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

淳朴美丽的福建莆田秀屿东仙村，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去拜访您，寻找当年遗落在西海岸的珠贝般晶莹的梦。  ——自题

日前，拜读一位福建籍作家的几篇文章，其中写到莆田、仙游等地的乡里民俗，让我耳目一新。三年前的2013年3月至2016年3月，我参加莆田市妈祖核心区建设，曾经在湄洲岛前的莆田市秀屿区山亭镇东仙村，迎着海风，枕着涛声，整整工作、生活了三年。那里古朴醇厚的民风俚俗感人至深，我们租住楼房的房东就是典型代表，虽然他们常年在外从事商贸，见面不多，但仍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妻，夫姓郑，妻姓徐，一个60后，一个70后，却只相差1岁。两家祖辈都是当地农村人，青梅竹马就在一起玩耍，长大后经父辈们的撮合，顺理成章结成了夫妻。两人个子都不太高，也不胖，但是站在一起时，白净的老公似乎显得要瘦小一些。

受当地人外出经商风气的影响，夫妻俩九十年代就外出做建材生意，并且一直做的很红火。经过近20年的打拼，已经挣下一份不错的家业。家里过去低矮的乡村房屋，五年前改建成了时髦的三室一厅两卫住房的四层楼，总共有400多平米，盖好不久就租给我们妈祖新区建设项目部使用。两年后，又在原有楼房的东面连通加盖起更漂亮的两室一厅一卫的四层楼房，东西楼合成一体后，成了五室二厅三卫的豪华住房，算起来总共有700多平米。

两人共养育了三个儿女，都顺利长大成人。老大是儿子，2011年考进了厦门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老二是女儿，2014年高考成绩也不错，考到北京的一所大学。学习更好的小女儿，2016年考入了国家级重点大学。

当初，房子租给项目部的时候，夫妻俩只留了一套住房和一楼大厅的一半。也许是由于双方关系融洽，或是夫妻俩常年在外做生意注重处世，东面楼房盖好后，夫妻俩跟项目部商定，二楼由他们一家使用，三四楼层都归项目部用，且租金不变。算来，项目部等于增加近百平米的可用面积，有效改善了大家的办公和住宿条件。

夫妻俩在外闯荡多年，见多识广都成了精明人，但外在表现不一样。

女房东的精明像算盘，三下五除二，噼里啪啦山响，眼快嘴快动作快，干练中凸显精明。跟人见面打招呼常常是未说先笑，两颊露出枣核一样狭长、深陡的酒窝。有时，我们和左右邻居因语言障碍无法沟通时，就请她来当翻译传话，虽然她的语速快，“普通话”依旧带着十分浓重的当地口音，时不时还有一两个字走音，但前后连贯起来我们还是能听得懂。

男房东则更像计算器，消音的，沉默寡言但眼神犀利，一看就是那种工于心计的人。也许是缺少睡眠还是其他原因，面色略显苍白，动作缓慢，像猫，脚步很轻，从你身后走过，如果没看到就根本觉察不到，而迎面碰上，又会有一种拒人心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看着他，我常常会想起网上流传的一些对去了温都尔汗那位的描述，精明里裹着深沉。碰面，曾跟他短暂聊过几句，说他北京生意上的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成就一方人的习俗。莆田的风俗习惯，可以说是福建地区的一个缩影或代表，家家门前都有一米多高的土地庙，随处可见修建的金碧辉煌的庙宇。在这里，最大的感受是节日特别多，似乎十天半个月就有一个节，时不时就听到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搭台唱戏、抬神出游，包括当地村民身穿大红大绿大黄等鲜艳的服装，游行、唱戏，经常一热闹就是好几天。

房东家的风俗亦不例外。进入一楼大厅，迎门的墙上，一人多高的地方，端端正正挂着一个做工考究的朱红色神龛。一米见方，三十公分见深，雕琢成微型的庙宇形状。斗拱飞檐的脊顶上，圆雕着两条腾云驾雾的飞龙，中间是一颗宝珠。龙首高昂，龙身呈W姿态，动感十足。两边飞檐下吊着两个长圆形的灯笼，网状竹骨外裹红纸，纸上写着一些吉祥字语。檐下题着“金玉满堂”、“奉香行善保平安”、“财丁兴旺迎富贵”的横额和竖联。

龛内左边，供奉着一块写有高、曾、祖……字样的祖先牌位，牌位用天然木板制作。牌位右边，贴着一张写有“观音大士、鲁班先师、福德正神”的红纸。龛前伸出的平台上摆着三个香炉，香炉内几近插满了香梗，香灰溢出香炉已经在平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神龛下方，摆着一个一米多高两米多长的红漆条案，平时空着，祭拜时则用于摆放供品、香烛等。

大门外和主卧室门口，还都用绳子吊着一个桶状香炉，每天早晚都要点上一注香。房东在家时自己上香，不在家时则委托父母等家人代为点香，似乎日日夜夜都没有断过。楼外的墙上和大门上，时常贴有写有“奉勅令凤凰到此”、“奉勅令麒麟到此”等祷语，以及“立身行道”、“孝之始也”、“以养父母”、“则而象之”等劝人劝世文字的红纸条。

房东加盖楼房的那段时间，习惯于早起的我常常会在一楼大厅碰到女房东供奉燃香。问她神龛内牌位、红纸的含义，她展眉一笑，略带歉意地回答道：“这些事我不太懂，也弄不清，都是家里老人办好，我只管早晚把香点上。”

有可能她还年轻，加之常年在外做事，对传统的一些风俗内涵真的有些疏远，也或许，相关祖宗上辈或家族里的一些事不便跟外人说，我也就不再多问。但是，看着条案前摆着两个裹着布垫的矮凳，我还是故意逗问她，“点完香，你还要给神灵、祖宗磕头拜拜吧？”

“不用的！”她略带夸张地摇了摇头，嫣然一笑说，“就这样把三炷香点着、插好就可以了。”

走在路上，回想女房东刚才的话语和动作，联想起我曾经多次见她母亲上香的步骤和动作，深有感触：也许，生活也好，信仰也好，有些事可能随着年纪增大，才会有所改变，心理和态度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