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痛,叫想起来就痛,锥心裂骨,伴随终生。
——题记
人,一旦身不由己被带到这个世界,再哭再闹,再不情愿,也不可能重回娘胎。并且,不管你喜不喜欢,满不满意,此后,人生之路只能向前,分秒不停地走下去。象赤条条的自由落体,没有任何回升的可能,直到跌落于泥土之中。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除非成仙成神,否则,谁都跑不掉。
至于你的人生高度,也就是生命之旅能走多远,那就看你的本事和造化了。短,也许生即是死,没有高度,似乎连生的瞬间都不存在,注定与世无缘。长,可能矍铄到古稀,到耄耋,到大步跨越期颐之年,成就罕有之寿,安然接受世人的艳羡和膜拜。
由此,联想起那些曾经相识、共事的往者,包括家人。有的,甚至正是花好月圆的年华,却因为疾病、意外,流星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成为人世的短促过客。
有时细细想来,生命真的很脆弱,象一块水水的豆腐,一点都不禁摔,弄不好就惨到成渣成泥。说起摔,自己还真当过一次豆腐,不过,不是水豆腐,是小小的豆腐干,加上老天保佑,所以稍稍禁摔了一点。
屈指算来,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当时年纪很小,属于初谙世事,但很模糊的那种,所以,记忆中仅有过程珠串上最刻骨铭心的那一颗。
大约五岁多吧,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像只还没有上鼻环的牛犊,一天到晚在外撒欢。那时经常候鸟般搬迁或跟母亲探望在外地工作的父亲,所以记不清在哪里,最大的可能是青海。只记得一个人在一片平坦的野地里玩,记不清为什么,兴奋地向前飞跑。突然,前面的地上出现断层,是一个取土坑,坑底有一些深色的新土,印象中少说有三四米深,否则不会留下惊恐的视觉记忆。正在全速奔跑的我直到坑沿才发现,根本刹不住脚,明知大事不好,还是在惯力的作用下,自杀般跳了下去。
跌落坑底后的瞬间,从小腹向上直到胸口的里面,顿时出现一阵到处都被撕裂开的剧痛(那种痛感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腹部最甚,好像有数不清的钩子钩在那里,一起使劲朝上拽,而胸部和上腹部,却是那种向下压的闷疼)。捂着肚子在坑底翻滚,就像《西游记》中的孙悟空,被不知在哪里的唐僧用紧箍咒狠狠数落。
后来,怎么出的坑,怎么回的家,乃至再后来如何如何,都已不在记忆中。也许,为了不让巨大的伤痛在心灵里留下过多的阴影,大脑为我选择了遗忘,把疼痛难忍的后续记忆全部化解消融。
然而,有些痛彻心骨的印记,始终会像一根刺,深深埋在心头,即使被岁月的尘埃层层包裹,但不小心触碰到,还是会疤痕充血,痛感如初,就像现在我正不可避免又在感受。
直到如今,每每回忆起那次意外的遭遇,总是既痛恨又感谢那些挖坑的人。痛恨是必然,他们布下“陷阱”,没有任何安全警示措施,像捕捉野兽那样差点要了我的命。而感谢,是因为落坑的那一刹那,若不是坑底还遗留一层厚厚的新挖开来的松土,为我缓冲,难免大概率会一命呜呼。如果那样,我可就惨透透,60多岁的我将被定格在5岁,成为别人短短的回忆,成为淘气丢命的典型和左邻右舍教育孩子的可怜虫,成为家庭永远缺失的一员、父母家人遗失的梦。
那次堪称侥幸中的万幸,我似乎并没有因此留下什么后遗症。虽说年长后曾因为负不了重物,去医院拍片检查,结果发现尾椎有陈旧的开裂的毛病,是否与那次玩命的一跳有关,仍存疑。老实说,拍片后,由于我没有主动“如实”告知医生那次“陈旧”的不幸遭遇,导致医生只得出一个结论,是遗传造成,也就是属于与生俱来的毛病。且安慰地告诉我,很多人都有。如果将来裂口处出现骨质增生就可以平复。噢,很多人都跟我一样,像鼻炎,像脚气,属无可避免的常见病,心果然释然许多,开始静待那里骨质增生。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骨质增生确实是“盼”来了,却不给面子地“落户”在脊椎的另一端,竟成了折磨我的一个病源。唉,真是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万分庆幸地感谢天佑我也,让我几度涉险却屡屡化险为夷地活到今天,除了自行脱落离我而去的毛发、皮屑之类,其它一样不缺。并且,舒适地坐在书房里,不寒而栗地回忆、写下那次劫后余生的经历。然后,环顾四周,伸伸懒腰,喝上一口水,闭目听一会收音机里播放的轻音乐,养养神,静静心。呵呵,平安世界,花甲人生,能如此自得,悠哉,乐哉,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