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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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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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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千年的硕鼠

我喜欢收藏。但算不上藏家,充其量属于那类起步晚,悟性差,资金少,信奉“过手即拥有”的小玩家。因此,前前后后十几年,到头来,藏品一张床都摆不满,且大多是藏家看不上眼,商家拿不出手的廉价物,低档品,破烂货。尽管如此,我对我的这些藏品,还是怀有深深的“敝帚自珍”的情感。

在我屈指可数的藏品中,有一个十几年前到手的“鼠纽”盖盒,不是最贵,也不是最好,却是最具特色的一个。我一直把它留在身边,舍不得放走,经常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欣赏。究其原因,就在盒盖上有一只神灵活现的老鼠“千岁爷”。只见它肥嘟嘟的身躯匍匐在盒盖的中央,一条圆滚滚的长尾巴拖在身后,直楞楞竖起的双耳下分明是一对滴溜溜的鼠眼,却奇妙地显现出一副憨答答的神态。什么时候看到它,都感觉像是前一秒钟才爬上盒顶,正探头探脑窥伺着四周的动静,似乎你一举手,一投足,一声嗽,它就会立马逃走。

“鼠纽”盖盒,用古玩界的行话说是“一眼”的到代货。盒身釉层泛着暗淡的土黄色,已基本没有了光泽,表面随处可见斑斑驳驳的洇迹。用放大镜细细观察,可以看出盖盒的釉质原本挺不错,星星点点的地方显示原来的釉层也比较厚实。但现在已变得十分薄,只剩下勉强覆盖盒面的一层皮,并且,这层皮显得十分疏松、脆弱,似乎用手轻轻一捏,不,用手轻轻一触,就会脱落、塌陷一般。由此可以想见,没有深藏地下千年以上,耐受万般水蚀土沁的功夫,肯定修炼不出这般“老态龙钟”的模样。

可是,要问它的出身,由于我的知识浅薄、眼光浅陋,没有专家、大藏家们深邃、广阔、毒辣,能够洞穿百、千、万年历史的眼界,因此,具体能到哪一代,我一直说不好。仅有的知识能量致我在汉之下,唐之上的千百年时光隧道里来回奔波,难以拔开历史疑雾,看不到年代的青天,更见不到真相的明月。至今,拿着它仍是调个头婆说婆的话,翻个个又公讲公的理。

虽然没有“火眼金睛”的真本事为“鼠纽”盖盒确切断代,但是,从以手工捏制的仿生动物为主要装饰,胎体属于粗质硬陶,低温烧制的釉层稀薄、疏松,胎釉结合不甚紧密,外形制作粗犷等方面综合判断,私下仍以为最大的可能是两晋到南北朝的产物。也就是一千四百年前一位不知名的陶瓷艺人,花费一番心血构思、制作,留给了遥远的一位后人的一件礼物,真是神奇难言的跨越千年的缘分。除了这位可敬的原作者之外,我还要感谢那位获得并把它埋(珍)藏于地下的所有者,须知,这样一件薄壁易碎的小陶器,若非他有心无意放入地下静静“藏娇”,肯定难以历经千年留存至今。

“鼠纽”盖盒高9厘米,直径10厘米,比一般的粉盒稍大,容量自然也要大一些。“在那个遥远的历史年代,除了爱化妆的女人把它作为粉盒使用外,会不会有喜爱小装饰的女人,把别具特色的它作为饰物盒来使用?或者,有爱整洁的女人,相中它的存放容量作为杂物盒来使用?或者,有恋爱中或已经结婚的女人,把它当做盛放爱情信物的忠贞盒悄悄收藏起来?再或者,在男耕女织的生活中,把它当做祈求平安、丰收、富裕的吉祥盒、纳福盒、百宝盒、祭祀盒……

“当然,它的背景也可能很直接,很单纯。在那个生前用品随葬之风盛行,‘事死如事生’观念浓郁的年代,它的作用就是一件寄托家人或埋葬者心意、理想、期望的明器。而且,绝不会空空如也地伴他(她)去阴间,里面一定按照那个年代的习俗装有某种陪伴或供他(她)享用的物品。直到漫漫长夜中默默‘完成’任务,再次重现人世间,并按冥冥中的缘分安排流转到我的手中。”在年复一年欣赏它的过程中,我会一遍又一遍地猜想。

鼠,位列富有中华民族特色的十二属相之首。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一提起它,几乎找不出任何好的印象。除了让人痛恨的偷吃粮食,啃咬物品外,它对人类造成最大损害的可能就是传播疾病了,包括鼠疫、流行性出血热、钩端螺旋体病等。因此,至少在中国,多年来一直把老鼠列为“四害”之首。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贼眉鼠眼,鼠目寸光,掉头鼠窜……翻阅成语,凡与老鼠挂上钩的几乎都是负面比喻。即使在传统民俗文化中影响较大的带有喜气、热闹色彩的“老鼠嫁女”,也是因为老鼠害人,不吉利,所以在阴历年三十夜里要把它嫁出去,而结局,无论戏曲还是书画,似乎大多都是最终“嫁入”猫嘴的悲剧。

尽管在人类心目中,老鼠几无正面形象可言,然而,在某位也许是属鼠的古代劳动人民手中,却把老鼠搬进艺术殿堂,通过艺术想象空间,经过主观艺术再加工,竟然赋予它美好、童真、可爱的卡通形象,不得不佩服这位民间艺术大师,用自己的善良艺术宣示:丑陋的事物,也有它美好的一面,就在于你能不能发现它,揭示它,利用它。

如果把圆圆的盖盒看作粮仓,仓顶趴着一只吃得肥胖的老鼠,如此二者合一的造型,也暗合了中华民族的一个传统观念:年丰鼠硕。是啊,年丰鼠才硕,鼠硕因年丰,所以,仓顶鼠硕,不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美好心愿的寄托吗?

粉盒,是古代妇女用来盛放胭脂等化妆用品的容器。胭脂,又作燕支、焉支等,是一种用以涂脸颊或嘴唇的红色颜料。史书《妆台论》上描述,“美人妆,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据有关考证,至少在汉代,妇女就有在面部等处涂胭脂美容的做法,唐宋时期已成广泛习俗,粉盒,由于盛装胭脂的需要而出现并流行。

古代粉盒,流传至今的多为瓷质。唐朝之前已有烧造,但囿于工艺水平,那时的粉盒基本属实用物,大多制作较为粗糙,工艺精湛的少之又少,即使像稍显粗糙的“鼠纽”粉盒之类,亦不多见。宋代以后,制瓷手工业获得快速、空前发展,粉盒不仅作为实用品,也作为妇女妆台的摆设品而广为流行,品种数量日益丰富。样式由敞口单盒、盖盒逐渐演变出双联(层)盒、三联(层)盒乃至多联(层)盒,还有内置若干小“碗”的子母盒等。外观造型也从简单的圆形逐渐扩展出鸟形、兽形、花形、瓜果形和各种几何图形等。装饰技法则有堆塑、刻(划)花、描金、加彩以及镶嵌金银、宝石、彩石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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