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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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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9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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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谈“打眼”

“打眼”,又叫“吃药”,是古玩界的行话,意指把赝品假货一不留神当成了古玩真货,也就是我们日常所说的看走了眼。当然,还有把古玩断错年代,认错产地、窑口,看错品种等等,也是一种“打眼”。但是,这种打眼和以假作真的打眼存在(物) 质和(人) 品的根本性区别,不可混淆,更不能相提并论,亦非本文笑谈所指范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必厚非。古玩收藏过程中,没有哪个玩家包括顶尖高级藏家敢说没有打眼的经历,只是有些人抱有“家丑不可外扬”或者为了维护自己业界形象而讳莫如深、缄口不言罢了。客观而言,面对包罗万象的天下藏品,没有任何人能具备辨识天下之物,穷尽天下之理的本事。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某些专家在台上“婆说婆的理,公说公的理”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因此,打眼不说正常、应该,也属难免,遑论我这样见少识浅,仅凭兴趣入行的业余爱好者。

无论是在古玩店还是地摊、网上,我都有过打眼的经历,面对经验丰富的“猎手”或狡猾的“供药”者,常常在劫难逃地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并且还不止三五次。有的及时醒悟,半路把钱挽救出来,有的则像是命中注定专程去送“赞助”,直到拿着东西走远乃至回到家,才发现是“一眼假”。知道过后找谁都没用,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即使损失有点惨重,也“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完事。古玩行不成文的游戏规则就这样,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两厢情愿的事。卖家在前打眼,买家随后跟进,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眼拙,花钱买个教训,买个警示,买个长进,买个记性,买个扑腾的本事,买双翱翔的翅膀。

举个打眼的例子?想来想去,说谁都不合适,都比我聪明,所以,还是说自己吧。十多年前夏季的一个周末,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我从城西的家,辗转坐公交,花了足足个把钟头的时间,来到城东的露天古玩市场淘宝。转来转去,所有摊位都过了一遍,却没看中一样合适的东西。想走,又不甘心大老远冒着酷热白跑一趟,晃晃悠悠来到先前经过的一个摊位。一块一米多宽的塑料布上摆着二十多样东西,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没有一件值得上手。又热又乏走得一身汗,想歇歇,就躲到树阴下,顺便跟摊主聊了起来。摊主看样子有40多岁,中等身材,黑瘦,顶着一头乱草似的头发,敞怀披着一件皱巴巴的藏蓝色便装。

“怎么样,开张没有?”我问。

“没有,今天不行,一件东西都没有卖掉,恐怕连昨晚的住宿费都赚不回来了。”摊主苦笑着说,眼角额头的皱纹顿时如菊花绽放,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我。

“谢谢,不会。” 我摆了摆手说。

我用眼角瞟了瞟蹲在摊主腿边的一个年轻人,他始终低着头,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我下意识地问:“就一个人摆摊?”

“哦,不是。”摊主指了指年轻人,“这是我小儿子,正在上大学,我是为了给他凑学费,才把家里以前收藏的一些古董拿来卖钱。”

年轻人大概20来岁,穿着整齐,戴一副黑框眼镜,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下。看着年轻人羞怯的模样,听着摊主朴实的话语,并且听说他们上午一直没开张,我不由产生了同情心。“是啊,那我买你两样东西吧,算是给大学生做点贡献。”

摊主立刻两眼放光,对着摊子的东西来回看了一遍,丢掉烟头,拿起一对裹满深色包浆的花瓶,介绍道:“这是琉璃的,至少到唐代,有人说是汉代的,是从我们家那边的湖里捞出来的,长年在湖底形成了这样的包浆。”

看他一脸坦诚的样子,要价也不太高,没细看多想就掏钱。利用我跟他儿子结账的功夫,摊主拿出几张报纸,分别把两个花瓶包好并用绳子扎紧,装进一个塑料袋里递给我。花钱有东西了,顿感没白来,立刻心满意足地踏上回家的路途。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塑料袋,心里为自己多少赞助了一位大学生而得意,尽管不是“裸捐”。回到家,我把花瓶往卧室门后一放,忙起其它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拿出琉璃花瓶准备好好欣赏一下。可是,翻过来调过去地左看右看,看到的只是一层黑灰色的“包浆”,包括强光手电筒照的瓶子里面,心中不禁为看不到花瓶真貌而焦躁不已。从来没进手过琉璃玩物,更没有买过包浆如此厚重的东西,并且,以往的知识让我对“包浆”一直存在着敬畏感,轻易不敢乱造次。

出去到超市购物回来,洗洗手再拿起花瓶,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感到外表那层脏兮兮的“鱼皮”似的包浆均匀得有些别扭、失真。试探用指甲触、按、抠,居然有一种果胶般韧韧的弹性,壮起胆用力,却发现不管怎么使劲,“包浆”和瓶身似乎融成命运共同体一般,一点都抠不下来,“好家伙,真够结实的。”这时,经验告诉我,凡事出现不正常的过头,就有存在问题的可能。犹豫再三,一横心,拿来美工刀、钢丝球、抹布……对其中一只动起手来。

尽管心中有所准备,可情况还是大大出乎意料,瓶壁上的“包浆”竟然硬实到几近“刀枪不入”。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我累得汗如雨下,才一点一点剥去花瓶的“画皮”,露出了包浆和花瓶的双重真面目。所谓的包浆,不过是一层强力胶混合了土一样的东西,涂抹覆盖在瓶体表面。所谓的汉、唐花瓶,说来更可笑到让人无语,竟然是用一只现代花口玻璃花瓶的上半截,一个古井贡酒瓷瓶的下半截拼接而成。

看着画皮已被我扒得所剩无几的假货,哭笑不得之余,我又打心眼佩服起那位作伪者的心机。他真有本事和耐心,竟然把两个不同的东西,完美地拼装、粘接到一起,并且把接口弄到“严丝合缝”成一体,把那层“包浆”弄得“坚如磐石”,真是一位炉火纯青到可以偷天换日的“高手”。只是可惜了那个“汉唐”花瓶,物本无知亦无过,如果不剥皮,即使不好看也还能“稀里糊涂”当个“摆设”,这下一目了然后,只能做个棒下“冤魂”,替那个“贼心”欺人的作假者。

说实话,从2003年进入古玩收藏行列到这次打眼,再到十多年后的今天,光是心中有数的“打眼”已不下三十件,却唯独对这次“打眼”印象最深,久久难以忘怀。因为,这次“打眼”的直接效益是资助了一个孩子的未来,当然,前提是没有次生性的再打眼——那孩子的的确确是一位在读的大学生。

后来,我又多次到那个露天古玩市场,看东西的同时,也在寻找那位卖给我“汉唐花瓶”的摊主。不是想找他麻烦,也不是要跟他理论理论,而是想告诉那位摊主,确实需要的话,我还会再买他的东西,为他孩子的学业,即使再打一次眼也无所谓,就当我再“捐助”一次。

但是,如果还是父子俩一起来,我会郑重向他提出一个建议:下次,不要再把孩子带来。孩子虽已成人,但作为学生尚属一张白纸,尽量不要影响他的学业和纯净质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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