过遥远的从前,农村还都是土房子,能住上这里的砖瓦房,也算是城里人了。有的房子墙裂开了一道缝,有的屋顶塌了一部分,而青苔和野草却在院子和墙面上顽强地生长着。房子下有麻雀燕子呼呼啦,飞过来,飞过去。
据说,不少房子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有这些房子的时候还没有临泉这个县城,这里还只是个名叫沈丘集的集镇。有了临泉这个县名后,沈丘转而又变成了临近河南周口下面的一个县的名字。我们老家跟附近的河南,妥妥地分不清。我们虽然身在安徽,却在文化、方言和风俗,跟河南极其相似。一条泉河,连着我们县和河南省,或许这也算是血脉相连吧。我爷爷要是活到2006年,也才九十多岁。我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而这些破房子依然还在活着。沈丘集的顺河老街是真够老的,比我们这个县城还要老,比我爷爷还要老。虽然垂垂老矣,破旧不堪,似乎还有着一口气,坚强地支撑着。
沿着顺河老街走了半天,问了好几家,总算找到了一家比较满意的,是老街中间北侧的一个院子。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把我带了进去,还有一间没有租出去。这间房一二十平米,墙壁上涂着石灰,看着比较鲜亮,但装的灯是低功率的白炽灯,不够亮。院子里有黑乎乎的柱子,地面铺的青砖也变得发黑了。要是晚上关上灯,估计会有点幽深恐怖的感觉。一个人住一间房子,不免有些发虚,我找了个同学来合租。定金交了,被子也带过来了。可是那个同学到了晚上还是没来。最后,我无奈地说,“老板,我同学不来租了,我只能退了。”“都说好好的啦,你还要退,”老板生气地说。“那不退怎么办?我不想一个人租。”我继续解释说。经过老半天的口舌之争,老板总算答应退了,走的时候,很生气地说,“给我滚,以后别来租房子了。”
后来,我还是住在了学校寝室里面。每天早上五点多起来,出去跑跑步,每次都会先从从顺河老街跑过去,跑到最西头,再拐到河边跑一圈回到学校。清晨的顺河老街安安静静的,没有多少人走动,门口的狗也在那里,站着或者卧着,也不怎么动。淡淡的阳光洒在青砖黑瓦上,有些许的炊烟慢慢升起。有老人从院子里出来,把洗菜淘米水倒在门口的水道里。她们过着简单的生活,吃吃饭,睡睡觉,日子就一天天地过去了。这时候,这条老街上,除了我这个跑步的小伙子之外,仿佛一切都老了,老得那么安详自然。一次次地走过,某一刻,它给了我一种名叫家乡的感觉。
在顺河老街上读了一年复读班,运气似乎顺了一点。2007年高考,分数跟2006年差不多,总算被一所一本院校录取了。从此,离开了顺河老街,也离开了家乡。上大学,工作,四处奔波,忙忙碌碌,一年到头,没有怎么回过老家。那条顺河老街也几乎忘掉了。
今年过春节期间,又去了一趟县城,去看看干妈程蓉荣老师。在他家里呆了一会儿,鹏哥说,“走,带你去看看老街。”于是,跟着他去了街上。顺河老街换上了新的建筑,不过房子还是青砖黑瓦的矮房子,还是有那么一点味道的。与以往不同的是,店里面装上比较亮的灯,看上去精神多了。老街周围还有几个小院没拆掉,挖掘机停在一边,估计不久也要拆掉了。老街的最后一点老的味道,也就要这样消失了。老街有了新的样子,人还不算多,不算热闹。或许,这条老街注定是安静自然的。或许,安静自然正是家乡应有的样子吧。
有时间,我还想到顺河老街逛一逛,找找那青春的记忆,找找那沧桑的味道。
2024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