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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寒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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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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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刺眼

繁星眨着明亮的眼睛,月亮只露了一牙脸,偶尔虫子会鸣叫一声,入秋的夜风散发着寒意。

一排平房里只有其中两间还亮着灯光,一个身材瘦小的妇人正在微弱的灯光下忙碌。一口大锅架在贴了白瓷砖的灶台上,一些菜汤儿和菜叶凌乱地散落在白瓷砖上,让本就不整洁的灶台上更加凌乱。

妇人伸出如同干枯树枝的手抓起馒头放进锅内的蒸屉上,灶台旁一台布满灰尘和油渍的鼓风机正声嘶力竭地劳作,灶口时不时冒出一缕青烟,灶口上面的瓷砖被熏得面目全非。

里屋餐桌前围坐着三个男人,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阴沉着脸拿起酒瓶。

坐在炕边上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看着对面的男人奶声奶气地说道:“姥爷,你都喝一杯啦,怎么还倒?”

“叭”,男人倒完酒把酒瓶掇在桌上:“姥爷喝迷糊才能睡着!”

小男孩儿明亮的大眼睛满是迷惑:“姥爷,我不喝酒也能睡着!”

男人挤出一丝笑容:“嗯,你能睡着,好好吃饭!”

小男孩儿转头看向一旁留着寸头、二十多岁的青年:“舅舅,你不喝酒能睡着吗?”

青年抬头看向小男孩儿:“舅舅能睡着!林林,喊姥姥吃饭,菜都快凉了!”

林林扭转上半身看着外屋喊道:“姥姥,进屋吃饭,菜要凉啦!”

女人端着馒头进屋:“嗯,吃吧!”把馒头放在餐桌上然后宠爱地看向林林:“林林,吃个馒头,姥姥才蒸好的,可喧腾(松软)啦!”

“好!”林林把饭碗推到姥姥面前,待姥姥放进馒头又拉了回去。

女人拿起一个馒头看向男人:“你吃不?”

男人放下酒杯夹菜理也没理妇人。

青年瞟了男人一眼,抬手伸向妇人笑着说道:“妈,给我吧!正好我想吃一个!”

妇人把馒头递给儿子,再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看着儿子:“东升,你喝啤酒不?妈想喝一杯,打开一瓶我喝不了!”

男人放下酒杯嫌弃地斜楞女人一眼。

东升微愣之后点头:“那就喝一瓶!”转头看向林林,微笑道:“林林,可不可以帮小舅拿一瓶啤酒!”

“好!”林林放下筷子跳下凳子跑向门口靠墙的位置拿起一瓶啤酒跑回餐桌。

“谢谢!”东升接过啤酒,林林咧嘴一笑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东升打开啤酒先给母亲倒了一杯,然后口对瓶嘴直接喝了一口,放下瓶子看着林林:“林林要不要来一口?”

林林看了看啤酒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我还小不能喝酒!”

“嗡~嗡~嗡~”,苍蝇转着圈往菜上飞,吃饭的人一会儿撩打一下。东升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灯附近的两个苍蝇贴沾满了苍蝇,黑压压密麻麻。“也不知道这苍蝇是从哪来的!”

男人看着东升说道:“还能从哪进来的,他妈的来回跟进城门似的,回回掩(夹)了尾巴!”男人气呼呼白了女人一眼。

林林停下筷子看着对面的男人笑着说道:“姥爷我还看到你进来没随手关门呢!”

男人黑着脸瞪了林林一眼:“吃你的饭!”

东升和母亲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林林的脸唰的一下变红,低头抓起了馒头。

东升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红色的长柜子前从兜里掏出烟点着了一根。这个柜子一共三节,还是70年代的物件,柜盖是往起掀的,听母亲说这个柜子还是结婚的时候姥爷给陪送的,除了柜子还有墙上挂的山水镜,左边画的兰花右边画的竹子,上面两只鸳鸯嬉戏在水面,中间才是镜子。这些物件在这间老房子里已经放了快三十年。

女人看着东升问道:“吃饱了?”

东升靠着柜子抽了口烟,一边说话一边往出喷着烟雾:“嗯,吃饱了!”

林林放下筷子下了凳子走到了东升的身边:“我也吃饱了!”然后看着饭桌上的男人说道:“姥爷,你咋吃这么久还没吃完?”

男人咬了口馒头:“他妈的,每天做点饭这个能磨蹭,也不知道当什么做呢!”

女人不忿地说道:“我早就做好了,你喝酒不吃饭还说我做得慢,你讲不讲理?”

男人夹了口菜没理会女人,东升看了眼男人猛抽了一口烟。什么时候都这样,总是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自己从来没有错。

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男人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推了下自己的碗:“给我倒碗水!”

女人刚要起身,东升走向了餐桌:“妈,你吃吧,我去倒!”拿起碗走到墙边拿起暖壶倒了一碗水端着放在男人的面前。

林林抬头看着东升:“舅舅,我想玩会手机可以吗?”

东升点了下头:“去吧,就只能玩一会儿啊!”

林林高兴地点头:“嗯,知道了!”说完跑向了另一间屋子。

女人小口小口地吃着饭,神经性牙疼,疼得不敢张嘴,所以只能把馒头掰成小块儿塞进嘴里。

男人喝完水起身出了屋子。东升把烟掐灭坐在了凳子上,看了母亲一眼又站起来拿着碗倒上水放在她的面前:“慢点儿吃,吃完再把药吃上!”

女人点着头:“嗯,知道了,你去待着吧,妈吃完顺手就收拾了!”

东升笑着说道:“快行了吧,你都累一天了,吃完就去睡觉我收拾就行!”

“哐!”男人大步流星地进了屋看见女人还在吃饭,气哄哄地骂道:“吃个饭他妈往下压呢,吃多大一会儿了还吃不完?”说着拿起苍蝇药就往顶棚上喷。

东升看着男人喷出一股股白色的烟雾攥了下拳头又松开:“我妈啥时候才吃上,而且牙疼的不敢嚼!”这怎么吃?这要是他在吃饭别人喷苍蝇药他能干?

“嗤-嗤-嗤,”一股股烟雾从药罐里喷出来,瞬间屋子里出现一股刺鼻的香味。男人喷完后越看女人越气:“吃你妈你吃!”抬手把药罐砸向了女人,东升急忙挡在母亲身前,药罐砸在他的身上。

“咣啷啷”,药罐掉在地上翻滚,女人终于反应过来,怯懦地瞪着眼睛,眼神里有疑惑和惧怕,她不明白自己吃饭慢点儿为什么会挨揍,不过眼神里的疑惑很快又变成释然,这种事儿又不是第一次了!

东升气得脑袋嗡嗡响,怒瞪了男人一眼转身看着母亲:“妈,别吃了,药都落上了!剩下的菜也倒了吧!”

女人回神看着东升摇了下头:“没事儿,这才多大点儿药!”

男人不甘心地一脚踹向了女人,东升一把拉起母亲挡在身后。“哐啷”,凳子被踢翻。“吃!咋他妈不吃死你?你个背姓鬼!”

东升怒瞪着男人攥起了拳头:“有完没完?有多大深仇大恨?这是人不是牲口,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她有什么错?啊?有什么错?就耽误你晚睡一会儿你就要打死她?你对外人那么好,怎么就不能对家里人好点,啊?”他感觉到母亲的胳膊在颤抖,胳膊带着身体颤抖。

男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嘴里又骂了一句脱鞋上了炕。

东升心疼地看着母亲:“妈,别吃了,那屋有给林林买的面包,去那屋吃点儿面包吧!”

男人躺在炕上玩着手机,好几天没洗的脚飘出难闻的气味。

东升推着母亲到了对面的屋里,待女人坐在炕上,东升找了两袋面包放在了女人的手里然后看着林林:“林林,姥姥牙疼呢,吃你两袋面包,明天舅舅再给你买!”

林林低头玩着手机:“嗯,吃吧,反正我也不爱吃!”

东升又从牛奶箱里拿了一盒牛奶放在了母亲的手里:“妈,吃吧!我去收拾桌子。”说完之后出了屋子。

满腔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他要把这些年憋在肚子里的话都要说出来,他要问问那个身为父亲的人是不是一个男人?这么多年他给过母亲什么?除了打就是骂,从未心疼过母亲,右手的小拇指被打折,一脚踹坏了脊椎,如今走路都很艰难,母亲跟他这么多年忙里忙外一点福也没享到,一百多斤的人瘦成了七十多斤,瘦弱的来阵大风都能刮走。母亲把他照顾的身强体壮,他却把她当做奴隶,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甚至不如家里的牲畜,记得小时候为了几只小鸡用胶皮水桶把自己和母亲打得身上疼了好几天。

自从自己上了高中以后回家的少了,挨揍的次数也少了,但是母亲依旧生活在他的残暴之下,只要那个男人生气母亲就成了最好的出气筒。看别人养猪,他也养猪,结果喂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过来,喂的好卖了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喂不好全是母亲的责任。养羊也是如此,养牛也是如此。

东升怒气冲冲冲进屋子,看着躺在炕上玩手机的男人,一肚子的话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懒的再看他一眼,目光转移到桌子上,动手开始收拾桌子上的餐具。

男人突然开了口:“他妈一天也不知道忙啥,闹个饭就他妈磨,看看做那点儿饭,猪食都比饭强!”

东升压下的火噌地一下蹿到脑门:“你这话说的,家里又是羊又是牛,还养着猪、鸭、鹅,一大早上起来就去割草喂羊,把家里这些牲畜喂一遍就得好几个小时,又忙外边又忙里边,伺候完牲口伺候人,哪有闲功夫?”

男人盯着手机:“就他妈那点活一个小时就干完了,忙他妈了呀她忙?”

东升收拾着碗筷:“那你俩换着干,你干家里的,我妈出去上班!”

男人忽然提高嗓门儿:“换他妈就换!还上班,就她那手做手怪不得人家辞了她。再说,我他妈一天天快累死了,跟我闹什么闹?”

东升极力忍着怒火:“谁跟你闹了?那工作被辞能怪我妈吗?每天喂完家里的那些嘴才去上班,老早又回来喂那些嘴,去得晚回来得早。再说了,我妈工作也没问题,管着的人想辞退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一天快累死了?上完班回来喝点酒就睡,一睡好几个小时,那个女人一瘸一拐地背着一筐又一筐草喂牛喂羊你看不见吗?睡醒了就等着吃饭,那个女人不把饭端上桌子你都不吃,从记事起,你拿碗筷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而且一个手的手指头就够了。

女人听见隔壁屋的吵骂声,放下手里的面包走了过去,站在门口撩开门帘给东升使眼色,东升继续收拾碗筷对母亲的眼色视而不见。林林从屋里跑出来,躲在女人的身后,怯生生地往屋里瞄。

男人眼睛离开了手机怒吼道:“少他妈跟我闹,啥他妈都让我抗着,有事儿了他妈就找我,现在跟我说这些!”

东升端着碗筷出了屋子。“不靠你靠谁?你是家里的男人,既然是男人就得抗起你身上的责任,既然你看不上我妈,觉得我妈各种不好那你就再找一个,赶紧离婚算了!”心里想的这些话却只从嘴里蹦出几个字:“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

女人站在门口白瞪男人一眼:“谁好你找谁去!林林,去拉上你小舅去你那屋!”说完转身给自己的儿子急打眼色。

男人放下手机瞪着门口:“离他妈就离,等东霞回来就离,谁不离谁就是孙子!”

林林抓着东升的衣襟抬头看着东升:“舅舅!”

东升揉了下林林的头发:“桌子还没收拾完呢,收拾完了就过去!”

女人站在门口拦着东升,一脸焦急地向东升挥手,意思让他先去另一个屋。

东升看着母亲又气又心疼又纠结,叹了口气领着林林进了旁边的屋子。

女人进屋后关上了门,即使这样也能听到男人的谩骂。女人坐在炕沿边不再说话,林林一会儿看看舅舅一会儿看看姥姥。

东升心疼地看着母亲,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如今人老珠黄,起早贪黑地为这个家操劳,换来了什么?

“妈,你还没受够吗?”

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包,抬起头看了东升一眼:“受够了,早就受够了!”

东升眉头挤在了一起:“那你为啥不离婚?我这是在家,如果不在家你又得挨揍!”

女人抿了抿嘴红着眼眶看了东升一眼又看向手里的面包:“等你结婚了,妈就安心了,到时候就跟他离婚!”

东升忽地站起来:“妈,我成年了,我现在有工作了,这句话你说了多少年了?你就这么骗你自己吗?”

“吧嗒吧嗒...”,女人的眼泪滴在了面包袋上:“这不是咱俩欠他的吗?等还完债了妈就离!”

东升又急又气:“钱是我欠的,用不着你!”他突然有些自责,自己创业失败欠下了钱,还不上之后是家里给还的,所以才有了母亲口中的说辞,而且这也成了那个男人为难母亲的最好理由。他觉得这种口气跟母亲说话有些过分,所以深吸一口气柔声说道:“妈,欠钱跟你受苦是两码事儿!你想想,这些年养猪、养羊、养牛都是你自己,如果是你自己干这些事情会比现在过得好、过得幸福。欠的钱我会挣我会还,我不想你再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女人擦了下眼泪低着头不说话,林林把手机放在了一边搓着自己的脚丫,转着眼珠一会儿看看姥姥一会儿看看舅舅。

东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妈,这么多年了,你想想你都得到了什么?除了挨打就是挨骂,钱丢了说是你偷的,差点拿刀把你宰了!才二十多块钱啊,你的命连二十多块钱都不值吗?”

“我们在家的时候还能拦着,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只能挨揍,你为啥不报警?为啥不找妇联,这是家暴,警察和妇联都会给解决的!”东升脑海里想起自己小时候挨揍每次都是母亲拉着挡着,结果就跟着一起挨揍,一想起这个内疚地要死也恨得牙痒痒。

女人擦了下眼泪看着东升哽咽着说道:“邻居劝,你舅舅和姨姨他们也说,管用了吗?”

东升一口气憋在了心口,他知道母亲为啥这么说,因为这事儿说出去丢人,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说出去丢自己的脸也丢那个男人的脸。所以这口气转换成了怨气,然后看着母亲又急又气:“你说这怨谁?还不是怨你,如果当初他第一次打你的时候你就反抗,或者不跟他过,他以后还敢动手吗?每次挨了打都不说。你看看你的手,如果不是邻居告诉我我啥时候才能知道?你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都一辈子了,你还要忍,忍到什么时候是头?”

“小时候,说我们还小呢,为了我们先将就着过。我们大了,你说我们没成家立业呢,等我们成家立业了呢?你那会都被打死了!”

“你看看你,都瘦成啥啦?他心疼过你没?他如果还把你当成人当成老婆他能不心疼你?结果呢?这些年拿你当过人吗?就连我舅舅都说你活着还不如死了呢?那是你的亲兄弟,为啥说这样的话?他那是说的气话,他是真的心疼你,但又没有一点办法,因为你是当事人,你不作出反抗,别人做再多都没用,你知道吗?”东升的声音发颤,眼里泛着泪花。

他真的心疼母亲,打心里希望母亲能为自己活一次,能勇敢的迈出那一步,但是他也知道,母亲太懦弱了太善良了,也太爱那个男人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她把那个男人惯的,惯得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得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她,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伤害这个女人,女人都不会离开他。

女人吸了下鼻子抬起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他不是说要离吗?等你姐回来我就跟他离,这种日子我真的过到头儿了!”

东升真希望母亲说的是真的,可是他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这种话他从小就听,听到了现在,母亲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都没办到。他打开电脑,看了眼母亲暗下了一个决定,一个帮着母亲摆脱这种困境的决定。

外屋响起了开门声和关门声,林林往窗口看了看凑到东升的身前,东升看了林林一眼继续翻找着自己要查的资料。

过了好大一会儿,女人向外屋看了看起身走了出去,东升听到碗筷地碰撞声。过了一会儿外屋又响起开门声和关门声,东升以为父亲出去又回来了,也没理会继续看电脑。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母亲出去了,东升叹了口气,母亲肯定是出去看父亲去哪了。

东升目光从电脑上转移到林林的脸上:“林林,长大了以后可不要学姥爷知道吗?”

“知道!”林林点着脑袋。

东升看着林林继续说道:“其实呀,每一个女孩子出生后都是公主,哪怕不是公主,男孩子也要把女孩子宠成公主,尤其是对你不离不弃的女孩子,知道吗?”

林林似懂非懂地点着小脑袋:“知道!”

东升笑着摸了下林林的脑袋:“跟你说这些你不懂,等你长大娶媳妇儿就懂了!”

林林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林林不要娶媳妇儿!”

东升疑惑地看着林林:“为什么呢?娶媳妇儿不好吗?”

林林看着东升努了努嘴犹豫了一下说道:“因为妈妈总打爸爸,害怕!”

东升看着林林,大脑嗡地一声空白。

门口响起脚步声又响起开门声,门帘掀起,女人一脸担忧地进了屋子,看着东升急切地说道:“你爸不知道去哪了,你去找找他,上次吵架就走了,最后在草垛里找到的,天这么冷,他又喝了酒,这要出点事儿可咋办?”

东升蹙起眉头,气恼地回道:“那么大个人能去哪,肯定去厕所了!”

女人眉头挤在一起:“没有,我看了厕所没人,你快去出去找找,咋说那也是你爸!”

东升眼睛看向电脑,赌气回道:“我不去,要去你去!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自己明明不对却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还离家出走,真是够了!”

女人见说不动自己的儿子转身又走出屋子,外屋的门又响了。

东升暗叹一口气看向了林林:“林林,跟我说说你妈妈都是怎么打爸爸的?”

林林眼里出现了惧意,抡着胳膊做了一个打的动作说道:“就这样打,有时候还拿东西打!”

东升皱着眉头:“你爸爸还手吗?”

林林摇摇头:“爸爸没还手,妈妈就一直打,都打出血了!”

东升惊愕地继续问道:“打出血了?把哪打出血了?”

林林指着鼻子说道:“鼻子!”然后又摸了下自己的头:“还有脑袋!”

东升看着林林没有说话,怪不得林林不找媳妇儿,自己该怎么给林林解释呢?该怎么说呢?一个男人打不过女人吗?不是,只是姐夫太爱大姐了,也像母亲一样把自己困在了爱的牢笼之中,因为爱的卑微,爱的没有了自己的,所以对方才会肆意妄为。

东升看着林林说道:“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打男人,也不是所有的男人会打女人知道吗?”

林林转着眼珠想了想点头又摇头。

东升继续说道:“别的不用管,你只要记住,碰见不会打你、不会凶你的女孩子你就把她宠成公主,但前提是她要对你好,知道吗?”

林林这次点了点头。

东升继续说道:“如果碰到打你的、伤害你的女孩子,不管你多喜欢她你也不要跟她好,远离她,记住了吗?”

林林再次点头。

门口再次响起脚步声,东升听出是母亲的脚步声,眼睛看向门口,门声响起,母亲撩开门帘走进屋子,焦急地看着东升:“我找到了,在牛圈牛槽里躺着呢,你快点儿去把你爸叫回来,睡那里晚上冻坏了咋办?”

东升一股火冲进大脑:“我不去!爱睡那里就睡呗!咋啦?他觉得自己委屈啦?还是想博取同情?”嗤笑一声:“真是可笑!反正我不去,要去你去!”

女人叹了口气转身又出了屋子。

东升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林:“林林,记住小舅的话,做男人一定要有担当,将来你会成为一个老公,那个时候你要有老公的责任,做一个合格的老公,等你做爸爸了,你还要扛起做父亲的责任,除了照顾好家还要照顾好老婆孩子,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孝顺自己的爸爸妈妈,千万不要像你姥爷,知道吗?记住了吗?”

林林看着自己的小舅,把小舅的话在脑海过了一遍才点了点头。

女人这次回来的很快,进屋之后看向林林:“林林,走,跟姥姥去把你姥爷叫回来!”

林林看向东升。

东升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自己的母亲看着林林:“林林不去!”

林林抬起的小屁股又坐在了炕上。

女人愁眉苦脸地看着林林:“走,林林,跟姥姥去把你姥爷叫回来,不然你姥爷冻坏了就不能给你买好吃的了!”

林林又看向东升,见小舅没有说话起身爬到炕边,爬下炕穿上鞋牵起姥姥的手走向门口,到门口还回头看小舅一眼。过了一会儿,院里的狗叫起,接着邻居家的狗也跟着叫,然后附近的狗都叫了起来。

东升长吐一口气,感觉心里极度的烦躁,一股气憋在心口,他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是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想出可以跟谁说这个问题,于是他给姐姐发了一条信息:我跟爸吵架,他离家出走了!

发完信息看着屏幕,可是等了一会儿也没收到回复。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扔在桌子上,点着烟点着猛吸一口。自己怎么会跟姐姐说这个问题,一丘之貉!

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东升透过烟雾看着门口,听着一个声音大的脚步进了对面的屋子。门帘撩起,林林首先进了屋子,接着是自己的母亲,林林进屋脱鞋爬上炕又坐在东升的身边,女人坐在了靠门口的炕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柜子。

东升终于找到了所需要的资料,把资料仔细地看了好几遍,确定记住之后才关了电脑。看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妈,你坐在这里干嘛,去睡觉吧,都快半夜了!”

女人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嗯,睡去呀,你和林林也赶紧睡吧!”

东升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嗯,我们这就睡,都累一天了,明天还要忙呢!”

女人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门外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东升被尿意憋醒,睁开眼睛天已大亮,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赶紧钻出被窝,趿拉着鞋去对面的屋子看了一眼,见母亲不在又看向了院子,电三轮不在知道母亲又去给牛羊割草了。洗了把手赶紧做饭,等母亲回来就能吃上热乎饭。

“哐当”,院子响起了钢铁撞击的声音,东升看向大门口,见母亲开大门,赶紧跑了出去。

“哐当”,东升拉开另一扇大门对母亲说道:“妈,你回屋吧,我把饭都快做好了,热馒头呢,你回去看着点儿火就行,我给羊添草!”

女人看着东升上了电三轮:“行,那我就回去了!”

东升开着电三轮进院子:“嗯,回去吧!”看着母亲已经湿透的鞋一阵心疼:“咋不穿靴子去,鞋都湿了赶紧回屋换上!”

女人低头看向自己的鞋:“我还以为没露水,就没穿!我现在就回去换!”说完一瘸一拐地走向房门。

东升看着母亲进了屋子才把电三轮开进院子。男人早上快十点才下夜班回家。东升看着一身脏兮兮的男人没有说话,拿起脸盆舀了半盆水放在凳子上,然后把留在锅里的饭端上了桌子便坐在炕边上跟林林玩。

男人洗完手脸便坐到了餐桌前,拿起酒瓶子倒了一杯酒。

女人看着男人:“今天咋回来的这么晚?”

男人夹了一筷子菜:“今天活多!”

东升扫了男人一眼,每次吵完架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林林,走,跟小舅去收拾偏房,今天晚上你爸妈就回来接你了!”

“好!”林林敞开了双臂,东升抱住放在了地上,等小家伙穿好鞋一起出了屋子。

女人起身,踌躇一下大声地对男人说道:“馒头在锅里,自己拿!”说完两三步就跨出了屋子。

男人抬眼看女人一眼端起了酒杯。

偏房收拾出来是东升要住的,毕竟一家三口人住偏房根本就不住不下,收拾一个多小时才收拾出来,东升看着被收拾干净的偏房突然觉得很轻松,以后睡觉就自己一个人,这也很自由。

出了门看了眼正房,房内已经响起男人的鼾声。给牛羊添上草出了院子。姐姐、姐夫下午就到,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完成自己的计划。他首先去了趟镇里的药房又去了超市,买回了两瓶白酒,找个没人的地方用一次性针头吸好药扎进酒瓶盖,然后拔出针管和药盒子一起扔进了草丛。

越靠近家越是心慌,罪恶感越发的强烈。走到院门口他看看怀里的酒又往院里看看,然后再看看酒再看看院子。

女人突然从牛圈里走出来,吓得东升往后退了两步。

“东升,你干嘛去了!”

东升举起酒瓶子给母亲看了一眼:“这不是姐夫和大姐要回来了嘛,我就出去买了两瓶酒!”

女人看着东升:“那你站在大门口干啥?”

东升赶紧解释:“我这不是刚走到大门口正准备进院嘛!”

女人疑惑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那赶紧进来,帮妈去做饭,你大姐他们也快到了!”

东升笑着点头:“好勒!妈,都做啥呀?”

女人回道:“就家常菜呗,她俩又不是外人,难不成还吃山珍海味!”

东升笑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会儿就做出来了!”

女人点头:“嗯,做好了你姐她们也该到了!”

回到屋子,东升把酒瓶子放在了里屋的地上抬眼看了眼熟睡的男人眼神闪烁一下转身出了屋子。东升帮着母亲做饭,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瞄酒瓶子一眼,那里似乎放着一个炸弹,会随时炸掉这个家。

屋子里飘着菜香味,林林盯着锅盖不停地吞口水。

东升摸了下林林的脑袋:“再等会儿,等你爸爸妈妈到了咱们就吃饭!”

林林抬眼看东升一眼然后目光又看向大锅:“爸爸妈妈咋这么慢,到现在还不回来,太阳都快落山了!”

东升笑着说道:“你这个小馋猫,离太阳落山还早呢,你呀,就是馋了!”

林林抬头看着自己的小舅:“我哪里是馋了,是饿了。现在可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

东升笑道:“嗯,林林能吃,等会儿吃饭多吃点。去喊你姥爷,马上就吃饭了,叫他别睡了!”

林林撩起门帘跑进屋子,酒瓶子露了出来,东升突然感觉有些压抑,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悔意充斥内心,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父亲。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第一次带自己去看病,吃饭的时候往自己碗里夹肉,感动的他就着眼泪吃了顿饭。他也记起,父亲每次去看自己都会炖上一锅肉,走时候还会给自己留下钱。

他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于是呼了口气走向了里屋。母亲一把拉住他,看着窗外说道:“你姐她们到了,你出去接一下,看看有啥拿的。”

东升从窗口看了院门口,只见一个略微肥胖的女人正在开大门,收回目光偷瞄一眼里屋的门帘有些犹豫。

女人推了他一把:“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哦!哦!”东升回神,心里暗叹一口气。开院门的人是东升的亲大姐,从脸盘看长相随父亲多一些,只有眼睛像母亲。开车的是东升的姐夫,叫葛东川,和东霞打工时候认识的,两个人在一个厂子后来发展地结了婚。人有些瘦,个子将近一米八,笑起来给人一种憨厚觉。人做事比较踏实,为人也厚道,所以家里人都喜欢这个女婿。

东升和母亲站在屋门口看着车开进院子,等汽车停稳,葛东川下了车首先跟女人打招呼。

“爸爸!”林林高兴地从屋里冲出来直接扑进葛东川的怀里。

葛东川把林林举起来笑着问道:“想爸爸了没?”

林林搂着葛东川的脖子用力地点头:“想了,可想了!”

东霞一边走一边说:“把后备箱打开,东升,过来,帮姐把东西拿下去!”

东升答应一声走向汽车,东霞不耐烦地瞪着葛东川:“赶紧打开后备箱啊,你聋啦?”

葛东川把林林放在地上:“爸爸一会儿再抱你!”说完赶紧按了一下车钥匙。

女人嗔怒地了东霞一眼:“好好说话!”

东霞没吭声,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东升。当东升看到姐姐手里的酒瓶时愣了一下,怎么跟自己买的一样?

东霞把酒瓶塞进东升的怀里:“愣着干嘛,拿东西啊!”

“哦哦!”东升立即接住酒瓶子,看着怀里的酒瓶子发起了愣。

“啪!”葛东川一巴掌拍在东升的肩膀上,吓他一跳。葛东川看着东升笑着说道:“咋啦,就这两瓶酒就把你吓傻啦?”

东升撇了下嘴笑道:“怎么会,就这点酒啥事没有!”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说完转身快步走进房门,既然有酒那就赶紧把自己的酒扔了。进屋之后才看见父亲正坐在坑边上,东升的想法瞬间破灭。

东升没敢抬头,放下酒转身出了屋子,正好碰到葛东川提着一袋面走进屋子。这些东西肯定是姐夫买的,像姐那么小气的人肯定舍不得花这个钱,怪不得对姐夫没好气。

“姐夫,还有吗?”

葛东川把面放在架子上:“还有点儿水果,你姐拿进来了!”话刚说完,东霞就进了屋子。

东霞往锅台看一眼:“做好饭了吗?饿死了!”

女人牵着林林的手笑着说道:“刚做好,赶紧洗手吃饭!”

东霞提着水果走进里屋,看着男人说道:“爸,给你买的水果!”

男人看了眼水果呵呵一笑:“买这玩意儿干啥,浪费钱!”

葛东川跟进屋子笑着说道:“浪费啥,你们老两口儿也舍不得买,就给你们买了点儿,也没多买!”

林林腻在葛东川的怀里,东升和母亲开始往桌子上端菜,眼睛时不时地瞄向放在地上的酒瓶,酒成了他心头上的刺。

一家人坐在了桌子前,东霞笑得很开心:“林林去把妈妈买的酒拿来,今天就喝妈妈买的酒!”

东升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心提提地看着林林拿起的酒瓶松了口气。

东霞打开酒一人倒了一杯,然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起了饭,饭桌上谁也没提昨晚发生的事情,更没提离婚的事儿。

东升虽然跟家人有说有笑但是心一直提着,心里揣着的事儿咋也放不下,看着酒杯里的酒越来越少,感觉就像看着定时炸弹上的时间,如坐针毡。

东升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嘭嘭嘭”,砸门声吵醒了东升,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听到了外面有哭喊声还有狗叫声。揉了下疼得厉害的脑袋,起身下床趿拉着鞋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姐夫一脸悲痛地站在他的面前。

“东升,爸没了!”

“哄!”大脑一声巨响,如同炸雷在耳边响起一般,耳朵轰鸣着什么也听不到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直勾勾地看着葛东川。他想起了自己那瓶酒,仔细的回想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吃饭前的事情,吃饭时候的事儿在记忆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东升,你没事儿吧?”

东升眼神聚摇头,嗓子沙哑地回道:“我没事儿!”然后抬脚出门看着正房,听着里面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觉得好害怕,害怕地挪不动脚。

葛东川拉了下东升:“走吧,见爸最后一面!”

东升木然地被葛东川拉着进屋子,当走到里屋门口的时候双腿重于千金,他恐惧地隔着门帘看着里面,听着悲恸的哭声,如同一把利刃刺穿他的心脏。

门帘拉开,母亲和姐姐趴在父亲的身上正在痛哭。

“老陈啊,你醒醒啊,你怎么就这么撇下我不管了!”

“爸呀,你再睁开眼看看我吧!”

林林站在一边瘪着嘴抹着眼泪。

葛东川暗叹口气,红着眼眶拉一下东升:“走呀!”

东升眼神迟钝地看葛东川一眼,抬脚走进屋子,一步一步挪到炕边,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一点痛苦,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一刹深深地愧疚感和疼痛涌上心头,疼的他眼神模糊。虽然自己讨厌他,恨他,却没到要他命的地步。自己怎么就做了那么混账的事情?

“噗通”,东升跪在地上,低着头眼泪掉在地上,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道歉:爸,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葛东川一家三口疑惑地看着东升和母亲。忽然,女人起身拉起东升走向门口,东升如同犯了错的孩子跟着自己的母亲走了出去。

女人拉着东升进了偏房,东升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东霞疑惑地看着母亲和弟弟走出屋子,擦了下眼泪跟了出去,轻轻地走到偏房旁边趴在墙上从窗帘缝隙瞅进屋子。

女人站在东升的面前看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眼泪夺眶而出,哽咽地问道:“是不是你?啊?是不是你?”

东升抬头看了眼母亲低下了头。

女人痛心疾首地看着东升,压着嗓子质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那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

东升咬着嘴唇不说话。

女人低喝道:“你倒是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嘭”,一拳杵在东升的胸口。

东升咽下口水没有说话。

“嘭”,女人捶东升一拳:“你倒是说话啊!”“嘭”,又捶一拳:“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

“啊?”

“你倒是说话啊!”

女人问一句捶东升一拳,东升挺着胸口努力地站稳身子,承受着母亲的捶打,心中的罪恶感没有减轻反而更深重了。

女人一连捶了东升十多拳,越捶哭声越大。东霞听到母亲和弟弟的话后踮着脚尖跑回屋子。

葛东川看跑进屋的东霞,眼里有些疑惑,人都死了,这一家子都跑出去干嘛了?

东霞进屋之后缓了口气,拉住葛东川走到衣柜前,压低声音说道:“东升害死了爸爸?”

“什么?”葛东川惊诧地瞪大眼睛。

东霞拉他一下悄声提醒:“你小声点儿!”说着往门口看一眼继续说道:“我刚听到妈和东升说话,妈知道爸死是东升害的!”

葛东川一脸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了眼躺在炕上的尸体,他怎么也想不到东升会害死自己的父亲。紧锁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老婆:“你准备怎么办?”

东霞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父亲犹豫一下又看向自己的丈夫:“我要报警!”

葛东川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什么?那可是你的亲弟弟!”

东霞看着葛东川:“他是我弟弟,我就该包庇他吗?他可是害死我爸的凶手!”

葛东川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感觉好陌生,陌生的有些害怕。她是怎么想的,自己的父亲刚死就要把自己的弟弟也抓起来崩了吗?

东霞闪身绕过发呆的葛东川走到桌子前拿起了手机,然后拨出了报警电话。

葛东川回身看东霞正在拨电话,伸手夺向了手机,东霞退后躲开。

东霞气恼地瞪着葛东川:“你要干嘛?”

葛东川气急地说道:“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刚刚失去了父亲你还要失去弟弟吗?你让妈怎么活?”说着再次伸手。

“啪!”东霞一巴掌抽在葛东川的脸上,一旁的林林吓得缩脖子。“我告诉你葛东川,我的家事不用你操心!”

葛东川捂火辣辣的着脸恼火地看着东霞。

东霞瞟了葛东川一眼,拉着脸说道:“我要报警,我的弟弟杀了我父亲!”

“在镇子东边,就电视台下面!”

葛东川的目光从东霞的脸上转向林林,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出了屋子,刚走到外屋门口就碰到了母亲。

葛东川一脸焦急地看着女人:“妈,东升呢?”

女人擦了下眼泪扭头扫偏房一眼:“在偏房呢,咋啦?”

葛东川一边跑一边回道:“东霞报了警,警察来抓东升了!”

“啥?”女人瞬间瞪大眼睛,转身追向葛东川。

葛东川急匆匆地冲进偏房急迫地说道:“东升,你快跑,你姐报警啦,警察来抓你啦!”

跟到门口的女人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妈!”东升反身接住了母亲。

葛东川焦急地催促道:“东升,妈有我照顾,你赶紧跑!”

东升抬头看了眼葛东川,缓缓地摇头。

葛东川急得跳脚:“哎呀,一家子怎么就没一个正常的!”伸手拦住母亲的腰用肩膀撞东升:“你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此时街上已经响起警笛声。

东升再次摇头:“姐夫,犯了错是要承担后果的!抓吧,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替我照顾好妈!”

葛东川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东霞从屋子里走出,冷着脸眼神愤恨地瞪着东升。

警笛声由远至近,停在大门口,从车上下来四个警察快步进院子。

走在前面的警察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是谁报的警?”

东霞往前走了一步回道:“是我!”指着东升继续说道:“他就是我弟弟!”

警察看向东升一眼,东升把母亲交到葛东川的手里,伸出两只手走向警察。

“咔吧”,冰凉的手铐铐住双手,扭头看着东霞:“尸体在哪里?”

东霞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在炕上!”

警察押着东升进了屋子,一个年轻的警察走到尸体前,翻了下眼皮,又把手指贴在脖子的动脉处感应一下然后对着年龄稍大的警察摇了摇头。

年长警察看了一眼东升严肃地说道:“带走!”接着看着其中一个警察:“你留在这里保护现场,我去联系法医!”说完之后出了屋子。

警笛声打破宁静的清晨,镇里的狗叫声响成一片,邻居扒着墙头往院子里瞅,看着东升被带上了警车。

女人醒过来的时候东升已经被带进派出所,并且开始了审讯。当得知自己的儿子已被抓走又晕了过去。

葛东川咬牙切齿地瞪着东霞:“你现在满意了?等这件事儿处理完就离婚吧!”说完之后抱起母亲跑向大门口,林林抬脚追向爸爸。

东霞追了两步喊道:“林林,你去哪?跟妈妈在家看门!”

林林小手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襟,头也没回和父亲出了大门。

狗越叫越凶,拽的铁链“哗哗”作响,街坊们堵住院门,有些关系好的进了院子询问情况。

法医来了之后尸体从房子抬出来装进了车,东升杀害父亲的事情很快传遍镇子,甚至有些乡下的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审讯室内,东升被铐在桌子上,两个警察表情严肃地坐在他的对面。

“为什么要杀害你的父亲!”

“因为他总打母亲!”

“他打你母亲你就要杀了他?”

“如果他不死说不定母亲哪天就被打死了!”

审讯室里出现了沉默。

“你用什么杀害你的父亲?”

“用药!”

“什么药?”

“氯化钾!”

“氯化钾?”

“对,因为我父亲有心脏病,氯化钾可以让心脏病人出现过敏反应,猝死!”

“从哪里买的药?是怎么给你父亲下的药?”

“就在镇上的药房买的,圣医堂药房......”。东升老老实实地交代整个事件经过。

警察对东升的口供进行了调查,东升的确从药店里买了氯化钾,而且也找到了房后注射药物的针管和酒瓶子,并且在上面提取到了东升的指纹,所有的证据就差尸检报告出来了。

女人一病不起,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才两天的时间眼窝就陷了进去,人显得更加消瘦了。女人醒了就问东升,问完之后就哭,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葛东川一直守在病床前,干净的脸上冒出了胡茬子。东霞喂完牛羊就会跑到医院照顾母亲,自从报警之后葛东川和林林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办公室内警察围坐在一起,看着尸检报告。人的确是心脏病复发猝死,但是造成心脏病复发的药物并不是氯化钾,而是异丙肾上腺素,四个警察把尸检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而且还给法医打了电话进行确认。

从尸检地报告来看,杀死人的并不是东升而是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人是谁呢?酒瓶上除了东升的指纹还有他姐姐和母亲的。

“你们放开我,我犯了什么事儿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东霞剧烈地挣扎。

两个警察抓住她胳膊,手铐铐着手腕。

审讯室内,被审讯的人换成了东霞。

“说吧,你为什么要毒杀自己的父亲?”

东霞诧异地看着警察:“不是我弟弟杀的吗?怎么是我杀的了?再说我怎么可能会杀害自己的父亲!”

“你觉得我们没有证据会把你抓来吗?”

东霞一脸无辜地说道:“真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不是证据都齐全了吗?”

“嘭”,警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东霞哆嗦了一下。“杀死你父亲的药物并不是氯化钾而是异丙肾上腺素!而且我们在屋子里找到酒瓶子上提取到了异丙肾上腺素,你还狡辩吗?”

东霞看着警察的目光开始躲闪。

另一个警察用笔敲了敲桌子,让东霞回了神。“说吧,你狡辩根本没用了!”

东霞眼里出现了慌乱,接着出现了惧意又出现了浓浓的恨意。

警察目光严厉地盯着东霞:“你觉得你不说我们就调查不出来了吗?”

东霞呼出了一口气抬头平静地看着警察:“没错,人是我杀的!”

警察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弟弟杀害你父亲是为了解救你母亲,那么你呢?

东霞眼睛看着桌面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我恨他,恨他打我妈,恨他打我,恨他打我弟,恨他不拿我们当人,恨他...!”说完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两个警察看着东霞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父亲做的也太失败了,就一对儿女却都想杀了他。

审讯很顺利,东霞交代的一清二楚。

回家前一晚收到了东升的信息,看着这条信息她沉默了,她知道弟弟为什么跟父亲吵架,所以她思前想后跟一个做医生的朋友咨询了对心脏病有害的药物,朋友说了好几种药她唯独记住了一个,所以回来之前买了酒又在药店里买了药,趁着葛东川不在的时候把药注射进了酒瓶内。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弟弟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当知道弟弟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她又庆幸又激动又兴奋,这种感觉就像每次打东川一样兴奋,心里舒服!

东霞被押进了看守所,当经过关押着东升房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像看一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

东升手把着铁门,脑袋顶在铁栏杆上:“姐!姐!”东霞连头都没回。

警察打开了门,门还没打开东升就从里面挤了出来,看着警察问道:“我姐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姐抓起来!”

警察拦着东升:“你姐杀了你爸!”

东升惊疑地看着警察:“什么?”

警察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姐杀了你爸!”

东升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铁门上,嘴里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不是我杀的吗?怎么可能是她?”

警察本来不想解释,但是看着魂不守舍地东升还是忍不住地说了出来:“因为她和你有同样的想法!”

东升目瞪口呆地看着警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跟我同样的想法?自己以为姐姐一直都像爸爸,原来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你可以走了!”

东升抬了眼看了下警察,又往里边看了一眼喉结蠕动嘴唇微启,转身落寞地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回头又看了一眼,暗吸一口气狂奔而回:“姐!姐!”。

“哐”,门被拉开,东升抬头看向天空,温暖的阳光好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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